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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续3)(1 / 1)

早晨起床,空气清新,鸟鸣婉转,太阳的光辉如鹅毛绒般蓬松地铺展在天空中。艾里雅娜做了大半天的家务,喂了鸡,吃过午饭,晌礼拜的时间到了。她和母亲、祖母、大嫂四个人回到屋子里,面向麦加(位于沙特阿拉伯,是*教的第一圣地。每年伊历12月都有数百万的*到麦加朝觐)的天房(天房是一座立方体形的建筑,又称“克尔白”,位于沙特阿拉伯麦加城中的禁寺的中央。它终年用黑丝绸帷幔蒙罩,帷幔上用金银线绣有《古兰经》文),开始做晌礼拜。肃穆的礼拜结束后,艾里雅娜又在心中向真主祈求:“真主啊,求你保佑我全家。我昨天突然感到很不安,让我全身发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害怕。真主啊,是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发生了吗?求你让我们全家远离不幸吧!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请给我启示吧。真主啊,我把我的一切、我的命运都托付给你。伟大的真主,请保佑我、保佑我全家吧”。她一遍遍地祈祷,直到心里完全感到安全了、平静了,才结束祈祷。

晚上,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大弟哈希姆因为他那改不掉的古怪行为,又被利亚德打了一顿。哈希姆一声也没哭,咬着牙硬挺着。打了过后,利亚德蹲在大门外抽闷烟,阿迪莱则在屋里数落哈希姆:“儿啊,你怎么就是改不了呢?”哈希姆这时才哭出来,说:“我不知道,我必须这样做啊。”艾里雅娜也不明白,大弟这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

窗外的小雨下个不停,艾里雅娜独自坐在东屋的灯下,漫不经心地看着姐姐的二手杂志。她无意间翻到了那幅大熊猫摔跤的图片,突然,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潮水般涌上了心头,惊得她头皮发麻。她一把推开杂志,喘着气站起来,然后赶紧向真主祈祷。祈祷过后,她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半坐在床上,疑惑地望着那幅大熊猫图片,心里又堵又闷。那只是一幅普通的照片,上面除了两只大熊猫争苹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是什么让自己这么心慌?她合拢杂志,放得远远地,蜷着身子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艾里雅娜忽地坐了起来,她一下子明白了,是那两只憨憨的大熊猫,让她在潜意识里想到了塞莱玛的宝宝发脾气的那张照片,塞莱玛说,宝宝发脾气是因为沙哈尔抢走了他的蜜糕。“宝宝的照片,真奇怪,宝宝的照片为什么会让我害怕?宝宝发脾气.....”她全身猛地一激灵,宝宝!那天亚格穆尔大叔在店里大发脾气,宝宝!-------像厚重的帷幕被彻底拉开,一个可怕的想法赫然出现:这五六天宝宝会不会一直独自留在楼上?

艾里雅娜顿时全身冒汗,她慌里慌张地穿上鞋,飞快地冲出家门向三楼跑去。阿迪莱和利亚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跟着跑了上来。艾里雅娜使劲地拍打塞莱玛家的门,又拍打窗户。门窗都锁得死死的,听不到一点动静。艾里雅娜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利亚德赶了过来,问:“雅娜,怎么回事?”艾里雅娜焦急地说:“宝宝可能一个人在里面!”利亚德说:“怎么会!”他也趴在门上细听,却没有听到什么。他打算撞开门,但想了想,又觉得太鲁莽了。沉吟了一下,利亚德问:“雅娜,你怎么知道宝宝一个人在屋里?”艾里雅娜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很担心。那天我去替塞莱玛传话的时候,亚格穆尔大叔正忙着,后来又发了很大的火,我怕他把接孩子的事给忘了。”“传什么话?”“告诉大叔宝宝一个人留在家里,让他把宝宝接走。”

利亚德对惊慌的女儿说:“不可能。这种事怎么会忘?看你闹的,吓我一跳。走,回家,别影响了邻居。怎么可能嘛?没凭没据地瞎猜。”他拉着女儿下了一段楼梯,忽然停住了,说:“嗯......当然,去问问亚格穆尔也好,一问就清楚了。肯定是你搞错了。不过,问问也好,大家都放心。雅娜,你有他家电话吗?”“没有,但我知道他住的地方,有点儿远。”父女俩下了楼,一起去找出租车。可是,夜里出租车并不好找,艾里雅娜不安地走来走去,忽地想起朋友法哈勒住得不远,立刻就给他打手机,说有急事,要他骑摩托车马上过来。法哈勒很快就骑着摩托车赶来了,艾里雅娜跑过去坐上后座,对法哈勒说:“快走!我指路,左边,快!”利亚德连忙叮嘱道:“小伙子,别急,雅娜你别催他,慢点儿骑!没事!”法哈勒见艾里雅娜如此着急,也不多问,一踩油门,摩托车冲了出去。

摩托一路狂飙,很快驶到了亚格穆尔家。他家里还亮着灯,艾里雅娜跳下摩托车跑到门前,她尽力让自己冷静,然后就抬手拍门,却忍不住越拍越响。亚格穆尔光着脚打开门,惊讶地问:“艾里雅娜,有什么事?”艾里雅娜问:“你把宝宝接回家了吗?”亚格穆尔问:“你说什么?宝宝不是在我儿子家吗?”艾里雅娜的心脏猛地一蹦,声音几乎在吼:“你没接宝宝回家!宝宝一个人在家里!沙哈尔和塞莱玛已经五六天没回家了,宝宝肯定是一个人在家里!我跟你说了的!”亚格穆尔愣了愣,忽然“啊!”了一声,脸刷地白了,他扭头冲回屋里,屋内顿时传来撞倒家具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很快,亚格穆尔拿着车钥匙、光着脚跑了出来,他钻进墙角那辆破旧的别克车,车子急驰而去。法哈勒和艾里雅娜连忙骑车跟上。

原来,那天艾里雅娜把口信带给亚格穆尔后,亚格穆尔立刻就打电话给妻子,想让她马上去接孩子。可是,电话那头没人接听,于是他打算等一刻钟再打,就去忙活店里的事情了。但不久后,那个拿猫尿面粉开玩笑的中年男子就来了,亚格穆尔被气得火冒三丈,拉着中年男子不放,后来,他又去追赶据说是造谣者的加萨尼。这么一折腾,就把接孩子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儿子儿媳这几天没回来、也没打过电话,所以宝宝的事没人再跟他提起过。

汽车和摩托一前一后到了院子里,亚格穆尔跳出车门,飞快地跑上楼梯,其他人也都跟了上去。等众人上到三楼,亚格穆尔已经打开了房门,大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他连连的哀号声。阿迪莱赶快走进去,艾里雅娜等人也跟了进去。只听阿迪莱喊道:“别哭,还有气!快去医院!快呀!”亚格穆尔抱起孩子撞开众人,飞快地跑下楼上了车,艾里雅娜和法哈勒也跟着去了医院。才一岁多的宝宝已经饿了五天,已是奄奄一息,医院立刻对孩子进行了抢救。万幸的是,两天以后,他们从死神的斗篷抢里回了孩子。

自从那天晚上发现宝宝独自留在家中,艾里雅娜心里就一直在自责,为什么给亚格穆尔大叔传了口信以后,自己就没想到上楼去看一下?听到宝宝平安的好消息后,她立刻向着天房跪拜下去。她心中激动地高喊:“谢谢真主!谢谢真主!伟大的真主!仁慈的真主!”一股强烈的幸福感令她热泪盈眶。

艾里雅娜夜救婴儿的事很快传遍了附近的街区,邻居、朋友甚至陌生人都纷纷上门,向她和她的家庭表示敬意和祝福。本地一个委员会的官员打来电话称赞艾里雅娜,后来,他还专门派秘书登门看望,赞扬她是“加沙的天使”,电台也对她的事迹做了报道。一时间,艾里雅娜出名了,全家人都感到非常光彩。

艾里雅娜所获得的这份荣耀,对利亚德家这样的家庭来说,实在是弥足珍贵。这家人和其他许许多多贫困的加沙人一样,因为欠债难还,不得不忍受冷嘲热讽,为了得到工作,不得不低声下气求人帮忙,生活中发生的一点点意外都会令他们惶惶不安。长期以来,他们这些人被贫穷的生活、沉重的债务、屡遭挫败的经历和动荡危险的环境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们心中早已积聚了太多的屈辱、忧愁和痛楚。而突然降临到利亚德家的这份意外的荣耀,让压他家头顶上的乌云裂开了,从裂缝中透进明亮的阳光,涌入清爽的空气,他们尽情体会着这久违了的被尊重的、有地位的感觉。利亚德这段时间挺直了腰板,见了外人不再目光低垂;阿迪莱从未如此快乐过,她倾尽积蓄为儿女们购买新衣新鞋,烹饪美味的饭菜,还给所有的亲戚朋友打电话,用最生动的语言向她们描述小女儿的光辉事迹,以及自己多么为她骄傲......唉,这扬眉吐气的日子对穷人家是多么难得啊,哪怕真主仅赐给他们一天,就一天,他们也会用一生去回味,去感激。

主麻日聚礼(每周星期五,在正午太阳偏西时,*会去清真寺进行集体礼拜)那天,利亚德家的光彩和幸福达到了顶峰。他们从清真寺回家后不久,亚格穆尔就率领全家及亲友二十多人,隆重地上门道谢。双方见面的气氛热烈而真挚,塞莱玛双眼红肿,抱着艾里雅娜痛哭不已,沙哈尔不停口地向利亚德表示感谢,亚格穆尔的妻子一遍又一遍地拥抱和亲吻艾里雅娜。亚格穆尔对利亚德说:“我们家一辈子都会感念你们的恩德。感谢真主,让沙哈尔能有你们这样善良的邻居。利亚德兄弟,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全力以赴。艾里雅娜,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你救了我的孙子,也救了我,救了我们全家。这恩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唉,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感激,愿真主保佑你!愿真主保佑你!”艾里雅娜成了全场的中心,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她又欢乐又自豪,像公主一样被众人包围着。

亚格穆尔一家离开以后,艾里雅娜和家人们欢欢喜喜地查看亚格穆尔带来的丰厚礼物。礼物包括送给艾里雅娜的可以拍照的新款手机,四条新宰的羊腿,两条一尺半长的黄花鱼。要知道,加沙虽然靠海,鱼虾等海味却是稀罕物,羊也稀罕得很,平时新鲜羊肉要卖10美元一公斤,一只活羊要卖到300美元。亚格穆尔还带来许多精美的零食糕点,如意大利巧克力、肉松饼、蜂蜜蛋糕、奶油杏仁、鲜奶酪、威化桃仁饼干等等一大堆。这些东西都贵,利亚德家是从来不买的。艾里雅娜和几个兄弟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阿那耶也打开一盒精致的糕点,一块一块分给祖母和爸爸妈妈。让全家人十分欣喜的是,利亚德打开亚格穆尔塞给他的大信封后,发现里面竟然装了整整八千美元!一家人大声惊呼,快乐得简直就要沸腾起来,家里的每个人都争着把这笔钱握在手里,摸了又摸,数了又数。虽然这笔钱是亚格穆尔家对艾里雅娜救命之恩的报答,但突然得到这么多钱,却让利亚德一家不由自主地对亚格穆尔心生感激之情。

阿迪莱泪光盈盈,把艾里雅娜紧紧搂在怀里,吻了又吻。利亚德快活地在屋子里打转,他拿起晾衣服的叉棍,嘴里打着拍子,跳起了年轻时拿手的棍舞,几个兄弟更是兴奋得张牙舞爪。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大嫂纳蒂娅问:“爸,这钱你打算怎么用?”利亚德说:“我想想。妈,你想要什么?”祖母说:“我一直想吃美国的那个鲨鱼……软骨……什么粉,我听人家说鲨鱼从来不得癌症,吃了那个东西就不用再吃药了,病也好得快。过去你们一直嫌贵不给我买,现在你就给我买几盒吧。”艾里雅娜忍不住说:“祖母,那都是些骗人的*,根本起不了作用,别上这个当。什么鲨鱼从来不得癌症,都是瞎编的。”纳蒂娅说:“对,别买那些东西,有些*商人最会骗人了,骗人的办法一套比一套厉害。”阿那耶没有注意到祖母的脸色变难看了,她说:“我听说过一种推销*的骗术,这种骗术可狡猾啦,他们的产品明明只做过细胞实验和动物实验,但他们却故意利用模糊不清的语句误导别人,让别人以为那些实验结果来自人体实验。其实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在细胞实验和动物实验上有效,绝不等于在人体上有效,它们之间的差别就像平房和摩天大楼那么大。”纳蒂娅说:“就是,这些东西可费钱了,我爸说......”

利亚德看了母亲一眼,立刻打断儿媳的话,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你祖母一直想吃这个药,给她买几盒也没什么。”阿那耶忙说:“爸,那不是药,是*!只要号称能治病,肯定就是蒙人的。”纳蒂娅说:“祖母,买那些东西真的是白花钱,说不定还会吃出毛病。你不知道,有些*里面是掺了激素和药物的。”祖母突然发火了:“我不要了,钱留着你们自己花!”纳蒂娅忙说:“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祖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纳蒂娅一张脸胀得通红,说:“我真的不是......”利亚德忙劝道:“妈,她们不懂事,你别理她们。我明天就去买。你也好好吃一回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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