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官,你说的铁匠是这位年轻人?”
“这是他徒弟。”
“那……”莱恩不悦,“这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在为顾卫没有亲自出来接见一事感到不满。
“您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进去教训他。”
“不了,他这个态度我不喜欢,手艺再好,态度不行,也做不好事情。”莱恩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离开。
“大人们请等一下!”
但刚迈开脚,莱恩一行人就被陆晨喊住。
如果让他们这样走了,他日顾卫肯定没好果子吃,他心想着,硬着头皮上前对莱恩行作揖礼,说道,“县长大人在上,家师今日正研究锻刀新法,沉浸其中,未知县长大人前来,非故意怠慢。不知县长大人有何吩咐?若是锻造之事,小的略懂一二,愿为大人解忧。”
“你师父专心致志,不知道我来了,不是故意不出来迎接,然后你懂锻造,可以帮我解决问题。是这个意思对吗?”
虽然法术可以解决语言不通的问题,但毕竟东西文化有别,礼节性的词汇莱恩只能听个一知半解。不过他也可以分辨出语言是否优美,就凭这几句话,足以说明陆晨的文化素养比一旁的王受城高出一截,这让莱恩不由得对这年轻人打量起来。
同时,莱恩将腰间的佩剑取下,递予他。
“那你帮我看看这把剑。说话可以直白一点,这样我好理解。”
陆晨接过佩剑,边从剑鞘仔细端详,边说,“此剑剑鞘选用上好木材制作,黄金镶边,宝石点缀,漆料上等。虽然保养的很好,但仍有几处掉漆,金边也有些磨损,这不可避免。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贵重之物,不是用于对敌的武器。”
“没错。”莱恩微笑着点点头,“这是家传之物。”
陆晨抽出宝剑,眯起双眼细瞧,“大人保养得当,剑身无明显磨损,只有几处小绣坑。只需用小铜锤,轻轻锤击坑口周围,让其变小,再用油泡一段时间,之后仔细打磨,便可如新。”
“你能将其修复吗?”
“回大人,请给小的几日时间,定能完成。”
“嗯……”
莱恩心想他说师父在钻研,那肯定是瞎说的,但他敢于直面长官,并且轻易化解了门店的一项危机,可说机智。他谈吐又得当,肯定读过书,长得也不错,总归算是一表人才。上头政策是教化夏国年轻人才,取之己用,不如就拿他试试。
“你师父和你相比,谁的技术更好?”莱恩问。
“师父超我十倍不止。”
“那这个工作就交给你师父。一会儿你去裁缝铺,订一套官服,明日就职桂城县辅佐官,做我助手。”
陆晨一听这话,一时愣住,不知做何言语。
王受城却立马急了起来,“莱恩大人,这、这怕是不妥吧,他还这么年轻呢,怎么能……”
“王佐官,现在是非常时期,”莱恩打断老王,“我看他是个人才,破格提拔。万一他无法顺利完成工作,将他卸任即可。不必多说。”
被这么一说,老王无话可回,只得五味杂陈地撇一眼陆晨。
陆晨这才回过神,“其、其实,王大人说得对,我这哪干得好这么重要的活,我还得帮我师父……”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不是你们夏国的谚语吗?”莱恩露出微笑,“就这样决定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陆晨支支吾吾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陆晨,记得明天准时报道。”
莱恩带着人马走后,陆晨手捧佩剑杵在原地,半晌才缓过来——
我、我要当官了?
顾卫和顾文知道后,双双惊得合不拢嘴。
“你小子在搞啥?谁让你去做官的?”顾卫把小说随手一扔,满脸怨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官,就是给西国人做走狗啊!”
陆晨有点委屈,“我也不想啊……可那新县长非得让我去……”
“唉,罢了罢了,反正你也当不了多久的差就会被踢出来。”顾卫叹了口气,反复叮嘱,“记住一点,千万记住了!不要惹事!不要惹事!记住了没?”
“记、记住了……”
“哥,你当官了,那我们是不是想吃啥就吃啥,想买啥就买啥!”顾文倒是两眼冒光,“还有,昨天那混蛋,他爹官大还是你官大?哥,你赶紧教训教训他!”
“哎哟,你快别说了!”
陆晨连忙摆手,让顾文别说下去,但顾卫抓住了重点。
“什么混蛋?昨天你俩有啥事?说!”
顾文这才知道自己兴奋过头,把不该说的露了出来,赶紧捂住嘴。
陆晨无奈,将昨日他们被皇甫明欺负的事情如实交代。
结果顾卫非但没有责骂他,反而是称赞他沉住了气,关键时刻也懂护住妹妹。之后顾卫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可口小菜,饭桌上他一边吃一边叮嘱陆晨当差的时候哪些事情需要注意。当然陆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毕竟他想师父也没当过官啊。
午饭过后,陆晨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出门,准备前往裁缝铺订官服。路上好巧不巧又看见了皇甫明,这次他那俩跟班不在。陆晨本想避开这麻烦,但皇甫明这厮就是眼尖,像找到乐子一样快步上前,嚣张地挡住陆晨去路,趁周遭无人注意,一把推他进小巷子里,
“干甚?看到我都不打个招呼?”
“不是,皇甫大哥,这不是没看到你嘛。”
“那你现在看到了吧,上次的帐还没算清呢!”皇甫明双手往背后一放,头一昂,“来,你说说,准备怎么解决吧。”
哎哟,咋个又碰见他了!陆晨心中叫苦,本来麻烦事就一堆,现在竟还来这一茬……等等!
他陡然想到顾文午饭前说的话,按理说,自己现在的官职是和老王一样的,皇甫明他爹不过是捕头,自己比他爹还要大上一阶。干嘛要跟他低声下气的?昨天的闷气还没出呢!不如就这样整他一整。
“我说小明,你这么个态度跟我说话,是不是不太妥啊?”
“啥?你、你吃错药了?怎么跟老子说话呢?!”
“哎,小明,你应该先称呼我为陆大人才对,你这么说话我很不喜欢。”
“啥、啥啥?”皇甫明满脸不解,心想这小子不是吃错药了吧。
“哎呀,看来你还不知道啊,今天上午我被新县长大人破格提拔,现在的官职是桂县辅佐官。”陆晨拍了拍皇甫明胸脯,装模作样地说,”我觉得吧,我上任这第一件事,就是要和皇甫捕头好好谈谈。”
皇甫明还是不敢相信,但底气已快没了。
“真的、真的假的?”
“这等大事我骗你?难道我不想要我脑袋了?!”
话音刚落。
扑通。
皇甫明突然就跪了下来,陆晨着实被吓了一跳。
“陆大人,陆大人啊,昨天我跟您闹着玩的,您可千万别告诉我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求求您了,要是告诉我爹,他要打死我的!”
皇甫明搂着陆晨的大腿,哭丧着脸,哀求着。这家伙前一秒还一副嚣张的样子,后一秒竟然立刻装起孙子来,这情绪转化之流畅简直堪比戏子。
陆晨嫌弃地撵开他,“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多大点事,真的是……”
“开玩笑?”皇甫明立马弹起身,指着陆晨骂道,“你他妈果然在骗老子!”
陆晨哭笑不得,“我指的是,跟你爹告状是开玩笑!当佐官是真的!你是不是真要我第一天上任就发难?”
“大哥!”皇甫明闻言,又扑地跪下,“大哥,不……原哥,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啥也别说了!晨哥受小广一拜!”
看到皇甫明给自己磕了一个头,陆晨不禁叹了口气。
“赶紧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知道吗?”
“你不生我气了?”
“不生气了,多大点事啊。”
陆晨豁达大度,不再与皇甫明计较。
翌日,府衙。
扫帚自己在来回打扫,轻柔地将灰尘扫进墙角的畚箕里;书本在空中飞舞,接着一本本有序地排进书柜里;白色羽毛笔在纸上飞速地写着,然而并没有人握住它——这就是魔法。
在圣布里塔尼国,也就是夏国人口中的西国,几乎每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样的操作。陆晨平日里很少见到或者接触法术,没想到上任第一天在莱恩的书房里竟看了个痛快,不过比起法术,更让他惊叹的是书房的奢华程度。
棕色西国沙发数张,散发着小牛皮特有的淡淡清香。简洁大方的黑檀木书桌和书柜,边角均以黄金点缀,椅子也是如出一辙的品相。摆在书桌上的西国灯的灯罩是用五彩琉璃片和金丝编制而成,一旁正被法术驱使自动写字的羽毛笔都看起来如此洁白高贵。
陆晨没见过多少市面,已被惊得语塞。
“王佐官,陆佐官,早上好,我昨晚没来得及整理完办公室,不好意思。”
莱恩坐到沙发上的瞬间,一切法术停止,书房归于平静。他摆了摆手,示意让陆晨和先到一步的王受城都坐下。
“我来桂县,任期两年,只做两件事,第一,赚钱,第二,完善桂城周边交通。你们要尽全力帮我做好这两项工作。”莱恩推了下眼镜,继续说,“当然,好处是少不了你们的。若一切顺利,首先你们也可以赚很多钱。其次,你们可以和我一同去州政府办公。”
桂城郡隶属于江州,莱恩说的去州政府办公就是指升官。
“那还请莱恩大人进一步指示?”老王笑嘻嘻地问。
“先集资修路,钱由桂城人民共同出资。”他不急不缓地说,“这条路修好了,桂城一定能发展更好。我已经制作了一批债券,你们去卖给桂城百姓,告诉他们一年后来换钱,可以换更多钱。你们可从中抽一成,作为辛苦费,六成交予干活修路的劳工,三成交予我。”
“这……”王受城问,“我们就抽了四成,一年后还要还更多钱,这还的出吗?”
“找个理由拖一年不就好了,或者把本金还给他们,然后再卖一次,继续修路。”听莱恩的语气,他应该是认真的。
陆晨虽然没完全听懂他们说的话,但大致明白其中道理。他很反感,年纪轻终究是难以管理好表情,被精明的莱恩一下就看出来。
莱恩起身拍了拍陆晨肩,微笑着安慰道,“陆佐官,我知道你可能难以接受,但是你要明白,我只是借桂城人的钱,去赚钱,他们是没有损失的,最终一定是往好的方向走。”
老王也凑近陆晨耳边,小声说,“一般这种事,换成别的县长,至少拿五成。”
“夏国人也是人,我既然担任县长一职,肯定是以人民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为前提,要是修路的时候,人民日子难过,我也会出钱的。”
被这俩一唱一和一忽悠,陆晨不知措施,只先应付地点点头。
“这段时间,你们就负责把钱搞定。”
莱恩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叠债券和一个透明水晶球,“这里是价值五百两白银的债券,一个魔音球。魔音球可以保留声音,你们把说辞提前录进去,就不用每跑一家都说一遍,会省力很多。记得用完还我,这东西可不便宜。”
两人学会使用魔音球后,便出门前去兜售债券。陆晨对此一窍不通,老王让他先跟着自己。
不管老王他们怎么说,陆晨都厌恶这类事。因为邻居之前也买过这类东西,什么银圆券,什么股券,基本上到最后都是废纸,领导一换,屁事不管,想换钱回来那就是白日做梦。所以他根本就没想干这个活,心想随意应付一下就是,到时候被开除了,反倒能继续自在生活。
但老王毕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态度自然不同,去每家每户兜售时强硬的很,说话毫不留情。
“老吴啊,城外要修路,有一批债券,你买点去。”
“哎,王大人,这又是啥呀?每次都是这些,我家里还一堆呢!”吴记酒肆的掌柜十分委屈,越说越小声,“每次都是说为老百姓好,哪次好过,最后都没用……”
“你说什么你!你小子现在是翅膀硬了?怎么跟我说话的!这是新县长的一番良苦用心,这里五两债券,赶紧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