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三子李循瑀涉此天舞歌坊,殿下,那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生意。那李循瑀乃是庶子,其母王氏出身低贱,封不得国公,顶天了也就是个常侍,这才经营了天舞歌坊。他那几个兄弟一个都没愿要的,要了便会被议论,升官亦会有阻碍。”
庭前廊下,白雪绒绒,红泥小火炉煮着上品雀舌,品一口,干爽清香。宋玉听着杜顺的话,心中却已有了定计,放下茶盏,伸手要来他手里的账册翻看,慢悠悠的说道:“我这个风流皇叔,旗下的风月产业起止一家天舞歌坊?”说着她又翘了翘嘴角,不屑道:“天舞歌坊落在李循瑀的手上也是够浪费的,我还以为这坊有多少收账呢,瞧瞧,都是些细小流水。”说着将账本扔还给杜顺,执了茶盏浅抿一口,心思一转,道:“要是给我,怕不是要垄断了长安?”
杜顺不知她在转什么弯,看了眼上头的数字,不由乍了乍舌,“殿下诶,五千贯还不够呀?”
五千贯......五十万人民币......宋玉飞快的计算着,全不顾这是唐代,而嗤笑道:“太少啦!”接着又比出五根手指。
杜顺见此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般,咋舌道:“五......五万贯?”
宋玉这才笑了笑,点了点头,颇具自信的道:“给我,十万贯也不是问题。”
“嘿,殿下,就是全长安的人去光顾,也没有十万贯这么多呀。”杜顺抱着账本,哈着腰,一脸的不信。
宋玉嗤之以鼻道:“谁说一定要人多才能赚的?”她作势打了打杜顺的头,“去,给我备下好礼,我要去藤王府走一遭。”
杜顺抱了头,听她要出门,骇了跳道:“要不要跟瑶环姐姐说一声的?”
听了谢瑶环的名,宋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杜顺一惊,忙道:“殿下莫去,这等小事交给奴婢就好,见李循瑀,哪儿能劳烦您是不。”
宋玉缓了缓气,想想也是,李循瑀还犯不着自己亲自去见,不过探望下重病的李元婴倒也有必要。如此一想,便吩咐杜顺多去备一份厚重的礼物。
说到玩弄人际关系,宋玉本是行家,去了藤王府,她对此行目的只字未提,只言是来探望皇叔祖的,还拉上了薛绍一并,累的李元婴感动不已,直夸侄孙女孝顺贤惠。宋玉没觉着怎样,却不曾想到这番举动很快就传遍了长安贵胄高门,一时公主名声有德,竟是惹得李治和武则天亲来探视。
“驸马现居常侍,我看武卫府倒也有个空缺,不若就给驸马吧,是左武卫?”席间,李治兴奋异常,甚至喝了点小酒,此时面色颇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向武则天笑问着。
武则天眉目一转,微笑道:“是右武卫的将军职。”旋即转向薛绍笑道:“驸马还不快谢恩?”
薛绍一惊,慌忙起身整襟而拜。突然的喜从天降,让宋玉都有点愣住了,武卫府是长安城防,右武卫就是防卫万年县的。不是去禁军打酱油,而是实打实管着巡防的要职。
此时武则天一个眼神使来,宋玉极不情愿的也随了薛绍谢恩。李治乐呵呵的一边扶起一个,笑道:“见你夫妇同心,朕甚欣慰。太平呀,你若得了空,多进宫来看看你娘和我。以前你在,宫里热闹多了,你这不在,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他今日心情很好,又多喝了几两酒,在爱女家中更没了做皇帝的架势,他就像个寻常人家的父亲,唠唠叨叨个不停。
宋玉强装笑颜的和驸马薛绍演了对和睦夫妻,席间却并不主动与武则天交流。说到底,老妈太狠心,手段阴损,令宋玉难以接受,这样的做法实是卑鄙无耻,低俗下流。宋玉心中有气,不认同她的做法,又无从反抗,便更加不愿搭理武则天。
武则天几次接了李治的话头想要和女儿说话,这闺女却故意撇开头避忌,武则天笑了笑,哪儿会不知道自家闺女脑子里在转什么弯弯,虽说迫不得已逼了她,不过打了一巴掌,终归是要给甜枣的。
“你二哥明日离开长安,和你兄长们去送送他吧。”
宋玉错愕,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么敏感的话题,下意识的看向李治。但见李治目中划过一缕哀伤,很快又叹道:“巴蜀山明水秀,压一压贤儿的戾气也好。”
宋玉原本以为李治会替李贤说些好话,听罢心底一凉,又见他这般弱,气不打一处来,冲武则天蹙眉道:“为何一定要让二哥走?二哥都被软禁了,你为何不肯放过他?”
武则天微微一愣,旋即目色略沉,似有所思。薛绍骇然色变,惶急中去拉宋玉衣袖,却被宋玉给一把甩开来,她是冲武则天质问,但目光却是盯在李治身上。
李治面色削微尴尬,跟着眉目一紧,正色道:“幺娘,有些事非一言能释之,听你娘的话,明日便去送你二哥一程。”
宋玉只是心中有气,想什么便说了什么,倒也没想到连李治都会站在老妈那边。她不懂,只道帝王家果真是无情无义的,心更是拔凉。她明白自己身份不该再问,只能点头应是,可谁也看得出来她的不忿及不满。
气氛一时紧张尴尬,武则天定定的打量了她半晌,颇感讶异她的忍气吞声,不免为之深思。
李治为了缓和气氛,笑说道:“幺娘,见你夫妻二人同心同德,我也就放心了。旦的第三个孩子明年也要出世啦,你俩何时能给我抱抱孙子呢?”
宋玉闻言惊愕,胸中疼痛袭来,右手一抖,筷箸掉落,她扯了扯嘴皮子,无法接话。薛绍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沉重,凝看着宋玉侧脸的眼神却是温柔。
“你别急,快啦。幺娘心里有数,对吧?太平?”武则天意有所指的笑问着,又向薛绍挑了挑眉梢。
薛绍不敢不接,当即表态道:“圣上宽心,儿臣知晓。”
宋玉皮笑肉不笑的替李治斟了杯酒,嘴上不肯答话,又不得不有所表示。李治大感开怀,乐呵呵的一饮而尽,似是全不知晓这古怪的氛围般,放下酒盏,对薛绍说道:“薛家大郎在外可还安好?”
“还好,多谢圣上关心。”薛绍温文尔雅,亦难表露心中情绪。
李治甚是喜爱他的脾性,琢磨片刻,道:“过了元夕,我便要去洛阳,让你大哥来洛阳吧。”
薛绍愣住了,顺目看向武则天,毕竟薛顗之所以被外放,多少也是因为自己做了驸马。武则天不动声色,瞄了眼同样吃惊的宋玉,笑着道:“那总归得有个由头吧,这不正好?待太平有了身孕,再着他回来探望,圣上意下如何?”
李治自知此事并未事先与她商量,她能顺意,显然是极给薛家脸面,也是给自己撑了一把。不由大喜拍案道:“好!就这么定了!”
宋玉听罢,脸皮止不住抖了一抖,既尴尬又无语,终是萌生了想跑的念头。可武则天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太平,可听见娘说的么?”
宋玉见她一丝犀利自眼角闪过,扯了嘴角,还来不及抗辩就泄了气,不禁垂了头默不作声。李治以为她是害羞了,不由大笑道:“驸马,你可得努力哩!”
薛绍也是一阵尴尬,却面不露色,只是拱手微笑。
“圣上,太子有本。”这时赵德胜捧了一册奏本立在门外。
李治看了武则天一眼,颇感惊讶道:“咦?这么急?”接着扬手道:“拿进来。”
赵德胜呈上前拱手拜退,李治翻开来看,瞧了几眼,先是一惊,而后却会心的笑了,随手将奏本递给武则天,边道:“你瞧瞧,显儿如今也是个大人了,这心思倒比你我要细腻。”
武则天不知里头写的什么,看了一行,随即笑道:“只怕这不是他的主意。”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他那个太子妃能替他想到这一层也是不易。”李治似乎知道武则天想表达什么般,忙替李显解释。
至少宋玉听来是这样。
虽不知李显的奏本内容,但大约也晓得里面写的是韦如芳的点子。她有些好奇,看着武则天,刚要开口,却是又冲李治问道:“阿耶,显哥哥奏什么?”
“天气渐寒,显儿担心你二哥衣裳单薄,就那么走了,他特上了表,要朕赏些衣物。”李治解释着,在宋玉听来却很不是滋味。明明是亲生儿子,倒头来君臣分的这般清楚。
是啊,这可是天家,非寻常的布衣。就连韦如芳都晓得借此事来向二圣示好,可见李显也懂得何谓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如今看来,李贤被流放巴蜀,不仅仅只是武则天的意思。是了,原来如此,显哥哥是太子了,又要监国了,那满朝文武的心还都是向着二哥的,若二哥不走,他们就觉得他还有复位的希望,那显哥哥的位置就坐不稳,谈何将来接替皇位。
宋玉想着,想明白了,却仍是不愿再理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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