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间客栈。位处大理闹市某条街道上最兴隆的一间客栈。
一个面容普通得绝没有人会认为他不普通的老汉静静坐在一扇木门边贪婪的抽着水烟,就像在享受着人世间最值得享受的乐趣。抽水烟这个嗜好对于一个已经年事已高的老人来说无疑已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剂。
窗外飘过的是昨夜残留的雨。也许是因为有雨,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无非是些小商小贩,很难见到一个大客商。一般在这样天气阴霾的日子里大商客是不轻易出门的。
今天和往常一样,一样那么平静,那么祥和。
那老汉一直在抽烟,一刻也没停过。
他是一个很神秘也很随和的老人,街上的住户和商贩们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和背景,只知道他是个汉人。在某个人们都已忘记的年月里跑到大理来做点小买卖,后来发了财开了间客栈,又娶了一个当地的女人做老婆,生了两个孩子,过着平淡舒心的日子。现在年事已高,已失去了年轻时的活力,对于那件事的要求仿佛已几乎没有了,而抽水烟则无疑成为他现在人生中一种最大的享受。
客栈,老婆,孩子,水烟。这四样东西已然构成了他的一个完美的人生。
他目不斜视自顾自的抽烟,其它的一切已不重要。
人生本应该知足,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几乎大多数人都常常忘了这个道理。
而这个老汉则仿佛早已把这个道理当成一种信仰,所以他才能这么开心的活着。
雨已经差不多停了,这条街道逐渐热闹起来。无论是买东西的还是卖东西的彼此之间都非常友善,都会会心的说笑并打招呼。赶着猪的,架着车的,托着孩子的,带着老婆的,脸上都带着满足和愉悦的微笑,一切看来是多么祥和而悠闲啊!就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谁料到四匹马托着四个大汉突然从街市的尽头快马加鞭闯了进来。这四只禽兽狂妄的威风不期然间打破了这里的祥和气氛。
四匹马上坐着四个青衣劲装大汉突然在抽水烟的老汉面前戛然而止。四匹马各各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卷起滚滚扬尘,使这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焦躁而紧张起来。
四个大汉几乎同时跨下马背快步冲向那个老汉的客栈,边走边叫嚷道:“格老子,姓马的,出来~~”
听口音来者应该是地道的四川人。四川与大理交界,向来同气连枝且有井水不犯河水之谊,无论是官场,生意场还是绿林大都如此。为什么这个平静而祥和的普通小市镇会突然闯入几个绿林场上的不速之客?
他们却已表明了来意。因为他们是来找人的,找一个“姓马的”。
马大爷安详的坐在客栈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好像已经与世无争,正在享受着每日必享的过程——喝酒。
他手握酒杯一动不动就像根本没有听见来人说的话也没看见冲进来的四个人,他显得那样安详又镇定。
这四个人要找的人是谁?莫非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马大爷。为什么这四个突然闯入的劲装大汉会来找他?马大爷又是什么来历?
马大爷就是马大爷,一点也不像个会武功的人,应该不可能和这些江湖中人结下梁子。
四人找了个靠南的桌子坐下。要了几坛酒,几大碗肉,心不在焉的吃着。从他们喝酒吃肉的样子来看一望而知是几个粗人。但他们的心思好像不在这酒肉上。
粗人有时候也是很致命的。
马大爷还是神态安详的在品酒,这可是上好的状元红,不能轻慢了。
一切都没有变,在马大爷眼里一切尽如往常。
其中有个大汉终于忍不住了,第一个向马大爷发难,只听他道:“姓马的,识相的快把东西交出来,大爷们免你一死!”
马大爷突然回过头来淡淡一笑,道:“几位大爷是在问在下吗?”
另一个稍微有点稳重的大汉叹息一声道:“马大爷,你就快把那九柄宝刀交出来吧,你老也就舍财免灾,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看来他们要找的那个“姓马的”果然就是马大爷,而且他们对他还多少还有点忌惮。
马大爷却变了口风由平静变为愤怒道:“除非要了老马的命!”他说话的声音比玄铁还冷,心也像石头一样坚硬。
“哼,”刚才那个首先发难的大汉怒道,“要你的命岂非易事,但像你这种在独孤娘娘面前心甘情愿自废武功的孬种还不配脏了我们的手。”
马大爷的脸突然的抽搐了一下,因为他又听到独孤娘娘的名字,这也是他正当年少英姿焕发时欠下的风流债,也是他沦落到这步田地最直接的原因。
另外一个大汉显得十分不耐烦,一拍桌子道:“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抄家伙一起上,杀了他再说。”
马大爷的脸又抽搐了一下,要是在三年前他可以在一招之内将这四个大汉撂倒,然而今天??????
人总是有落拓的时候,这种时候你最需要的就是朋友。
马大爷有这样的朋友。一个为人不错的人在江湖上走久了总会遇到几个这样的朋友。
这时只听一个人一字字道:“你们这些无知鼠辈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允许你们放肆,随便杀人的地方吗?”
眨眼间那个抽水烟的老汉就已窜到四人面前,那四人只见他好像动了一下手没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倒地身亡。四人的死状非常恐怖,仿佛带着满脸的不信,似乎还想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然而他们已经死了,死人是不必知道任何秘密的。
抽烟的老汉看来也没准备告诉他们什么,依旧抽着水烟。
马大爷望着倒在地上的四个人流露出悲伤又怜悯的表情,摇摇头淡淡道:“你们要找的东西真的很重要?你们又何必来作死呢?”
就在那四个人倒地身亡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得冲出客栈,于是有人去报官。
当官的来查却没查个明白,因为四个青衣劲装大汉倒地的时候在场的没有人看清他们是怎么死的,在客栈里喝酒吃肉的都是些贩夫走卒,何曾见过这等上层武功,更没有人敢相信出手的竟会是这样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糟老头子,因为没人会想到他会有这么神奇的武功。既然死了人老汉按例是上下打点并一脸委屈的说死了这四个人自己的生意也受到影响,好像这一切跟他毫无关系自己也是受害者,于是这案子就成了一桩悬案。没有一个官差喜欢自找麻烦,就像没有一个人不喜欢钱一样。
能够在危难之际义不容辞出手相助的当然是朋友,真正的朋友。
抽水烟的老汉无疑就是马大爷的这样一个朋友,也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在朋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义不容辞的施以援手。
马大爷有很多这样的朋友,虽然他武功废了,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为他去拼命,甚至去死。
一个男人一生中能有几个有过命交情的朋友无疑就是一种很大的幸福和财富。
马大爷和抽水烟的老汉就是这种关系,只有这样的朋友之间才会有这么深厚的友情!
那个老汉永远也忘不了十七年前是谁日夜兼程赶赴山西从仇人手中救出自己的性命并把他安排在大理安安乐乐的过他的下半生。
死人被抬去衙门验尸,但是验了半天也没验出个名堂来。六扇门里的人最辣手的就是吃了饭不做事,他们何曾见过这种死的方式,何曾见过这等上层武功,于是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几天之后已经很少有人提到这件事了,即使提到的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婆娘家嘴里说道这事也只当是妖邪作祟罢了。
马大爷又躲过一难,马大爷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