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苏玉玉利用双休日时间，来到了仲之远母亲家。Www..Com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仲之远，她一是想给仲之远一个惊喜，二是想搏得老人家的喜欢，希望通过老人家打消仲之远的顾虑。苏玉可谓煞费苦心。
当一辆小轿车驶入院内的时候，母亲急忙迎出来。苏玉从车里出来，热情的上前拉住母亲的手，“伯母，不认识吧，我是之远学校的老师。今天休息，我来看看你老。”
“是之远学校的老师啊，没来过这，咱们也不认识，快屋里坐。”母亲把苏玉让进屋里，“把司机也叫进来，在车里坐着多憋黢啊！”“不用管他，伯母，我打的车，没关系的，让他在车里待着去吧。”
进了屋里，母亲忙拉下挂在幔杆儿上毛巾，把炕沿来回擦了几下，“快坐下，孩子，这老远的，怎好让你来看我。你看，我们这农村，到处都是灰，也没个你下脚的地儿。”
“伯母，你说哪的话啊，我可是挺喜欢农村生活的。多好啊，住的也宽敞，空气也新鲜，比城里强。”
“那是你初来乍到，待长了，你就会不适应的。”
“没关系的，这回我知道咱家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知道咱家了”？老太太心里有点犯嘀咕，这姑娘与之远什么关系啊？该不会是？这么年轻漂亮，不会的。母亲掠过心头的想法，马上被自己否定了。
“这放假了，之远怎没回来？”
“伯母，之远他有事儿，回不来，我代他回来看看您。”苏玉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来，“伯母，初次见面，也不知您老喜欢什么。昨天我逛商城，给你买件衣服，不知道合不合适？”苏玉把衣服递到母亲手中。
“哎呀，孩子，怎么能让你花钱啊？这可不行，你一个月也开不了几个钱，快拿回去退了，你的心意大娘领了。”
“伯母，你这就不对了，做晚辈的孝敬老人，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了，一件衣服才几个钱啊，你就收下吧！”
“这，这可让大娘过意不去啊。”
“伯母，你就放心，这也是之远的意思。”
“那大娘我就谢谢你了。你坐着暖和暖和，我给炉子加点拌子，让它热得快点。”
说着，老太太转身出去了，苏玉也跟了出来，“你快在屋里待着，外面太冷，冻着你了，大娘可是心疼的。”“没事，不冷，我帮你，小时候，我也常帮妈妈干这活。”
苏玉和老太太抬屋一筐碎杂木头，苏玉一块块的拿起放到炉子中，不一会儿，木火就旺旺的燃烧起来，屋子里顿时温暖如春。
“伯母，怎不到之远那去啊？”
“大娘在农村待惯了，到城里不舒服。之远呐，接我去住过，没两个星期，我就待不了了。那一天干待，什么事都没有，大娘可是受不了。这在家，养些鸡鸭，天天侍候侍候它们，也是个营生。”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让我看，你这么大年纪了，该享享福了。”
“孩子，你们说的福，我们农村人可享不了啊。城里那些老人，人家有文化，什么都会玩。几个人凑到一起，下个棋，打打麻将，日子也好过。你说大娘除了农家活，别的什么都不会，找人唠嗑巴，谁都不认识。看电视吧又看不大明白，你说这一天，待得你着急上火，无可无可的。那可真不是享福了。”
“让之远在城里找个平房，你住进去，养些家禽，不也一样么”
“那可不行，城里的平房都成排的，一栋房子好几家。你养那些东西，又跑又拉的，别人家肯定不满意。那大娘待这多不舒心啊。”
“咱给它圈养，就不影响别人了。”
“那哪中，小牲口这东西起根儿就不是关起来的玩意。那一关，这农村鸡连蛋它都不愿下的。”
“伯母，我算看明白了，我说你怎么不到城里去，原来有这么多理由啊。对了，伯母，我们校长，之远他生日在什么时间啊？”
“二月初八。好日子，人都说男难占二、五、八，之远占了二，还占了八，应该是有福的。可现在看，也不是那么回事，这不，还一个人过着，挺孤单的。”
“伯母，你不用为之远担心，您儿子那么出色，不用愁没有姑娘嫁给他的。”
“哪找如意的去？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说也难娶喽。人家梅茜本来挺好的，话语不多，有长劲儿，从不火急火燎的。不知怎的，说离就离了。唉，俩人凑到一起，哪那么容易，一点儿不知珍惜。再找什么样的，那也得有隔阂呀。”
“伯母，你那全是老眼光了。如今年轻人，过得来就过，过不来就散。其实没什么，婚姻么，需要高质量，不可以随便对付的。再说了，您儿子可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嫂子跟他离了，说明嫂子她没福气。”
“我看，他离婚啊，不愿人家梅茜，我寻思呀，没准之远当个小校长就起外心了。”
“伯母，这你就冤枉我们校长了，您儿子你还不了解么，他哪是那样人啊？”
“原先他倒是个好孩子，可出外逛荡这么多年，起什么歪心眼儿子了，我就说不清了。”
“伯母，看你说的，人啊，无论他处在什么环境，本质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你老放心，我们一个单位的，如今呐，比你看得清楚，他可是咱们市教育界的一大名人啊。”
“工作吗，我倒放心，我就担心他那傻里吧叽的脾气，不会来事儿，一肚子犟性劲儿，哪个当官的会喜欢他。”
“瞧你，伯母，之远你说的这劲儿了，喜欢他的人多着呢？”
“姑娘，你别蒙你大娘了，大娘可是过来人了。”
“不会的，伯母，我哪敢蒙你老啊，我说的全是实际的。”
“好好，大娘相信你。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苏玉一五一十的将家庭情况全告诉了老太太，老人家听得很认真，她觉得眼前这丫头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皮肤白皙，水嫩，身材高挑，匀称，又文明，又礼貌，真是招人喜欢。
苏玉把话说完，老太太接着就问“姑娘，高诉大娘，处对象了么？”
“怎么？伯母手头有好的，要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吓着你大娘了，俺这十里八村儿的，哪里找得出来配你的？”
“哈哈，伯母，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当我谁啊，俗家女子一个。”
“欸，大娘不是当面夸你，你看你哪一点儿比那电影里的姑娘差。大娘跟你说，你要是找对象啊，可得好好挑挑，不行的咱可不嫁他。现在有目标没？”
“告诉你，伯母，有啦。”
“小伙子干什么的？人品怎么样？”
“跟我一个职业，不过他不是教课的。人品吗？当然是千里挑一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说他不是教课的，那是个当官的了？”
“是啊。”
“那你看中的人儿干的可不错，这么小岁数就做官了，本事还不小。姑娘啊，大娘多句嘴，你一定看好人品，当今的小青年，据大娘看呐，不少人都缺少忠厚老实的品质，这是做人的根儿啊，到啥时候看人呐，也得看这个。要不的，瞧不准了，一旦碰上个滑说留骗的，到头来，吃亏的是咱们女人。”
“伯母，你放心，哪天我把他领来，让你仔细瞧瞧，保准你能通过。”
“那好，以后有空和之远你们一道回来，大娘给你们炖只农村鸡吃。”
“说好了，伯母，过不了多少天，我可一定来的。”
“没问题，大娘不会和你来虚的。你说话也要算数，大娘可是在家盼着你们来啊！”
苏玉告辞了，仲之远的母亲把苏玉送到村口。这姑娘，长得标标溜直，水灵灵的，会来事，嘴又甜，真是不错。谁家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那可是老祖坟冒青烟了。
坐在车里的苏玉，情绪特别的高涨，她暗自窃喜，不虚此行，看得出来，老太太对自己印象不错。别说，好戏还在后头呢！她很得意，哈哈，仲之远，本姑娘要对你实行内外夹击，全面进攻了，看你向不向我投降。她兴奋的拿出手机，拨通了仲之远的电话。
“之远，做什么呢？”
“啊，是苏玉呀，我在宏思中学呢。”
“去人家名牌了，又讨什么经去了？”
“宏思搞开放周活动，今天是最后一天，邀请课改专家做专题报告。吴校长给我打电话，我就来听听。”
“星期天都不休息，不愧是一位进取的大校长啊，佩服！”
“其实你也该来听听，开开眼界，对你今后的工作有利。”
“那你也没通知我，我怎么知道有报告会啊？”
“我怕人家学校没那计划，所以一个人来了。”
“那就怪不得我了，人家请的是校长，俺不够级的。有空位子么？要不，我现在赶过去？”
“你在哪？”
“我在车上。”
“去哪了？”
“我去乡下了。”
“乡下？大冷的天，你去乡下干什么？”
“去看望一位朋友的母亲啊。”
“你朋友的母亲怎么了？”
“没怎么的啊，一直没见过，就想去看看。”
“不错，很有孝心，值得表扬。”
“那当然，本姑娘可是光大中华传统美德的楷模啊。”
“又忘妈妈教导了，小心养牛专业户联名起诉你。”
“嘿呀，你坏，你真够坏的！我过去了？”
“算了，等你到了，黄瓜菜都凉了。”
“那晚上给你打电话吧。”
“好吧，再见！”
“谁啊？聊得粘粘糊糊的，该不会是小情人吧？”坐在仲之远身边的五中校长张冀秋说。
“别逗我了，冀秋，我现在可是饥寒交迫，连老婆都歇菜了，还谈什么小情人啊！”
“之远，这你可别跟我苦穷，你这可叫做时尚潮流，没两下子，谁能说离就离啊？社会上流行几大喜来着？我记得其中一喜就是‘中年男人离婚丧妻’。”
“别听那些人胡诌了，这都成喜了，那世界简直就乱了套了。”
“你以为有些男人不是这心理啊？能编出来，流传开，那就反映一定的问题。”
“来局孩子怎么样？”
“你送的学生，我能不关照么？只是这孩子在心灵上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整天不与其他同学来往，少言寡语，性格上越发自我封闭。不过，学习倒还可以，成绩在中上等吧。”
“我得谢谢你了，报考的时候你网开一面，就别再折腾他了。孩子够可怜的，老子犯了法，孩子也跟着活受罪。其实孩子是无辜的，社会应多关心才对。”
“你说得有道理，这不我们学校正在尽我们的能力帮助他，使他健康的成长，权当我们为社会尽份责任吧。”
“那我就代表我的老同学，向尊敬的张冀秋校长道一声感谢了，希望来局在天有灵，保佑张校长和他的五中，朝气蓬勃，蒸蒸日上。”
“你呀，跟我也来这一套。那我就不说别的了，感谢你仲之远校长对五中的信任呗。那咱们可说好，你们学校的优等生多往我们学校送一送。”
“真是无力不起早啊，说着说着交易就出来了。”
“唉，没办法呀，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高中有多难办。好学生一股脑全跑到人家宏思和启智了，剩下我们这些学校，名为重点，可实际收来的学生全是二流，甚至是三流的，拿这些学生去跟人家竞争，其结果无疑是头破血流。人家是越办底气越足，越办越受百姓信赖，家长拿点东西，掏点钱也痛快，一句怨言没有。而我们是越办越灰心丧气，学生出不了名牌，家长出言尖刻，甚至骂娘。跟着就是老师没水平，学校管理更差劲。”
“这怨不得你们，高考拼的是实力，学生在初中的学习能力，直接决定他高中时的成绩。好学生被拔走了，累死你你也难培养出名牌的。不在一个起跑线上的竞争是不公平的。社会也应该理解，不应该仅仅盯着那几个牌子，要看到在生源上的差异。我觉得，主管部门应全面的评价一所学校，对于高中校应更多着眼于学生的培养率。”
“你说的在理儿啊，仲校长，可家长有几个明白这些的。我们是累吐血了，也甭想翻过身来，要不你就看着，像我们这些重点，什么时候能靠到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反正我这个校长是没那能力了，要想扭转这个乾坤，只有另请高僧了。”
“我看，五中的乾坤只有你张校长能够扭转啊。不要这样低调吗，很多家长对你们的办学还是比较认可的，孩子不也求你往进送么。”
“那不过是些三流的学生，说起来，就是鸡肋。”
“要你这么说，那些一般高中就更没的办了。”
“他们啊，你算说着了，更可怜，那些学生，没的教。要把他们往大学里培养，老师无疑天天在经受着磨难，怎么教都不会，你说有什么办法。我很同情那些校长们，他们实在是很难，很难。”
“那些学生应选择职业高中，学习点儿适合自己的职业技术，不也挺好么，何必全往一条道上赶。”
“谁不说呢？可家长不愿意，认为那不是正道。”
“这就是认识的问题，有关部门应加大宣传的力度，让全社会都明白，路有千条，走通了哪一条都是光荣的。”
“都有你这样的思想水平，我们真的就该大把大把的烧高香了！说来都有乐子，去年有个学生，中考六科总计不到二百分。这孩子家长是个科长，听说话的口气，家里的钱挺厚。有一天，他找到我，提了一大堆领导，说关系铁着你。但他都没找，说这等小事犯不上求人。人情只走我一个人这，要把孩子送到我们学校。我跟他讲，像您孩子这样的成绩，等于没学明白什么。上高中愣跟着是没什么意义的，何况我们这还是重点，即使你交了钱进来，孩子也跟不上，那等于给孩子找罪遭呢吗？你听这位老哥怎么说，我这崽子不笨，就是***不学，他要是一使劲儿，包准能冲上来。我给你说个例子，你就知道了。那天，孩子给我出了道智力题，说‘什么官不仅不领工资，还要自掏腰包？’我说是清官，孩子说不对；我说是自己家的官，孩子还是摇头。逼我没辙了，我说那是一个缺心眼的官，把孩子整乐了，结果告诉我是‘新郎官’。一想，可不是咋的，新郎官娶个大活媳妇，那么美的事，你不掏钱，还领什么工资？你说说，校长，我这孩子，是不是够聪明的了，可他就没往正地方用，求你学校给他个机会。再说了，咱孩子不进个重点，我的脸往哪放啊。我是好说歹说把这位老哥劝走了，可他临走扔我一句话，没见过像你这么死性的领导，上个破学，不就你一句话的事儿？你瞧着，看俺孩子能不能上重点？”
“这主的，人家孩子就上重点，谁也没办法。没准人家就真能去上。”
“那可不是？这位老兄的孩子真就去了比咱名气大着的学校了。人家学校的办学思路还真对，笼络尖子生，闯学校的名气，私收借读生，壮大学校的财气。名气有了，财气旺了，自然就是良性循环。放你，你干不明白啊？”
“也是，无序的竞争让人头痛。”
“就说招生手段吧，那可真是五花八门，让学生和家长眼花缭乱。这家答应外出旅游、孩子进重点班，那家承诺免杂费、伙食费、住单间，甚至一次性支付给家长多少钱，真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术，目的只有一个，把尖子生像爷一样请进来，然后像祖宗一样供起来。高考后拿个高分，以光耀自家的门楣。有的竟不惜相互攻击，恶意诋毁中伤对方，这例子多了。”
“听说过，我倒没有亲见。不过，每年中考前后，高中校的宣传是一拨接着一拨，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是够卖力，够辛苦的了。”
“就是去年的事儿吧，不知你知道不知道？两所有名的重点高中，为抢市中考的状元，都闹到派出所里去了。”
“我知道有这件事，但细节不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你听我给你罗嗦罗嗦。”张冀秋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填报志愿的头天晚上，宏思的招生办主任洪展来到了状元逄睿睿的家。
自从中考成绩发布之后，逄睿睿家是门庭若市，道喜的，招生的，几乎每天都得有人来，弄得家里不得安宁。孩子已经烦透了，这人一个个怎么都这样，大言不惭，自吹自擂。可家长没办法啊，为了孩子，也要硬着头皮面带微笑的欢迎一个个来访者。既然孩子考得这么出色，为孩子好好的选一所学校那是当然的了，货比三家，抉择一定要慎重。
洪展按响了逄睿睿家的门铃。一听是宏思的，家长马上给开了门，毕竟人家宏思的名声在那呢。
进了屋后，洪展开诚布公，“逄大哥，睿睿的志愿定下来了么？”
“这孩子没什么主意，我们征求她个人意见，她说上哪所学校都行，搞得我们当家长的也不知报什么学校好。”
“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大哥，我跟你说，宏思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今天我也是带着我们校长的意见来的，我可以给你打包票，睿睿到了学校，三年的学费全免，班级随你挑。住宿给你安排四人的房间，上下铺任你选。大哥，跟你说实话，我们的条件没有哪所学校能比的。他们也就是瞎忽悠，说完了不兑现，你不知道，我最明白他们的伎俩。大哥你千万别信他们的，孩子选择一所好学校，那可是大事。”
“是啊，我们当家长的也是这么想的。可我们老百姓并不了解你们学校是个啥样子。孩子把书念到这份上，钱不钱的，家长并不放在眼里。只是希望孩子能有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将来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
“大哥，你算说对了，就是我的孩子上高中，我首先要考虑的也是这个问题。老师的事，你尽管放心，本届高一任课的老师全是刚送走高三的毕业班教师，这些老师个个教学经验丰富，多数都代了三个循环，整体实力是最好的。我给你举几个例子，孙老师，高级教师，教龄二十一年，辅导的学生在国际奥林匹克生物竞赛中获银奖；娄老师，高级教师，教龄二十六年，辅导的学生在国家奥林匹克物理竞赛中，有一人获一等奖，有三人获三等奖；房老师，毕业北师大，一级教师，教龄八年，上届他班出了个省理科状元。我就不给你多例举了，这些老师全回到高一，你自己评价评价，看看我们的老师实力有多强。让我说，大哥，这可不是兄弟忽悠你，这样的学校您孩子不去，那是多大的遗憾。放我是您孩子，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怎么样，今天咱哥俩就敲准了，睿睿就报我们学校了？前面我说条件，我们会一个不落的履行，大哥你要是信不着，我们可以签合同。”
“那倒不必了，你们那么大的学校，如果我孩子去了，你们还能说话不算数么？”
“不能，坚决不能，我年年做这项工作，不讲诚信，大哥你说兄弟还能在这场子上混得了么？”
“那是，那是，不过孩子的姑姑在子元，她也跟我们讲过，想让睿睿到他们学校读书，好有个照应。”
“子元中学啊，大哥，你怎么能信得过那样的学校，年年跟着抢好学生，最后却送不出去几个。就算孩子去那有个照应，姑姑照顾得了睿睿的生活，能管得了他们的教学质量啊？不能，完全不能的。不信，大哥你就了解了解，它那老师的水平，真是不敢恭维。拿今年的高考说吧，我们学校估分超过600的80多，他们学校才几个？就凭这个，您还敢把孩子往他们学校送？”
“这我们倒不太清楚，听家长们讲，宏思和子元都算得上咱们市有名的重点了。我家睿睿，自理能力不强，到高三又要租房子，在外面一个人住，我们家长陪读不了，学校附近没个亲戚照顾，所以我有点担心。”
“大哥，跟你说，你这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到高三的时候，排名在50名之内的，学校一律安排俩人一间，公寓化管理。脏衣服有人洗，饭事先订好了，餐厅服务员给送到房间。这不比你在外面租房强多了，省着钱不说，安全还有绝对的保障。刚才你提到了子元，我真得说两句。他们学校是靠什么出的名？说白了就是一个骗，老师全都给分派指标，个个出去拉学生。你说老师他出来，一说了不算，二做不了主，答应人家家长条件，到头来全落实不了，你说你家长不上当受骗？就说前年，他们中考完了，就拉去一帮学生，辅导几天课程之后，带出去旅游了。花里胡哨的，看上去挺诱人的。家长虽然没交钱，可孩子们一路那罪是真没少遭。咱家就那么一个独苗，谁忍心让他们领出去不给咱当孩子看去啊？火车是硬板儿，住宿是三流旅店，吃的也不象个样。大哥你不知道，跟猪食没什么区别，好多孩子拉肚子，幸亏他们领队的带着成包成包的泄立停，不然他们麻烦就大了。大哥，我不说别的，您心里衡量衡量，咱孩子敢放它那去？”
“果真是这样，那可真不象话，那不是在糊弄人吗？”
“那是一点没错，等把孩子唬去了，你想转学，门儿都没有。”
“孩子的事，我们还得听听孩子的。我这丫头，脾气倔，什么事不顺她的心思，她就给你顶起来看。报哪所学校的事，还得容我跟她商量商量。”
“唉呀大哥，孩子她懂什么？最后还得你拍板儿。睿睿呢？我跟她谈谈。”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逄睿睿的父亲站起身走过去，取下门铃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是逄睿睿家吧？我是逄睿睿姑姑逄雪丽学校的教务主任——秦朝风，是逄老师介绍我来的。能给我开门么？我想与你谈谈睿睿上学的事儿。”一听是姐姐介绍来的，睿睿爸没有犹豫就按下了开门的键子。
“是子元的秦主任？”
睿睿爸点点头，“他说他叫秦什么风。”
“是他，秦朝风，真是冤家，这可怎么办？”洪展站了起来，“大哥，这家伙，前段招生宣传，在91中门口，刚跟他吵过一场。我不能见他，我得躲躲。”他四下扫了一眼，匆忙钻进了卫生间。
这边，秦朝风很快上来了。
“房间布置得不错啊，典雅舒适，不愧咱们的睿睿能拿状元啊。”
“哪里，哪里，怕影响孩子学习，这房子一直没拾掇过，乱七八糟的，不好意思。”
“啊呀，逄师傅真会开玩笑，你这房子再拾掇，睿睿还不一下子迈哈佛去，就用不着我们培养了。”
“秦老师过讲了，孩子只不过一下出息了。”
“搞教育的人都知道，考个状元，那可绝非偶然，那是平时积累的结果，您老人家就别跟我客气了。”
“不是，不是的，我不是客气。”
“逄师傅，在单位我称逄老师为姨，您是她的弟弟，那我就称您叔了。”
“那怎好意思，委屈你了。”
“叔，你千万别见外，就当我是你亲侄儿，早就该来看你了。叔，今晚来是为睿睿上学的事，希望妹妹能报我们学校。我不想向您做过多的宣传了，雪丽姨在我们学校，她很清楚我们的实力。到我们那，没错的。叔您可能很关心，妹妹上学的待遇，侄儿可以向您保证，他们别的学校给的，我们一样也不少。他们不能给的，我们学校给。我在这给叔透露个实底，来的时候，校长已明确表态，市状元来校读书，每年奖励一万，三年三万，一次付给，毫不含糊。”
“孩子上学，你们还给那么多钱？”
“叔你还不信么？这是不能戏言的，这几年我们一分没差的兑付了，您啊可百分之百的放心，有姨在那，骗谁我也不敢骗您呐！”
“是，姑姑在你们那，我心也踏实。”
“叔，妹妹考了状元，这些天，您一定很忙吧。来您家宣传的肯定络绎不绝吧？”
“是的，总有，搞得我和孩子都拿不定主意了。”
“叔，你别信他们的，他们个个吹的欢，全是骗人的把戏，蒙家长行，他蒙不了我们。比如宏思吧，年年最能整事儿，说得天化乱坠，其实他们已经不行了。好老师全跑了，他们还在那骗家长呢。好老师没了，他们还拿啥培养好学生？物质诱惑是他们的一贯做法，你说它师资力量薄弱了，给学生一座金山它有什么用？”
“是，是。”
“宏思肯定上你家来了吧？”
逄睿睿爸爸不置是否。
“叔，您不用说，我也知道，全市第一大忽悠就属宏思。他们学校领导个个那个骗林高手，不服不行，偏偏就有家长信他们的，你说气人不。就拿洪展那家伙说吧，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这些天把他忙，到处出溜，蒙了这家蒙那家，这把他忙的。叔，他要是来了，你可别信他的。我跟姨有多年的交情，她还是我指导老师，您说您不信我，您谁啊？就说洪展那家伙吧，还出来宣传什么啊？他们学校也会用人？他是个什么人啊？坑、蒙、拐、骗、嫖，他哪一样不是高手？”
“咣当！”卫生间的门被洪展一下子推开了。
“姓秦的，你缺德不？我骗谁了？我拐谁了？不会是你老娘失踪了吧。”
秦朝风先是一愣，而后明白了，原来洪展就在卫生间里。没办法，又是狭路相逢，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横着来吧。“呀呵，都说嗑瓜籽儿嗑出个臭虫来，今儿个是唠嗑唠出一个屎壳郎来。”
“我说你文明点好不？小时候是不是你老爸总用屎褯子给你擦嘴巴了。”
“你才用屎褯子擦嘴吧呢？没那习惯，你总往人家厕所钻什么？你他妈最不是个东西！”
“你骂人，小兔崽子。你是个东西中不？你做工作就做工作，凭什么对我人身攻击？”
“我攻击你什么了？你这是在诬陷！”
“你那还是嘴不是？刚才像公猪发情似的，都嚼出沫子来了，怎么这会儿就不承认了。逄大哥在场，你还能抵赖么？”
“说了，你能咋的吧？你以为你不是那样人啊？”
“我什么人？我什么人？你个狗娘养的！”
“你才狗娘养的，我看你***是欠修理了。”
说着，秦朝风照洪展的胸部就是一拳，洪展向后一个趔趄，“小崽子，你还敢动手，你爹我可真就不吃这一套。”洪展冲着秦朝风的脸一个拳头回敬过去，只见秦朝风立刻弯下腰，双手捂着脸，鲜红的鼻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见状，睿睿爸急忙上前拉架，可哪里劝得住？缓过神儿来的秦朝风伸出一双带血的手，死死的抓住洪展的衣襟不放。二人扭在一起，拼出浑身的力气撕打起来。眼前的阵势，双方恨不得把各自吞了，任凭睿睿爸怎么拉也无济于事。玻璃茶几打碎了，花架掀倒在地，青绿的文竹随摔碎的花盆瘫痪在地上。睿睿爸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眼见得战火越烧越旺，睿睿妈慌乱中想起了“110”，赶紧报警吧，不然要出人命了！
此事惊动了市教育局，司马局长把两校的校长叫来，给他们一顿臭骂，责令他们做出深刻的检查。
张冀秋娓娓道来，仲之远听得津津有味。
请来的是一位教育学的博士，可能是茶壶煮饺子，学问挺大，活生生的倒不出来。语气平淡，缺少激情，难闻抑扬顿挫，听的人不免恹恹欲睡。
“这种没规则的招生行为，其结果就是两败具伤。学校不练内功，把劲头儿全用在招生上，早晚会自食其苦果的。”仲之远不无担心的说。
“谁还看那么远？现在的事不就是这样么，到处是急功近利者，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子？你仲校长算得上窗户外吹喇叭，名声在外，保不准哪天就高升了，那你183中还不得有人领着继续往前走？”
“那是，可我是别指望高升了，自己那两把刷子自己还不清楚啊？只是有时我觉得，尤其是到183中之后，我更感到，做为主要领导在一个单位也不易工作时间过长，一旦与职工们混熟了，开展工作的坚决和果断上往往就会大打折扣，特别是面对我们现在的管理体制。而且一个领导在一个单位工作久了，会逐渐失去了新鲜的刺激，闯劲就会日渐减弱，管理随之就是机械重复，缺乏创新。再一点，以我们的学校为例，做副职的当了那么多年，也具备了承担全面管理的能力。只是露面的机会少些，上级领导并不熟识，因此迟迟得不到提拔。你说咱总在那耗着不走，既不利于他们工作积极性的发挥，更压制了人家的成长。我看，适当的流动是对的，那样管理机制就会活起来，对学校的发展应该是有利于的。”
“有道理，符合人性的特点。仲校长就是仲校长，见地显然与众不同。”
“张校长，我可郑重的提醒你，有句话叫做，当面奉承就等于讽刺。”
“你看，你看，这年月，说点儿实话咋就那么难呢？”
“难什么啊？我是担待不起，小小校长，一介草民，何谈与众不同？”
会场里的掌声响起来了，听起来很热烈，不知道是出于报告终于结束了的喜悦，还是报告的着实精彩，反正他俩是不知所云。大家都拍起巴掌，索性也跟着拍吧。
主持人拿过话筒，“刚才，凌博士针对当前学校的管理和课程改革的热点问题，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精彩的教育课。凌博士是目前国内有影响的教育家，能来我们这样的小庙讲学，实在是我们的荣幸，让我们再一次以热烈的掌声，感谢凌博士的谆谆教诲！”声音热情而洪亮，下面的掌声稀稀啦啦的响起来，许多人已经站起身，准备走人了。
就在这时，仲之远挂在腰间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下来一看号码，是苏玉。
“散会了？”
“是的，刚结束。”
“我在老地方等你。”
“啊……”
“说好了啊，不见不散！”
仲之远有些犹豫，可苏玉已把电话挂断了。
话筒里传来的女人声音，仲之远身边的张冀秋听得很清楚。“我怎么说了，不是情人是什么？还给我打埋伏。这梅开二度，那滋味可绝对胜过浓香的二锅头啊！告诉大哥，什么时候喝你喜酒？”
“有喜酒也落不下你啊，不过恐怕要馋掉你大牙了，兄弟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都这样了，还没一撇？别逗了，你就玩儿深沉吧你，看我抓住你把柄的，怎么跟你算账。这种事情，我可知道，结过婚的老爷们儿，那要是碰上个送上门儿来的，那还能让她隔夜，不饿虎捕食那才怪呢，除非他有病。快走吧，不耽误你时间了，小女子等急了，一生气，傍了别的男人，大哥的责任那可就大啦！”
仲之远想再说什么，可又找不出什么话，没有解释清楚的理由，还不如顺水推舟，送人家个心满意足。
三十四
初二年级八班的女生黎欣馨失踪已经四天了。家庭和学校都在尽全力的寻找，可仍是毫无音讯，一种不祥的兆头萦绕在父母、老师和同学的心头。
黎欣馨，初二年级组有名的女孩，她学习成绩优异，年组大考很少失手，各科总成绩排名没有落到前五名之外。人们都知道，在学校里，要想老师对你印象深刻，你就要站在两头之列。否则，你位于中间的队伍中，可能你都要迈出校门了，不少的老师还叫不准你的名字。黎欣馨自从上了初中就稳居队伍的前列，聪明，好学，当属各科老师的得意门生。与其说学习成绩的优秀使她深得老师的信赖，还不如说她天生的音乐天赋，让她获得了全校众多学生的赏识。
那是在全校的艺术节汇报演出上，黎欣馨的一首钢琴曲《献给爱丽丝》，赢得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热情的同学们掌声不止，黎欣馨无法谢幕，台下，八班的同学带头，大家有节奏的喊起：孙燕姿，来一个！孙燕姿，来一个！原来黎欣馨和她的同学是孙燕姿的铁杆Fans。于是主持人宣布让黎欣馨再为同学们表演一曲。这回她选择了小天后孙燕姿的歌《我要的幸福》，她自弹自唱，随钢琴乐的响起，汇演大厅内传出了黎欣馨甜美的歌声，那味道真可以与小天后相媲美。歌词刚刚唱出一句“为爱情付出，为活着而忙碌”，同学们就报以了热烈的掌声。学习出色，歌又唱得如此优美动听，黎欣馨当然成为了校园里最为同学们瞩目的对象。
黎欣馨的母亲是市一家幼儿园的教师，父亲是热力公司下属一家单位的责任工程师。二人十分重视对女儿的教育，从小就注重孩子多方面能力的培养。黎欣馨在幼儿园时，妈妈就跑到少年宫给她报了钢琴班，从此风雨不误，从未间断过。初一时，妈妈领她到省里去考级，结果她顺利的通过了八级。同时，黎欣馨禀承了妈妈的天赋，天生一副好嗓子，在同学的印象中，流行歌曲似乎没有她唱不来的。
黎欣馨的失踪让全校学生为之揪心。事发已经过去四天了，能想到的地方全找遍了，黎欣馨仍是杳无音讯，一种不祥的征兆犹如驱之不散的阴云笼罩着家庭。黎欣馨的妈妈黎丽整日以泪洗面，满脑子都是关于女儿的恐怖场景，她悔恨自己不该答应女儿去参加什么歌友会。
学校密切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仲之远与区所的刘所长保持密切的联系，有情况及时勾通。黎欣馨的失踪与薛琳娜和季玲玲的出走有所不同，薛琳娜和季玲玲是因为网聊而去会网友，而黎欣馨不上网，也不聊天，虽然是一个虔诚的歌迷，但她并不沉迷于此。她能够把握自己，平时大部分时间用于学习。而且周六走的时候，她与妈妈打了招呼，说去参加小天后孙燕姿的歌友会。当时妈妈没有多想什么，觉得孩子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家长不应该什么事都横加干涉。因此女儿在跟自己说的时候，她没有问去什么地方，也没有问与什么人在一起？谁知如此信任却铸成了大错，她了解自己的女儿，既使有什么事耽搁了，不能回家，她也会跟妈妈打个电话说明原因的。如今几天过去了，一点不见女儿的消息，她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十天后，噩耗终于传来了，有人在郊外发现一具被烧焦的女尸。报警后，公安人员迅速赶到现场，经法医鉴定，结论是该女孩被奸污后掐死，然后移尸郊外焚烧的。由于性别及年龄特征与失踪女孩黎欣馨相符，办案人员通知了家长，通过残存的衣服碎片的辨认，确认被害人就是前些天失踪的女初中生黎欣馨。
消息传到学校，八班的老师及同学无不沉浸在沉痛和悲哀之中。孩子们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世界上总有这么多的罪恶产生？为什么黑手竟然还伸向了纯洁天真的中学生？为什么这些人偏偏不顾法律和天理视生命如儿戏？老师常教导说，世界是美好的，人间充满了友爱，可黎欣馨的惨遭不幸，让孩子们一时感到，眼前的社会仿佛充满了恐惧。
纷纷扬扬的雪花慢天的落下，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在黎欣馨的遗体将要火化的前一天晚上，默默的降临了。
通往太平间的路上，两侧列队站满了183中的全体师生，每个人胸前都配戴着白花。人们怀着悲痛的心情，静静的伫立着，默默的为黎欣馨送行。
仲之远站在八班队伍的一侧，心中犹如压着一块石头，心情十分沉重。作为一校之长，他感到难过，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如此的单薄？为什么就保护不了一个柔弱少女的生命？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罪恶！罪恶！！谁是罪恶的制造者？想想孩子在遭难时孤独无助的惨状，真是让人痛心至极。找到这个施暴者，抓住他，让法律严惩他，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八班班长代表全校师生为黎欣馨致词——
寒风凛冽，大雪飘哀。天地动容，无语凝噎。
亲爱的黎欣馨同学，你走了，你带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走了。是罪恶夺走了你如花的生命，我们悲伤，我们愤恨，什么人这样恶毒，竟如此漠视法律与天理？
亲爱的同学，我们再也不能与你面对一道题而热烈的争论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你课堂上凝神的思考，我们再也听不到你甜美的歌声。想想朝夕相处的岁月，我们有那么多的快乐，有那么多的关心，有那么多的共同进步。你的音容笑貌犹在，昨日仍在眼前。我们伤心，我们流泪，我们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我们期盼着，警察叔叔们早日破案，缉拿凶手，绳之以法，还我同学一个公道，让我同学瞑目。
惨象，让我们目不忍睹，试问苍天，为什么会这样？无论我们怎样呼唤，也难以招活你的生命。亲爱的同学，你一路走好，我们虽已是相隔两个世界，但我们的灵魂是相通的。你看，咱班的同学，全校的同学，老师，校长，都来了，都来为你送行了……
班长哽咽了，八班的学生哭声一片，同学们跟着流出泪来。
灵车起动了，八班同学的泣呼，亲人们的恸哭，令人撕心裂肺。悲痛写在师生们的脸上，目送着渐渐远去的灵车，每个人心中全都聚集了一份痛惜，一份对罪恶的极度愤慨。
雪仍在漫天的飘落着，今天的校园格外静寂，往日里热火朝天的雪仗没了踪影。孩子们知道，至少是今天，他们还没有理由去那样做。
冬天总是漫长而寒冷的，经过一个寒假之后，春天就来临了。校园里的柳树吐出嫩芽，一抹新绿绕在枝头，抬眼望去，满世界的生机，满世界的希望。
一个绿色的小鸟落在八班的窗台上，黑黑圆圆的眼睛注视着教室，像是一名渴求知识的小学生，专注的在听老师讲课。
“黎欣馨！”
“是黎欣馨，她回来了！”
全班同学激动的站起来，全都把食指放到嘴上，生怕谁弄大了声音，把小鸟惊吓跑了。
老师打开窗户，说来奇怪，这只绿色小鸟非但没有飞走，反而飞进教室，落在讲台上。面向全体同学，黑黑圆圆的眼睛象是流露出久别后的喜悦。
同学们谁也不作声，默默的坐下，静静的注视着这只绿色的小鸟。此刻，黎欣馨的影子出现在每个同学的眼前，讲台上落着的已分明不在是只小鸟，而是可爱的黎欣馨同学回来了。
“黎欣馨回来看我们了，我们给她唱支歌吧！”班长的话道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
于是文艺委员起头，大家跟着唱起来——
你从哪里来
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不知能作几日停留
我们已经分别太久太久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为何你一去便无消息
只把思念积压在心头……
小鸟似乎是明白了同学的心意，抬着头，小黑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大家。
“多可爱的一只小鸟，孤单单的有些可怜。它让我们想起了被残害的黎欣馨同学，老师的心里也不仅酸涩涩的。怎么办呀？我们如何对待它呀？”老师望着讲桌上的小生灵，在征询同学们的意见。
“它一定是受了伤害才飞到我们这来的，我们应该把它保护起来。”
“我想它是只神鸟。”
“对，它一定是黎欣馨灵魂化成了，它是想念我们了，所以才飞到我们班级来。它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它会回到它该去的地方的。”
“我看它就是一只孤单无助的小鸟，我赞成把它保护起来。”
“不错，它是只可怜的小鸟，我认为，它既然来自天空，就应该把它放归天空。”
“我同意把它放回自然，我们要是把它保护起来，是增加了小鸟的安全，可同时它也失去了自由啊。鸟儿不能在蓝天中飞翔，它还能有快乐么？”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这只小鸟来历并不一般。大家想啊，小鸟怎么会轻易的飞进教室里来呢？我觉得，它一定感到外面很不安全，或是什么恶鸟在追杀它，所以才这样做的。如果我的判断成立，同学们就应该想办法保护它。”
“就是，我们不能漠视不管。”
于是，就这只小鸟是放是留的问题，同学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而那只小鸟依旧站在讲台上，仿佛满腹的心事。
“这样吧，老师综合大家的意见，谈谈我个人看法。首先我觉得，我们今天这节语文课上得特别有意义，这只绿色小鸟的意外飞来，让我们想起了我们班被害的黎欣馨同学，又增添了一份对同学的怀念，这种纯真的同学情是难能可贵的。其次，老师欣慰的看到了同学们的爱心，不管是放飞也好，还是保护也好，足见同学们对自然界中生灵的珍爱。真的，老师很感动。关于怎样对待这只小鸟，我想这样，我们不妨先放飞它。假如它是黎欣馨的化身，那么它看看同学们之后也会飞走的，因为它是属于广阔的天空。倘若它真的不想飞走了，我们可以想办法把它养护起来。大家同意我的意见么？”
“同意！”全班同学异口同声。
“好吧，那么谁来放飞呢？”
“文委许—菁—菁—”声音几乎来自于每一名同学。
老师知道许菁菁是黎欣馨的生前好友，当刚才与同学们一齐唱起《思念》的时候，她的眼泪也悄悄的流出。
“那就请许菁菁代表全班同学完成这一神圣的使命吧！”
许菁菁在全班同学的瞩目下，庄重的走到讲台前。她双手捧起那只小鸟，慢慢的走到窗前。“小东西，你是自由的，这不属于你，你飞走吧。如果真的有灵，请你告诉黎欣馨，全班同学都很想她，我们永远怀念她！”许菁菁高举起双手，伸到窗外，然后用力向上一托，小鸟展开双翅箭一般的飞走了。那一刻，同学们的心里都空落落的，怅怅的感觉油然而生。
同学们默默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老师也努力平静下来，准备继续上课。就是那只小鸟，它又飞回来了。同学们一阵惊喜，随即一片掌声响起来。
这回它飞进教室内，没有象先前那样落在讲桌上，而是在教室的上空翩翩的飞转一圈，而后从窗户飞出，直向辽阔的天空。
小鸟已经消失得不见一点踪影了，大家依旧呆呆的凝望着那片天空。此时，没有一个同学不认为，这只可爱的小鸟是满怀着对八班的眷恋和那无法割舍的同学情而飞来的；也没有一个同学不认为，艰难的告别，它的心该有多么的伤悲；更没有一个同学不认为，它就是黎欣馨，花季般的少女，她不该失去充满希望的课堂。
小鸟飞临八班的事传遍了校园，很快便在社区传扬开来。经过了润色，经过了渲染，故事的神秘色彩越发浓重起来。
“我说呢，那天我就发现我们城市的上空祥云一片，感情有神鸟飞来了。”
“可不是，人啊，那可不是小鸡小鸭的，说弄死就弄死了，那是触犯天条的。你就瞧着吧，遭到报应那是迟早的事。”
“放心，孩子已经化作神鸟了，那罪犯肯定跑不了了。就算公安局破不了案，哪一天，坏蛋也会掉粪坑里淹死的。”
“好可怜的孩子，死了还念着她的课堂啊！”
“是啊，那一定是只状元鸟，应该好好保护她，别让她再受伤害了。”
黎欣馨的妈妈得到这个消息，更是天天来到学校。她坐在柳林间的石凳上，泪痕挂在眼角，一刻不停的仰望着天空。她多么渴望那只小鸟再次飞来，她要好好的看看它，看看她可爱的女儿。可是，天空中鸟儿飞来飞去，没有一只落到女儿班级的窗台上。为什么呀，孩子，你生气了么？妈妈在这，你怎么不来了？是妈妈对不起你，不能好好保护你！孩子，你原谅妈妈，来吧，快来看看妈妈，你不知道，妈妈是多么的想你，妈妈不能没有你啊！
这天上午，仲之远走出办公室，来到了被学生命名为“轻舞飞歌”的柳林中。
“大姐，你好，我是学校的校长——仲之远。”
面对仲之远，黎欣馨的妈妈先是一怔，而后立即站起身来，“我，我不做什么，只是在这坐一坐。”
“大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赶你走，我想请你到我办公室聊聊。”仲之远面带诚挚温和的笑容。
“不，不，我不能离开这，不然，我女儿来了，我又见不到了。”黎欣馨的妈妈惶恐的做出向后躲的姿势。
“那好，我们就在这聊聊吧。你请坐，大姐！”仲之远伸出手，指向刚才她坐的地方，示意她坐下。
黎欣馨的妈妈轻轻的坐下，眼神仍不离天空。
“大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作为一个母亲，失去心爱的女儿，心中的悲伤和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作为学校，我们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学生，我们同样感到无比的沉痛。但人死不能复活，我们都应该节哀。小鸟的事弄得沸沸扬扬，其实，大姐，你也知道，那不过就是只小鸟，它不可能，也绝对不是什么人的化身。虽然它莫名其妙的飞进了八班的教室，但这不能说它就是一只什么神鸟。我觉得，同学们由此想到黎欣馨同学，说明大家对同学的怀念，其中的情感是珍贵的，这已经就够了。大姐，你辛辛苦苦天天在这候着，不可能再等来那只小鸟。即使你等来了那只鸟，又能怎么样呢？”
“校长，你知道，自从女儿走了，我哪一刻不在想她？直到现在，我感到我女儿她没有死，她还活着。我可怜的孩子，她在哪啊？”黎欣馨的妈妈呜呜的哭起来，泪水顺着指间不断的滴落下来。
“大姐，你的悲哀是刻骨铭心的。孩子已经走了，我们的日子还要走下去，自己应该多保重，这是最现实的。”
“校长，你说的理儿我懂，有时也常常这样劝自己，可是，我撂不下啊！白天有些事做，还好些，到了夜晚，脑中全是欣馨的影子，我没有办法入睡。一想起可怜巴巴的女儿被害的场景，恨不得拿起菜刀，把那王八蛋碎尸万段！”
“法网恢恢，罪犯自然是逃脱不了法律的严惩。你也该放得下，不然，那也等于在作践自己的身体。你说你再把身体弄垮了，等到犯罪分子绳之以法那天，谁来告慰欣馨的在天之灵啊！”
黎欣馨的妈妈已经泣不成声。
“你不知道，校长，我想女儿想得有多苦。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能不来看看么？假如你是母亲，你能无动于衷么？”
“是的，大姐，这事放在谁的身上，谁都会这样做的。这我真的理解，可细思量起来，象你目前这样做是丝毫没有意义的。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去，一旦那只小鸟再飞来，我会让人马上通知你的。大姐，你看这样好么？”
“可我回家也待不安稳啊！”
“你试着把这事放一放，精力别总集中在这，时间一长会慢慢淡忘的。”
“好吧，那我就不在这待着了。我也想过了，天天在这傻坐着，对你们工作也有影响。不过，校长你可答应我，要是那只小鸟再飞来了，你可一定通知我，我得把它好好养起来。”
“大姐，你放心，这没问题的，只要发现那只小鸟的踪影，我会立即与你联系，保证让你满意。”
黎欣馨的妈妈仍是恋恋不舍的样子，迈开的步子很是沉重，眼睛不时的瞭望着上空，她多么希望见到那只绿色的小鸟，好好的看看她。女儿走这么长时间了，她该想家了，妈妈天天为你打开窗户，你飞回家吧！
“快！快！不好了，出事儿了！”苏玉匆匆的跑来，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正准备返回办公室的仲之远，见苏玉慌慌张张的样子，不仅一愣。
“杜校长，杜校长，外边来了一伙人在打他。”
“什么？在哪里？”
“办公室，杜校长的办公室。”
“走，我们去看看。”
校长仲之远33_三十三三十四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