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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怪物(1 / 1)

自从离开了锦西老家、北赴京城,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方璘也算见识了许多怪诞之事。可像今日这样的怪诞,他却是从未见过的。

怪诞之一:他方璘竟然救了一群净人!

怪诞之二:这群净人居然需要他来解救!

先前的勇锐和气势顿时有点站立不住,仿佛受了一次挫折,在他心里动摇起来。他仍然身处船帮的包围圈中,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看客们已纷纷破口大骂。

“……净族的走狗!……”

“……你是不是男人?护着那些没根的东西……”

“……依我看这小子铁定是个净党……”

“……长得这么干净,说不定还是净人哩……”

“……滚!这儿是汉州!不欢迎你这种败类!……”

骂声此起彼伏。大概是看出方璘来自异乡,他们这时都不用方言了,一句句都是官话,以便一句句都让他听得明白。比起淮湖船帮的张牙舞爪,这些叫骂更使方璘迷茫困惑,一时也弄不清自己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个中道理,他这样的人自然是无法看透的。

在净朝,人被分为三个等级:净族高高在上,稳稳地践踏着浊族,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而处在中间的阶层——“净民”,却经常被人们忽略掉。这类人也是阉残之身,却因未能满足某些条件而不得拣选、无法跻身官场。他们仍然算作庶民,只不过按照大净律例,拥有比浊族更高的地位。在轩陆大部分地方,他们常依附净族、欺压浊族,是以人们往往并不把净民和净族分开对待——方璘从前也不例外。惟独在淮宁省,净族的权威不像在其他省份那么高,无法保护净民的利益;而人们又在潜意识里存着净民高人一等的普遍认知——因此,当欺压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贵族”之时,人们就能从中获得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眼下淮湖船帮和汉州百姓的作为,大概就是这种心理使然。

看不透这一点,方璘便自然无法赞同他们如此一致的敌意,可同时他也犹疑起来:武林厌恶净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作为武林的一员,他怎么可能应该帮助净人?而船帮的行径既是百姓众望所归,他又有什么立场干涉阻止?

就在他迷惘之时,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紫穆山孤峰的影象。

孤峰依旧,天光不绝……

他突然明白了。

有的时候——比如眼下,他并不需要太看重世人的看法,唯一应坚持的,只有自己的本心。耳边看客的叫骂声分明已经掩盖了净民们艰难的呻吟,然而对此刻的他来说,后者却反倒更清晰。方璘心里一些快要散掉的东西又慢慢聚了起来,正如他又再次攥紧的拳头。

贺天帅没有忽略他神色的变化,登时眉头紧紧皱起。“你还不滚?”他大喝一声。

但方璘却动也未动。“该滚的是你们!”他回应,视线不仅扫过淮湖帮众,还扫过外围的那些看客脸上,“这件事,我方璘管定了!”

话音未落,他已抢先出手。飞起的一拳直击在最近一名帮众的脸上——此人一只脚还踩着一个净民。随后又是一记倒踢,放倒了第二个人,再借着反推力朝贺天帅冲去。他的计划是尽快擒贼先擒王,以免时间拖长、寡不敌众。

然而贺天帅终究不等于普通帮众。此人早已有了准备,先一拳迎着挥出,刚好击中方璘的右腕,震得方璘手筋发麻;随即第二拳便直扑他面门。方璘一惊,急忙向下俯身避过,同时脚踢对方腿窝,以求动摇其稳固的身形——但这一脚却仿佛踢在了一块石头上。贺天帅纹丝未动,拳头已然砸下,方璘再无躲避的余地,只得抬起双臂、交叉在头顶硬接那一拳,同时划出半个圆圈、化解了对方足以敲断他臂骨的力道。

“闵生拳?”汉子狞笑起来,“拿这微末功夫就敢来挑衅么?”

说话间,又是三记重拳。方璘闪开两记,又以闵生拳招术化去一记。

贺天帅的拳头接连不断,而且一拳比一拳刚猛。方璘武功到底微浅,慢慢便有些不支了,一个应接不暇,终于在左肩与胸口连接处给重重砸了一下——顿时他的整只手臂都仿佛被卸下去了一般,疼得钻心刺骨。

他连退几步,又被身后的淮湖帮众按住。其中一个帮众大概是刚被他打倒过的那个,此时咒骂不止,伸腿便要绊倒他;还有一人挥拳在他脸颊打了一下。

方璘倒不意外这些恶棍会以多欺少,只是越是吃痛,他心里的怒火也就烧得越旺,一时竟至气昏了头,大吼了出来。同时双手极灵敏地绕开那两个帮众的胳膊、掐住了他们脖子,再来一股蛮力,将两人拽到身前猛地对撞了一下。随即又向后一个空翻、一记倒踢,直将身后的帮众踹出人群。

贺天帅见他并不服输,便又咒骂着逼上前来。此时方璘已取下了背后的剑,连着鞘对他使了几招紫桐宫词剑法的杀招——这剑法精妙无比而且迅捷狠辣,转瞬间,贺天帅已被削中了至少七下,若此刻方璘用的是剑鞘下的利刃,他早就已经没命了。不禁稍稍忌惮,迅速退后两步,用手背擦了擦额角——那里还有被剑鞘打出的淤血——同时朝方璘瞪圆了眼睛,“混账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方璘不解,“来头?你什么意思?”

“别装蒜!若没个来头,你又何必找我们淮湖船帮的麻烦?”

“就是看不惯,不行吗?”方璘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心里话。但到底也经历过一些事情了,思维中最敏锐的部分突然运作起来,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贺天帅脸色铁青,伸手指向他,“难道……你是内翊司的人!”

内翊司?

方璘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既惊且怒。

他当然知道内翊司是什么——净族立国之后,为辖制天下武林,特在内都察院、笼香卫这两大监察系统以外又另设“内翊司”,专掌刺探、节制武林之事,平日里安插眼线、奖励告密,遇事则秘密策反武林中人,以仕途为代价聘为奸细,授以从八品“督监”之职。由此,该司往往被视为身为浊民的“净党”同净族相联系的渠道,而备受轩陆武林厌恨。各门各派往往谈内翊司而色变,而对甘当“督监”之人,亦是深恶痛绝、极度不齿。

此刻,贺天帅指控方璘为内翊司爪牙,这对任何一个轩人男子来说都是极大的污蔑。方璘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只好咬着牙低吼道:“血口喷人!”并随即铮的一声拔剑出鞘、朝贺天帅冲去。

然而未冲出多远,突然右腕一紧。

一条细细的绳索从后面缠住了他的前臂,勒进了皮肉,差点扭断关节。侧眼细看,原来是一枚绳镖!

再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红衣、丰腴窈窕的青年女子正攥着绷得紧紧的绳镖一端,虎视眈眈地瞪视着他。“这种武林败类,杀一个便少一个,也不劳二哥出手,”女人冷笑道,“就让我贺天娇来会一会他!”

帮众中有人喝彩,但方璘却只有不耐烦。他转动右腕,手掌收缩,以旁人眼睛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突然从绳索里挣脱了出来,随即又抓住绳镖利刃掷回贺天娇处——力道轻得伤不了人,却也是吓了那女子一跳。

然后他再次冲向贺天帅,没给自己半分喘息的时间。

这样的无视让贺天娇分外恼火,她想也不想,当即大喝一声“竖子无礼!”又扬手追上,绳镖利刃直指方璘背心;方璘早有准备,迅速闪身避开,可剑柄的铁制柄头却还是被绳镖边缘的倒钩钩住了。贺天娇再一用力,长剑从他手中脱出,直飞入街边的人群之中、钉在一株柳树的树干上。剑身带着剑柄连连摇摆发颤,而险些被这一剑刺穿的围观百姓则抖得更厉害。

没有喘息之机,随着贺天娇出手,帮众再次一拥而上。此时方璘手中只剩下一条空心的木制剑鞘,便只得用此物施展出紫桐宫词剑法加以抵挡。

他当先一招“四面边声连角起”,接连两剑,却兼顾前后左右四方,以攻代守,让人不能近身;随后“纷纷坠叶飘香砌”,纵身跃入人群之上,剑招居高临下,连连点向敌人眉心额角致命处;再之后“羌管悠悠霜满地”,如从天上转入地下,“剑刃”横扫,若对手有兵刃则拨开兵刃,若对手无兵刃则破肚开肠……

淮湖帮众总是下意识地觉得方璘用的仍是带刃的真兵器,所以仍能被徒具致命表象的招式吓住;唯有贺天帅、贺天娇兄妹不那么好对付,两人一个用拳,一个甩绳镖,步步紧逼;交手几轮后方璘渐渐看出贺天娇武功犹在其兄之上,只是仍不愿与女流动手,故只专心反攻贺天帅,以剑鞘逼得后者连连收回将要挥出的拳头以保护面门——这样孤军深入的后果是贺天娇轻易便闪到了他的一侧,绳镖发出,企图将他右臂刺穿、废了这精妙绝伦的神秘剑法。方璘勉强避开了,却还是被细小的利刃擦破衣袖和皮肤,划了个浅浅的伤口来。这样手臂一痛,便分了心,随即贺天帅的大拳头便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雄浑的力道让他眼冒金星、几乎不能呼吸,动作自然也变得迟缓。帮众喽啰们趁机一拥扑来,把他死死压住,有人夺过剑鞘在膝上折断,有人开始朝他肚子脚踢拳打,还有人只在外围叫嚣着要怎么折磨他……而贺天娇的声音几乎是挤过众人的吼叫传了进来:“留一个活口,叫他回去述职!也让内翊司知道咱们船帮的厉害……”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头。

仿佛大晴的天忽地打起了惊雷,且就炸在众人附近,让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滞。至少五个帮众不知何故飞出去了,待落到地面时都已昏迷不醒。

包围圈出现了缺口。方璘勉强抬头,看见了外面的情形:两个不像是寻常“看客”的男子站在河面一架小舟上,面朝他们。其中一人四十多岁,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身发达的腱子肉几乎要撑破那身黑色短衣,手中持一对雷公锤,还在嗡嗡地颤动着。另一人也是黑衣黑裤,只是更简朴一点,年纪也较之前那人小了一个辈分。

“是你?”贺天帅显然认识这两个人,语气里很是厌恨,“我淮湖船帮的事,你们空桐门也敢管么?”

“若是贺天将贺大帮主的事,老曹自然不敢管的。可你是谁呀?也敢代表淮湖船帮吗?”

那黑衣壮汉说道。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却让好多人难掩讶异和讥笑——娇嗔似的语调,阉人般的嗓音,简直与他粗犷威猛的形象完全相反,倒像是有个净族相玄在用腹语术代他说话似的……

总之,方璘是被这人吓到了,以至于一身的疼痛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旁观者中,一个武人打扮的大汉放声大笑。“这又是哪里来的老妖怪?内翊司选督监,也不选个像浊族一点的么?”

方璘本以为这番话会像之前对他的谩骂一样、立即得到大家群起附和的,但人群里却没有多少声音。一个白衣老道甚至还摇了摇头,留下一句“蠢东西……”,便开始离开大汉身边;其他人也纷纷挪移位置,少顷,已经让了个空地出来,把那汉子孤零零留在了原地。汉子的笑脸不禁凝固了。

再看那黑衣怪人——不知何时,他已经下了小船,来到了淮湖帮众中间;下一秒,便又箭步窜到了大汉面前,一把揪起后者的衣领,反手一掷……可笑那九尺之躯,竟像个断线风筝一样,在天空中划过一道漫长的弧线,最终跌进了窄窄的河道里——激起的水花差点将附近两艘平底船掀翻。

“进了水就先别出来了,淮湖的王八可好吃得很呢!”黑衣怪人娇笑道,又突然捂嘴,作失言状,“呀,我可真是糊涂了,这儿是天云江不是淮湖……可哪儿来的甲鱼腥味呢?”

听出对方是在故意折辱,贺天帅再也按捺不住了,当即大骂一声:“曹经纬!你欠打!”便不顾妹妹拦阻,朝黑衣人冲了过去。他的拳头几乎拧到了背心之后,灌注了全身所有劲力,是淮湖贺家家传的招式——“虎头碎”,威力惊人,铁石可摧。

然而曹经纬却根本不以为意。他身形游移,仿佛鬼魅一般,轻轻松松便避开了贺天帅的拳头,随即来到其身后,一把抓住贺天帅后颈,将之单手举了起来。贺天帅吓得乱骂乱叫,四肢也胡乱挥舞,乍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只被翻过来的甲鱼。

贺天娇不忿兄长受辱,当即率帮众冲上前来,可第一招绳镖却被对方轻易闪过。未等惊惶,那黑色的身影已近在身旁。

“曹掌门息怒——”

她连忙尖叫求饶,却被对方空闲的左手一把抓住了头发,然后拔葱似的揪了起来。曹经纬带些恼火地骂了一句:“贱人滚开!”随即大手一挥,将贺天娇远远扔了出去。贺天娇在半空中厉声大叫,半把的秀发已被连根拔起,在头顶留了块血淋淋的丑陋斑秃。坠地时,还恰好砸倒了三个帮众喽啰。

其余帮徒见此情形,自然想要逃跑,可曹经纬手快得很,一个接一个地将他们揪起、抛出。有的直接扔进了水里,有的则砸在人群中。吓得围观之人也纷纷逃散,再也没有观赏的兴致了。

“曹经纬你个表子养的!真他妈不想活了?为一个小净党,你、你、你敢得罪我们淮湖船帮!?快放我下来!放……”

贺天帅还在吱哇乱叫着。突然抓着自己后颈的力道一空,整个人已被重重掼在了地上。饶是他武艺精深、内力雄厚,这一掼之下也不免受了内伤、当场痛晕了过去——若换作一般人,此时只怕早已筋骨寸断了。

这一切过程所用时间极短,短得还不够方璘从地上爬起来。他眼看着之前那些劲敌在这样短的瞬间里纷纷落败,禁不住目瞪口呆,一时连道谢都都忘了。

直到曹经纬走过来搀扶他。

“你这小伙子还真古怪呢,”这黑衣怪人说道,神态像个慈祥的妇人,“竟连淮湖船帮也惹,该不会真的只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听着眼前这再古怪不过的人说自己古怪,方璘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亦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心底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自觉荣耀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若一件事分明奇怪,可人人却都不以之为怪,反而泰然处之,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怪”;而反过来一个本来很怪的人若人人都说他怪,这本身便不足为怪了。与淮湖船帮在众人的助威声中对弱者大施凌虐相比,曹经纬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奇怪之处呢?

如此想着,便禁不住强忍着痛笑出声来,并随即对曹经纬恭敬道:“晚辈方璘,多谢前辈相救!”

“不谢,不谢,”对方和颜悦色回应,“我也不是谁都救的。只有别人都讨厌的家伙我才会救。谁叫我老曹是一只天地不容的‘怪物’呢!”

曹经纬大概只是开玩笑的,但方璘听了却莫名觉得义愤。他冷哼一声,说道:“若前辈是怪物,那我方璘也是个怪物——做人若都是那般混账模样,谁还稀罕跟他们同一个种类?”

“咦?哎呀……”听了他的话,曹经纬不禁发出感叹之声,眼睛也突然亮了,细看看,似乎其中还有水光在闪闪烁烁。他搀着方璘的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你……可真是好孩子!……”

方璘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臂。

这时,原来在曹经纬身边的那个黑衣人也从船上下来了——是个模样俊秀的青年。“师父,”他开口道,“好像有鹰爪子正往这边来。”

他话音刚落,像是故意要为此作证似的,集市里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净军来了——”

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方才还聚在一起、远远围观的看客们顿时骚乱起来,比面对曹经纬的“怪异”时还要恐惧几倍。平民百姓惊慌地四散逃开了,连集市里摆着摊的商贩也开始收拾东西;武林人士则更加唯恐避之不及,一个个纷纷上马、朝城里骑去,只是较之平民多维持了几分体面与镇定——有胆子大些的,还不忘回头朝方璘喊一句:“果然是内翊司的走狗……”

但眼下,这话已经不能让方璘恼怒了,因为说的人对他而言已经不值一提。

“都撤了?逃起来倒是挺快的!”曹经纬笑道,转向方璘,“咱们也快些逃了吧,这儿虽是淮宁省,可被净军逮住终究不是好玩的。”

方璘看了一眼瑟缩在一起的几个净民——从他们看他的眼神中,他似乎找不到感激的意味——不解道:“为什么要逃?有这几个人作证,咱们可没犯王法!”

“傻孩子,没犯法才最糟糕啊!等官府来坐实了你净党的身份,那就跳进轩河也洗不清了。快离了这是非之地最好——”

话音未落,却被突如其来的另一个声音打断:

“想逃?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嗓音雄浑、粗粝、刺耳,似乎是用内力发出的,震得人牙齿一阵酸麻。

听到这个声音,连站起身都艰难的贺天娇笑了出来,一手捂着头上的流血秃斑叫道:“是六头散人!总算来了……曹经纬,咱们可还没完呢!”

说话间,那位“六头散人”已来到了河岸边这片小小的空地(此时旁人已散得差不多了)——是个如铁塔一般的高大男子,光秃的头顶青筋暴动,身上穿着洗得褪了色的淡黄袈裟,裸露半边胸膛胳膊,其肌肉如纠结的铁股;一条细绳松散地穿着六颗柚子大小的灰黄色圆形物体,粗略挂在他胸前,细看来,竟都是人的骷髅——而且看尺寸,只能是幼童的骷髅……

“六头老兄,”曹经纬道,脸上的微笑有些不自然了,“咱们好久不见了呀。”

“好久不见最好,省得见了叫我恶心,”对方挑起一边嘴角,狞笑起来,“曹经纬,你既存心结梁子,今天就别怪我下手太绝!”

“彼此彼此咯。不过你确定要现在跟我打么?净军可快要来了呢。”

六头散人闻言大笑。“你这半男不女的妖怪自然没种,老子却不怕阉党!”

曹经纬闻言,叹了口气,又拿出了雷公锤,“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也只好奉陪咯。反正只有你一个人,说不定,我可以在净军到来之前解决掉你呢。”

话音未落,已经又有一个声音回应了他:“谁说他只有一个人呢?”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方璘和曹经纬师徒迅速转身,却只见一株粗壮的垂柳。一张老人的脸长在树皮之上,慢慢地凸现出来,随后是银白的头发、以及穿着褐色长袍的瘦削身躯——最终整个身体都从树干中从容走出。这诡异的亮相方式,让方璘背脊一阵阵发寒。

“周宕?”曹经纬的笑容消失了,“你这老儿也来凑热闹?”

“还有我呢,老曹。时隔五年才有一次跟你交手的机会,我雷万里又怎会错过?”

又有一人不知何时出现,须臾已移至离曹经纬等人很近的地方,将贺天帅扛在了肩上——这是个矮壮的中年男子,容貌丑陋却威严,虽同为船帮中人,却是在场三位长老中唯一穿着船帮装束的。他扛着贺天帅到帮众中间放下,往其嘴里塞了枚红色药丸,然后才转回过身。

三大长老齐聚一堂,纵使是曹经纬这样武林巨头级的人物,也不免有些紧张了。

这种紧张也传染给了方璘。但越是紧张,他就越动不起逃跑的念头,就好像紧张对他而言反而恰是最好的状态。相比于畏惧,方璘发现此刻自己心里更多的还是兴奋。

也许正像他之前说的:他不是人类、而是只不可理喻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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