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歌坊所在西市距长安丝绸之路起点开远门最近,周围的里坊居住了不少外商。故此与东市不同,这里也成为了长安城对外贸易的重要场所。西市商贾云集,邸店林立,大唐恢弘大气的建筑风格与波斯、西域的异域风情紧密相连,又似比肩又似融合。
其中胡姬酒肆尤为繁荣,跳得一手胡旋舞的西域娘子为过往商客以歌舞侍酒,她们通常都以明艳欢快著称,而天舞歌坊更是以汇集高等胡姬吸引八方来客。
宋玉极是喜爱唐代的建筑,大气优雅,像穿着盛装的美娇娘。她从未有一窥过长安城全貌,但就是这般市井里坊也叫她颇觉新奇。这里的店铺酒肆并非独门独院开着的,而是邸店层层,仿佛是叠起来的,中间穿以石阶、栈道以通行人,九曲十八弯,忽上台阶忽遇篱笆。一处门儿进去,是这家,从另一处门儿穿过,又是另一家,一栋建筑里头有四五家商户,一栋又连着一栋。
公主府一行,像普通大户人家娘子出游般,宋玉头戴帷帽遮了面,杜顺去了尘拂,老嬷嬷推了谢瑶环,带了四个武士行头的府卫并宫婢一行十数人。他们没从天舞歌坊的后门入,而是自西市门入,往来通幽。
路上行人多只是好奇几眼,并未惊动,来这里玩耍的高门娘子多不胜数,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殿下,就这儿了。”
宋玉循声而望,阶下一宽阔小湖,湖面泊了数艘画舫,对岸一楼起于高台,十数根柱子直入湖底,将之托起,却是依石而建。此刻依稀能听得楼里传来的丝竹管乐之声,夹杂了娘子们的欢声笑语,透过楼子外的竹帘,仿佛能瞧见彩绸飞扬的画面。
宋玉跟着杜顺下了石阶,绕湖而行。细细欣赏来,似乎那些停泊的画舫尚未启用,倒也能想象得到当华灯初上之时,此间画舫流转,莺歌燕舞,绚丽浪漫的场景。高台楼前,尚有一像戏台的平地,或许是用于大型歌舞演奏之处。
比起自家现代的那个高端会所,以及认知里的妓院,这唐代的伎馆不知高出多少境界。宋玉心里这么想着,愈发喜欢这里,她转念一想,落后两步,与谢瑶环并行,问道:“这个天舞歌坊是谁开的?”
谢瑶环愣了愣,不知道她何故有此问,却还是答道:“它是皇叔滕王李元婴的产业。”
“哦~就是那个修滕王阁的皇叔。”宋玉点点头,宗室族谱是入昭文馆当日的必修功课,身为皇子,必须对自家那些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都要如数家珍。她忽而一笑,这个皇叔以前可是出了名的风流,潇洒倜傥,喜爱音乐,热爱舞蹈,还画得一手好画。说天舞歌坊是他的,宋玉一点都不奇怪。
“李元婴不是病重了么?这产业他给谁继承去?他儿子那么多,这地儿日进斗金,估摸着都想要吧?”宋玉絮絮叨叨的问了一大堆,脑子里的小揪揪已转了无数百个。谢瑶环看出她极是喜爱此地,可也没想到她会对此突然感兴趣,诧异道:“你对这伎馆有兴趣?”
“恩......”宋玉想了半天也没个定数,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这种环境,或者说想找点事情来做,而且做这一行可说是稳赚不赔。
看来是该找点事儿做了......
毕竟是突发奇想,宋玉也就灵光一闪而过,并不深究。当下一行人入了天舞歌坊,门童见了他们阵仗,机灵地去寻管事来接待。
宋玉不必出面,自有杜顺去接洽,谢瑶环见来的管事不是冯小宝,便晓得手下人办好了事。那管事听说是武家郎君请来的,当下带了他们上楼,雅间门前,杜顺拦住管事的通禀,管事愣了愣,但见宋玉等人的架势以及紧跟其后的武士,不免乍乍舌,不敢言语,只能满怀疑窦的告退。
雅间内传送琴音,倒也不似其他房间那么喧嚣。谢瑶环不知宋玉何故突然要来此,颇为担忧,见她立在门前未有动静,更觉忐忑。甚至怀疑是否因自己的缘故,让从不在意薛绍的宋玉突然改变了。
宋玉此刻只是在想她要怎样做才能合情合理,真是有够烦的,明明受害者是自己,反倒是要替他们两个收场。这么一想,她便转头狠狠瞪了谢瑶环一眼,恼怒的一把拉开槅门。
雅间内乐舞未停,一干人等已被惊动。宋玉虽带着帷帽,一时叫人不分明,可她身边伴着谢瑶环,就是一个标志。
离得最近的武承嗣最先反应过来,搁下酒盏匆忙爬起,“太平?你怎的来这种地方了?”
宋玉扫过众人,武懿宗还搂着个美娇娘愣杵杵在那看着自己,估计这小子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屋中央的武攸宁正和一个妙龄舞姬缠袖共舞,这会儿也戛然而止。还有几个以前不曾见得的世家子弟,也齐齐楞愕。
武承嗣话音方落,只得薛绍最先反应过来,他忙推开伺候的小婢,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太平......”他没想到太平会突然来此,又隐隐觉得她是为自己而来,可从不在意自己的太平又有什么理由来这儿呢?他又希望是,又觉不是,好生难安。
宋玉连帷帽也没揭,冷冷道:“是本宫府上的歌舞姬不如此,还是武承嗣把你给带坏了?”虽然此话讲的很没道理,但自己能来,便是没想过要讲什么道理。
一众人等最终反应过来,舞姬侍女骇然跪下,世家子弟匆忙起身,齐呼“千岁”。
武承嗣一瞬讶然,好不尴尬。太平这般说,分明是挑刺,有哪家的儿郎是不来歌舞伎坊的?难道要窝起来做个木鱼公?
武懿宗不及武承嗣,心里这么想,嘴上便喊了出来,“男儿家就是要风流意气,哪儿有你这般小气的大娘子。你还是公主呢,这儿才不是你该来的地!”
“老二!”武承嗣骇了一跳,拦都拦不住他,暗叫不妙。
宋玉倒真不觉生气,也不想跟武懿宗一般见识,但装还是得装的。当下冷了脸,冷哼道:“这是本宫家事,轮不到外人来管。”言罢朝薛绍道:“驸马日日来这天舞歌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夫妻二人情意不和呢,这不就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告诉你们,谁敢欺负驸马,我便叫他好看!谁人再在背后离间我夫妻感情,我便叫他也尝尝分离之苦!”
满屋子的人顿时被唬的雅雀无声,不久便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最感讶异的是薛绍,从不曾想到太平公主竟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更不曾想到她来此的目的竟是因为自己受伤一事。当然他也并不愚蠢,心里也知道自己和杨武安打架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传言也不甚好,太平这么做也是为了堵悠悠之口。纵是如此,也叫薛绍感到了被重视。
“杜顺,今日这席,算咱家驸马请的。”谢瑶环紧跟着宋玉接过话。杜顺唱喏,转身吩咐下人去办。
“太平,我......”薛绍满面通红,既觉无面又感暖和。
武承嗣脑子转两个弯就猜到了内中,赔笑上前,“太平呀,你放心吧,咱们来这儿只是闲话家常,论事作赋,并无寻花问柳之意。旁人那是嚼舌头,你瞧瞧这就把你紧张的,薛二郎文武双全,公子世无双,平白就叫人生敬重之感,非坊间传言那般。”言罢,他又作恍然状,顿足道:“哎哟,我倒是疏忽,你俩新婚不久,我就常拽了驸马出来,是我不是,是我不是,你可别介意啊。”
宋玉听他说完,内心却是腹诽他这个戏精,嘴上戏谑道:“杨武安呢?我是来找他算账的。”
“他算什么,驸马爷当时就给了他两脚,现今也不敢来了。”武懿宗头脑简单,但拍马屁还是懂的,见势不妙,赶紧就站到武承嗣那边。
宋玉信了才怪,但见一众公子哥儿都面上赔笑,便也晓得今日目的算是达到,自也不想与他们多纠缠,于是转目投向薛绍。
薛绍虽觉今日面上无光,可见到了宋玉,便觉精神。此刻隔了帷帽,看不分明,但他还是想象着这天底下最尊贵美丽的女子用着如秋水潺潺的眼神望着自己,纵然事实并非如此,有的念想,也是好的。
“公主,是我没有向你解释清楚,今日是二表兄乔迁之喜,我们兄弟几人便来聚聚,累得你为我操心,对不起。”薛绍抿了抿嘴说着,犹豫着去牵起她的手,“公主,你先回吧,晚膳等我。”
宋玉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下意识的抽回双手,退了两步。这一下别人不懂,只当公主是害羞了,武承嗣心知肚明,忙将薛绍嘲弄起来,余下的也就有样学样,一时气氛倒也愉快。薛绍却是心中一痛。谢瑶环在旁接过话来道:“杜顺,你留下照顾驸马。”又在旁扯了扯宋玉的衣袖。
宋玉这才回过神来,朝他们叫道:“好了,别闹了。你们乐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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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更了,现在升职校长,真的比以前做销售还忙,我的天,我应该回去做销售去~~~o(╥﹏╥)o
“快来快来,作者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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