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阑,那个抽水烟的老汉好像一直在抽烟一刻也没停过。他猛吸了几口把嘴凑到马大爷耳边悄悄吐出三个字:“青龙帮!”
青龙帮?
这两个看似平凡的老人居然和青龙帮有关,就连这个小小的再普通不过的客栈也和青龙帮有关系?
这一切看来是那么不可思议,充满着迷惑,怀疑和恐惧,甚至还伴随着有可能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客栈沉默着,很静。但也许沉默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还击和总爆发。
这梁子结了也就结了,如果能解开固然最好,如果不能也没什么。
丁冲是这样想的。自从他三十岁以后就再没碰到过让他害怕的人。
磊少爷带着田鸡分别乘骑两匹快马前来赴和丁冲的死约会。他们准备在今晚了结一件事情。
人生在那个血气方刚热血沸腾的时期往往都免不了要做出一些出格的错事来,为了争夺情人的大打出手甚至冷血的杀戮。这是自然界的一条定律。
马到了,磊少爷和田鸡自然也到了。刀紧紧握在田鸡手中,他急于见到丁冲,他急于教训这个臭小子,只是到现在还不见丁冲的影子。
磊少爷显然等得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对田鸡说:“他妈的,丁冲这小子也太猖狂了,太放肆了,给脸不要脸,都什么时辰了还见不到他的鬼影子。”
田鸡眼神闪烁着耗子一样精明的目光,对磊少爷道:“少爷说得不错,丁冲早就该死,这小子太妄自尊大。”
田鸡那把刀是一把绝世的宝刀,是马大爷交给他并让他好好收藏的。他曾经是一个小乞丐,因为马大爷施舍给他五两银子,他感激涕零,于是在马大爷遇险时拼死将马大爷藏起来得以救了马大爷的性命,自己还身受重伤。马大爷看他如此知恩图报,大仁大义又忠心耿耿,于是收他做了义子,为了报答还送给他一把关系到一个大宝藏秘密的宝刀作为奖赏。
丁冲也是马大爷的义子,天生就的一个武学奇才,二十岁就成为马大爷的得力助手兼贴身保镖,得到马大爷无比的宠爱。
所以田鸡对丁冲暗自充满嫉妒并怀恨在心,因为他深深知道在马大爷眼里他永远比不上丁冲,于是渐渐萌动杀人之心,他天真的以为丁冲一死他就能获得马大爷更多的宠爱。
田鸡手里的那把宝刀不仅和马大爷有关,更和马大爷自废武功从中原躲到大理有关。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独孤娘娘的魅力,就像从来没有人怀疑过马大爷会在独孤娘娘面前自废武功一样。马大爷废了,全武林都开始找马大爷,全武林都认为有了可趁之机,每个人都希望从他身上得到那九把锋利无比而且据说可以开启一个大宝藏的宝刀。但他们却全都低估了马大爷的算计和影响力,那九把宝刀分散各处,每一把都交给他的一个义子收藏,要想从他那九个义子手上一举抢夺宝刀,使九刀齐聚谈何容易。
丁冲还是没有出现,磊少爷实在已经等得太不耐烦了。还有田鸡!一心想要杀丁冲的田鸡。只是他错误的估计了现实,他以为只要杀了丁冲就可以得到马大爷最大的器重。但他错了,他没想到马大爷和丁冲的感情早已超过了一般螟蛉父子,就像是亲生的爷儿俩,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是没有人能替代的。
有一个人却来了。来得并不算不是时候。
丁香。
一个明艳照人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都足矣勾起任何一个男人的遐想。对磊少爷也不例外。
他和丁冲结下梁子正是为了这个女人。在丁香沐浴的时候磊少爷碰巧经过,碰巧他偷看到了丁香洗澡,更碰巧的是被丁冲发现了,于是丁冲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丁香不是别人,她恰恰是丁冲从小青梅竹马的堂姐。
磊少爷无疑经见过不少女人,但至今能令他真正动心的就只有丁香了。
丁香无疑是个非常不错的女人,想要令男人为之痴狂这个女人除了要有足够的美貌外还必须具备足够的智慧,就像狐狸精。这个时候狐狸精已经不再是贬义词。
丁香来了,磊少爷就再也坐不住,迎了上去大献殷勤。
大部分时候人和动物都会毫不犹豫的讨好异性,所以人有时很像动物,动物有时也很像人。
丁香上前向磊少爷施了一礼,银铃般的笑声顿时响起,只听她道:“小女子向磊大少爷请安,磊大少爷万福金安。”这声音如同一坛刚开启的女儿红,香气徐徐飘来,让人如醉如痴。磊少爷一双本来就很小的耗子眼这时笑起来就几乎看不到眼仁了。
这世上恐怕只有瓜娃子和二愣子不吃这一套。而田鸡恰恰就是个二愣子,他不吃这一套。他大吼一声:“喂,丁冲呢?”
田鸡显然不喜欢丁香,而且对她相当憎恶,连瞟都没瞟丁香一眼,他说这句话时也只是望着漆黑的天空,神情就像一个有故事的人。其实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不同的故事,丁冲也好,田鸡也好,磊少爷也好。只是田鸡对丁香无动于衷只是盯着漆黑的天空看,是他在思念什么人吗?或许他看了丁香以后就不会无动于衷了。
他的却在思念一个人,他并不是没有功能的太监,他已经有心上人。你几曾见过太监有他那样长着山羊胡子的。他的心上人正是醉红楼的头牌姑娘小红,为了她,他可以不惜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他对她的爱比世上大多数君子爱一个女人都深。因为他是一个孤儿,小红不仅满足了他生理上的需要,还给他母亲般的温暖和呵护,所以田鸡发誓今生只爱一人。
丁香笑了笑,顿了顿,然后走向田鸡和磊少爷,并且边走边说:“磊大少爷,田鸡哥,冲儿很不懂事冒犯了两位大爷,今天本来该他亲自来向两位赔罪的,但冲儿昨儿个突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小女子只好替堂弟来向两位大爷赔不是,该了的也就了了吧,都是我堂弟不好,还望两位饶了冲儿吧。”话刚说完又笑了。
丁香无疑很会说话;而笑,正是对付敌人很好的武器。
丁香从小没了父母,丁冲是她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为了丁冲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田鸡握着一把宝刀,毕恭毕敬,一言不发。
磊少爷却早已陶醉在丁香的笑声里,他可以不杀丁冲却不能放过眼前这个大美人。于是他色迷迷的笑道:“好,看在香姑娘的面子上本少爷就饶了丁冲这小子一命,不过??????”
“不过什么呢?”丁香又笑了,笑着说。
磊少爷淫笑道:“就是要香姑娘你陪本少爷一晚。”
“唉!”丁香叹了口气道,“今年正月十三河南李家二少爷不明不白的死在床上,听说死时全身**并且被人剜去命根子;五月初五京城三大公子几乎同样死状;八月末已被查出山西大同钱庄的掌柜少爷也死在同一人之手。唉,可惜了。全都是有大把前途的少年英雄,只是为了一个色字。不知道磊大少爷是否想有同样的殊遇呢?”
丁香这样说法无异是承认了那同样死状官府却没查出凶手的几个人人正是丁香所杀。
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挡得住丁香的笑。
磊少爷此刻的表情十分古怪,他是要命呢还是要春宵一刻?
他当然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没有命了又怎么风流快活。
田鸡始终一动不动,因为他不是奴才。天下间有几人能将田鸡当作奴才的呢?
磊少爷不能,谁都不能除了马大爷。
田鸡此次跟磊少爷前来也只是想趁机教训教训丁冲。他的目标不是丁香。
所以他一直一动不动,手握着那把宝刀一动不动,毕恭毕敬。他要守护着这把宝刀直到生命的终结。这是一个人交给他的任务,也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任务。
马大爷的任务。
他此时却多么想和丁冲决一死战啊!
而此刻的丁冲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因为他被人下了至少能让他昏睡四个时辰的蒙汗药。这个下药的无疑便是丁香,除了丁香这世上还有谁能不知不觉给丁冲下蒙汗药。因为他们早已亲密得没有丝毫隐私和秘密。丁香这样做只不过不想丁冲又去拼命。能用轻松方法解决问题时决不付出更大代价。
丁冲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不眠的夜晚。当他粗糙而结实的大手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丁香修长的玉腿时,手就不听使唤了,再也难以挪动分毫。就这样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人才尴尬不已,丁冲的手霎时弹开就像长了弹簧,他们彼此是如此尴尬,他忙不迭的对丁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他感到自己在犯罪,犯了这世上最大的罪。然而丁香却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像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开心的事情,轻啐了一口,道:“傻孩子,‘妈妈’爱他。”然后就将丁冲的大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胸口,就像母亲在哺乳自己的孩子。
丁冲越长越大,气力也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变得力大无穷,随手可托起县衙门口那对大石狮子。然后丁香就发现他的确是一个练武奇才,于是前前后后拜访了十七位武林高手并以万二分的诚恳确确实实向他们证明了丁冲定能把他们的武功发扬光大,于是丁冲成了他们的徒弟。不出五年他却先后打败了那十七位自命不凡的武林高手师傅,成为他们的最优传人。
此时的丁冲不仅力大无穷,而且武艺超群,在江湖中已小有名气。
最后他遇到了一位很喜欢抽水烟的老汉,也就认识了一度叱咤风云的马大爷,一位曾经所向无敌的大人物。
马大爷虽然已经武功尽废,但有时一个人的人格魅力会大大超越武功。
丁冲成为马大爷的干儿子,并且是所有干儿子中最器重的一个。
马大爷喜欢收养这些江湖上的落拓浪子,而且对待他们都像亲生儿子一样。而他的养子无疑也是对付敌人最好的工具,包括丁冲。
人,都有自私之心,马大爷也不例外。然而他的人格魅力让他足矣驾驭这些浪子。
既然丁香不能陪磊少爷一晚,磊少爷自然不会放过丁冲。
磊少爷和田鸡一直在等。因为丁冲不是一个会失约的人。但这次他们却失望了。
丁冲始终不到,这让田鸡耿耿于怀。他要帮磊少爷出头是因为早就想教训这小子了,绝不仅仅是贪图那三百两的赏银,因为他早发觉丁冲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三百两赏银也是个很大的诱惑,足够他吃上一年半载,而且保证顿顿都有肉。田鸡是一个孤儿,曾经更是一个无助的乞丐,只有真正受过他这种罪的人才最能懂得银子对于一个人的含义。那意味着安定的生活和保证一回到家就有一个女子为自己端来一盆冒着烟热热的洗脚水。
丁冲睡得很沉很香,他甚至梦到了丁香那双温柔含香的玉手在轻抚自己的额头。一个人吃了半斤蒙汗药而睡不着的人实在太少。
丁冲终于还是醒了。没有永远沉睡的人,就像没有永远沉睡的狮子。
丁冲一醒来就望见丁香坐在自己身边,就想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也像一个楚楚可怜的小情人。
“你醒了!”丁香关切的娇声说道。
丁冲却问:“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我为什么没去赴和田鸡的约会?”
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但是他就是要丁香亲口讲出来,而且他还非要因此而生气,并且非要丁香来哄他直到开心。
这就叫情人。虽然他们有时会为了一些事生对方的气,但是话一说开了就会变得比以前更加温馨甜蜜。
丁冲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那么久,他又不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儿,但是他就是要明知故问。
丁香咧开嘴笑了,笑得就像一个傻姑娘,她笨笨的说:“我在你的酒里下了蒙汗药。”说完又笑了,而且笑得更傻,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己这样做大大挫伤了丁冲的自尊心。
丁冲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我会怕田鸡这个小人吗?”
丁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的头却已经低了下去,眼中变的泪汪汪的。
女人就是女人,本来该她向你解释该她安抚你的时候,却反过来需要你去安慰她,特别是她流泪的时候。
接下来的话就更不能让你不原谅她的过失,因为丁香揩着眼泪说:“人家还不是考虑到你的安危,不想你去冒险嘛。”当她用“人家”这个称呼在你面前称呼自己的时候,你就更加不能不原谅她了。
丁冲抚摸着丁香的肩头,缓缓道:“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怪你。只是我的头好疼。”丁冲手撑着床慢慢坐起来。丁香早已端来一壶热酒,递到丁冲手中。
丁冲已经开始喝酒,这是马大爷给他养成的习惯。
丁香却道:“那个田鸡,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马大爷还那么器重他,还赐给他一把宝刀。”
丁冲一边喝酒一边道:“干爹自然有他的深意。”
“我只是担心你,如果真的上了磊少爷的床我该怎么办。”
丁香却“格格”笑起来道:“你难道不知道已经有五个想要我的男人失去了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吗!”
丁冲故作正色道:“我会成为第六个!”
丁香又娇笑起来:“你试试看就知道。”
丁冲突然露出一副无赖的表情,道:“反正今天冲儿非要香姑娘香我一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