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止出城不过一两个时辰后，城外的鹰羽卫守卫又多了一圈。
他们俩刚擦干净脸蛋上的颜料，沿路就往各处偏僻地方走，打算找地方躲个一两天，听沿路的消息说，顾家军最多还有两三日就能到王城了。
令姜止烦心的倒不是顾将军回程的归期迟迟未到，她更心烦的是另一件事。
武家将，武家将也回王城了。
看来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到时候要是真的打起来了，将军免不了又要受些伤。
八月十六。
在假姜止被强塞进宫里做皇后的第十一天，顾家军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终于，在这一天到了王城外五十里处的一片开阔地方扎了营。
听说武家将要不了一两天也要回王城了，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武家将在他们攻进城之前都回不来，等他们杀进宫里取了圣旨，到时候，谋反的罪名可就要掉到武家将的头上了。
他们扎营最多只能休息半天。
顾舒尘下了马，接过孟春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又吩咐说：
“派一小队人在周围巡逻，不许旁的人靠近，在这里休息的将士们也都注意些，时刻提防鹰羽卫攻进来。”
莫行止却说：“倒不担心这个，按照鹰羽卫的脾性，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守在皇宫外面，皇城门口虽有守卫，却不见得有多少。”
“总得提防着。”顾舒尘垂下眼眸，似乎有万般的怒气在心里翻腾：“这个杀千刀的莫从易，我非把他脑袋挂在城门上不可，就这样下作的小人，他也配娶小止？”
都怪他，怪他识不破莫从易的计策，把小止一个人留在王城。
都怪他。
莫行止叹气：“现下最害怕的，就是莫从易拿小止的性命来逼迫咱们退兵。若是他真这么做了，为了保护小止，这兵，咱们不退也得退。”
“我自然知道，”顾舒尘眼皮一低，盯着莫行止的眼神有点危险：“她是我未来的将军夫人，她的命，我自然会放在心上。”
“将军夫人？”莫行止低低地笑了一声，又说：“顾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小止为何会短短的几天之内突然就那么亲近你，你有没有想过她明明先前还那么钦佩我，却突然开始恨我了？”
顾舒尘没由来的，他心慌了一下。
“能、能为什么，自然是我对她好了。至于小止为什么恨你，那还不是因为你处处利用她，她这才对你心灰意冷了……”
莫行止摇摇头，又叹了口气：“真相……总会大白的。”
顾舒尘心中警铃大作，他抬眼：“你想抢我的小止？常山王，你猜我现在退兵的话，你登位还有几成的可能？”
几成？
一成也没有。
莫行止生的很儒雅，他那双眼睛里也总是含着很深很深的感情，听顾舒尘这么一说，他突然笑了：
“我不会抢你的任何东西。你何必这么紧张呢，顾将军，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别人怎么着也抢不走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可不是你的东西，你想抢，也没有机会。
顾舒尘转头又想：这倒也是，小止和他之间是有真正的感情的，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最后怎么着也会有个好结局。
他心里的紧张情绪松了一点。
“将军将军！将军——”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从另一边的路上传来，顾舒尘赶紧往那边看：“全体注意！敌袭——”
“警戒——有敌袭！”
一阵叮啷哐啷的响声过后，众将士都穿戴好盔甲，拿好佩剑，又听见那一声仿佛要了命的嘶哑声音喊：
“将军——将军——”
这声音听起来才叫一个焦心，似乎把喉咙都扯破了，就是不说发生了什么事，顾舒尘心里着急，只能领着将士们静静等候。
“将军！是我！”
另一道清亮的嗓音穿过苍穹，直击顾舒尘的耳朵。
他眼眶突然一热。
声嘶力竭的声音又来了：“将军——是瑞王，瑞王来啦——”
“小止！”
那边小跑过来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少年，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再后面，就是一个扯着破锣嗓子喊的小兵。
三个人一路往这边跑。
“将军，我来找你啦！”姜止一路欢喜雀跃地跑过来，扑进顾舒尘怀里，一张灰扑扑的小脸也挡不住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你最近可好，有没有想我？”
“日日思卿。”顾舒尘回。
将军的怀抱里有一点铠甲带来的冷气，在炎热的夏天让人抱起来很舒服。
姜止又厚着脸皮抱了一会儿，然后问：“将军这些天赶路肯定很辛苦吧？”
顾舒尘摸摸她的脑袋：“我不辛苦，不是说莫从易把你娶进宫当皇后了吗，小止，你怎么在这儿？”
姜止：“我这么聪明，哪能束手就擒嫁给莫从易那个黑心肠的，他虽然坏得透顶，可是脑子不及我的好用。”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的将士好些都笑了。
“瑞王殿下，您这一出事，可把咱们将军吓坏了，这些天赶路往回走那可是不要命的赶呀！”
“就是，把我们也都吓坏了。”
姜止躬身行礼：“谢过各位将士们了，此次进城不仅仅是为了救我，更是为了匡扶正道。”
她看向一边的莫行止，行礼：“常山王，听说你手上有真的圣旨，对吧？”
莫行止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号从姜止嘴里吐出来，他差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小止……”他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有些难开口，最后只能换了个话题：
“是，莫从易当初登基的遗旨是假的，真的圣旨在一个我知道的地方。”
“难怪……”姜止笑了两声：“难怪当时皇帝那么痛快，二话不说就把圣旨给我了，还说什么于我有愧，说得好听，不过是拿我当这棋盘里的棋子罢了。”
想想也是，当时皇帝驾崩前的情况对莫从易多么有利啊，在那种情况下莫从易的行为已经和逼宫无异了。
把真圣旨藏起来，假圣旨给姜止，所以不管她在那上面写谁的名字，皇帝都不在意。
反正都是假的。
皇帝嘛，哪会对巫医族真正有什么愧疚之心呢。
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小止……”莫行止叹口气：“我有事想跟你说。”
“常山王您请说。”姜止笑的憨厚。
顾舒尘心里一慌，他突然心里有些莫名害怕，下意识就阻拦：
“现如今是多事之秋，有什么话等这次进宫了再说吧，现在不是时候。”
内有皇帝带着鹰羽卫虎视眈眈。
外有武家将连夜追赶。
这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莫行止微微叹气：“那、那就等进了宫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