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你为何要反？”
城墙之上，松南立在墙头神色冷漠：“罔顾圣意私自带兵归朝，你应当知道这是死罪，若是你现在转换心意，这罪，也就算了。”
那墙头一路鹰羽卫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虽然人数比不上城外的顾家军多，可气派却全然不输给他们。
这就是鹰羽卫的本领，于万军之中卓然出尘，比寻常的将士更有凶悍肃杀之气。
众军齐呼：“必诛叛贼！”
气势恢宏地压过来，姜止心里都有点打怵。
这仗……到底能不能打赢啊？
莫行止从将士当中站出来，客客气气地问候了一句：“堂主，好久不见。”
松南也礼貌地回应了：“常山王，听闻你登基大典那日就离开了王城，未曾想怎么和顾舒尘混迹在一起，成了这天下的叛臣？”
虽然他心里清楚，莫行止这一趟去了怀虚阁，很有可能这是带着顾家军回来顺应天意了，可如今他还是莫从易的亲卫，还是要做做样子拦一拦顾家军。
“堂主，顾家军并非什么叛贼。”莫行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孟春：
“松堂主，我离开的这段日子机缘巧合之下去了一趟怀虚阁，去询了一下怀虚阁的阁主大人，他托我给松堂主带一封信。”
是师父的信？
松南本来的打算是：若莫行止真的是行的背信弃义之事，想要强夺宣国的皇位，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带着鹰羽卫全力抵抗叛军。
虽说天意选了莫行止，可如今的皇帝还是莫从易，他的顶头主子也还是莫从易，他就该领着鹰羽卫对抗外敌。
可……师父的亲笔信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莫行止掏了书信，又像是要昭告天下似的，用了全身的音量喊：
“淮南王莫从易，逼迫先帝立储，先帝无奈之下只得以假圣旨应付，这才逃脱天下落入贼人之手的后果。”
“莫从易继位后，曾多次派人刺杀于我，我被迫无奈只得逃出王城，幸得怀虚阁阁主点拨，知道了这件事的个中真相，这才率军回朝。”
顾舒尘立在马上，也喊了一嗓子：“说起来，这天下应该是大皇子的天下！什么常山王，假皇帝封的也算吗？”
常山王常山王，一个刻意侮辱莫行止的名头罢了。
“胡来！我们凭什么信你？”
城墙之上有位将士高声喊：“你们违背圣意私自回京，说出来的话多半也不可信！”
“就是就是，这天下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叛贼总要给自己找一个适当的理由，你们说的话，并不可信。”
城头上杂闹声一下子就升起来了。
莫行止又回：“真假自有堂主决断，他是皇家守卫，自几百年前以来就是守护皇权的忠诚之士，他的判决，断然不会偏向任何人。”
这个道理，整个宣国乃至整片大陆都是清楚的。
怀虚阁，主管天下之事都顺应天意，他们是皇权最忠诚的守卫，向来不会偏向任何人。
所有人都在盯着松南。
他打开了那封书信，又徐徐拆开看了两三行。
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一声振聋发聩的声响：
“顾家军所行之事，顺应天意。”
又有一人喊：
“开城门——放行——”
皇宫里，莫从易陡然跌下龙椅，又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鹰羽卫……放行了？也就是说……莫行止手中真的有那封所谓的“真圣旨”了？”
霍邱点点头，又悲痛地回了一句：“看来……应当是这样的。”
“武家将离王城还有多远？”莫从易拼命压下心里那阵翻涌，挣扎着又问了一句：“当真，当初那封圣旨当真是假的？”
霍邱低低地伏在地上：“最多半日，最多半日武家将就能抵达王城。圣旨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完了。
如果武家将能在宫变之前赶回来，那他还有三成的胜算。
如果武家将回不来，则是一成胜算也没有了。
霍邱人跪在地上，心里则是在盘算另一件事：先前皇帝让他去全力搜寻瑞王殿下，可如今瑞王殿下传出消息来，说是在顾家军的营帐里现身了，这下，他们是彻底没法拿捏顾家军了。
可这件事他却不想说出口。
眼看着……眼看着天下就要换人来做主了，自己这些天本身就做了好多事情惹得皇帝不满，要是皇帝得知了他不仅没寻回瑞王，还把人放去了顾家军营里，那他项上的人头估计保不住了。
反正，反正这天下，也不一定是眼前这位的天下，他瞒着瞒着，等到天下易主了，还会有谁来管他这档子事？
不是吗？
“派人全力抵在宫门外，拿命抵抗。”
莫从易手紧紧地攥住椅子的扶手，咬牙切齿道：“务必在武家将回到王城之前好好地守住皇宫，切不可让那群人攻进来。”
霍邱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卑职定不负圣望。”
莫从易重重地瘫在椅子上。
外面有很多的喧闹声。
似乎有要携带钱财逃命出宫去的，有借着混乱想要报了私仇的，甚至还有公然在皇宫内四处强夺财物的。
乱，乱极了。
乱的他脑袋里生生的发疼，可莫从易终究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怎么就走到了这么惊险的一步？
所有的计谋一步一步走下来，现在本应当是一切完美的样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一滩烂泥呢？
“叩叩叩。”
外面传来于公公的声音，他仍旧是那么卑顺，说了一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陛下。”
皇后娘娘，他哪来的什么皇后娘娘？
“不见。”
他听见空荡荡的书房中回荡着嘶哑的这么一句话。
“陛下……皇后娘娘说，她非见您不可。”
怀玉，怀玉那个丫鬟，为什么非要见自己？
莫从易心里觉得烦闷，刚想发火，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这怀玉，是姜止自幼一起长大的亲姐妹，自然也是顾舒尘需要时时刻刻保护着的。
若是……若是自己能挟持了这丫鬟，到时候要是他们逼进宫来，自己还能拿这个丫鬟的命来抵一抵。
“宣，赶紧宣她进来。”
蜜粉色的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是主子有钱以后送给她的第一条漂亮裙子。
怀玉今天还梳了妆，带了一套很娇俏的粉色绒花发饰，衬得她整个人也娇娇嫩嫩的，一时间竟然看起来有些像姜止。
莫从易一瞬间有些晃神。
空气里还散发着一阵幽幽的玉兰香，好闻极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如今宫变，朕眼看着就不再是这个皇宫里的主子了，你既然对朕如此衷心，还不离不弃，朕……也甚是感动。”
又说：“来，既然你忠心于朕，那你便靠近过来一点，彻彻底底地帮朕一把。”
怀玉笑的温顺，又柔柔地走过去：“好，就听陛下的，再帮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