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莫行止一脸受伤的模样,莫从易心里舒坦了好多。
“你知道吗,自打我出生以来,人人都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被皇帝所害,让我要忍辱负重,报了父亲的仇怨。”
“我远在他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耳朵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太子的消息,他们说,太子殿下又做了什么事情引得万人爱戴,他们说,太子殿下是天定的统治者。”
“我偏不信。”
莫从易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说:“你看吧,我做到了,我把你从那个天定的位置上拉下来了。”
莫行止看着眼前这个俊郎的男人,他长了一副很是温暖又和煦的脸,可偏偏做的事说的话都很让人毛骨悚然。
“太子,若是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他说。
“不行不行,”莫从易拦住他:“我还没跟你说正经事呢。”
正经事?
就这么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人,他能说出什么正经事?
“是这样的,”莫从易拿出一本账簿来:“我近日闲来无事查了查国库记录的账册,发现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亏损,是大皇子引起的吧?”
先前的事也要拿出来说?
莫行止应下:“这件事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太子之位也废了,三个月的皇陵也守了,多余的银钱也全都上交了,还有什么不妥吗?”
“是有点不妥。”莫从易点点头:“我查过大皇子你交上来的账簿,发现账目对不上,少了七百八十万两白银,我想问问这些银子去哪儿了。”
七百八十万两?怎么会?
莫行止压根儿不信,接过那本账簿来细细对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七百八十万两的去路。
他回:“那些钱是成本一类的银钱,包括商户租赁,人员劳力还有别的花费,都是算作成本里的一部分,是花出去的钱。”
当时自己被废的时候,整个府上的钱已经被缴得只剩三十多万两了,他就说嘛,账簿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漏洞。
“花费?”莫从易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从这本账簿上来看,太子殿下拢共的成本费已经有了一亿多两,现在又跟我说这七百多万也是成本?”
莫行止:“……贩卖私货也先需要进货吧。”
莫从易哪儿管这些,他当即就说了狠话:
“大皇子,一月之后我便会正式登基上位,成为整个大宣国最最尊崇的皇帝。不仅如此,在当日的登基大典上,我还会封赏几位亲王。”
“这七百八十万两银子,我知道大皇子是私藏了,若是一个月之内你不把钱还回来,就休怪我不念血缘之情了!”
什么?把这么一大笔钱还回来?
“你,你故意刁难我!”莫行止被这么一逼,只觉得自己周身发寒:“七百多万两,我哪里找得到这么多字银子?”
这个时候莫从易的狼子野心就凸显出来了。
当日皇帝死的时候,明说让他们要护住莫行止的命。
可莫行止的命太硬了,若是真的就这些白白放过了,他的天子之位肯定会动荡不安,还不如现在找个机会把莫行止给贬了,让他亲王都没得做。
没了财产封地,哪怕莫行止再闹腾,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花。
“若是登基那一日大皇子你不能银子找出来,那我可就要拿大皇子的私产来抵了。”
莫从易仍旧在笑:“若是私产也抵不出来,那便用你的封地来偿吧。”
“我有证据,你没办法治我的罪。”莫行止反驳道:“这些账目的每一笔我都有证据,我能证明这些钱不在我手上!”
“是吗?”莫从易又问:“那证据呢?”
证据,证据当然在刑部手上。
可刑部……刑部是宋桓楠的人,他们怎么会让自己把账簿带出来?
他明白了,这就是莫从易给自己使的绊子。
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侍卫,他打断两人的交谈,附耳在莫从易耳边说了两句话。
“好啊,大皇子,”莫从易看着儒雅温润的少年,挑眉:“你竟然派人把我的府邸围起来了,这是想和我作对吗?”
平守带的人来了!
莫行止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又说:“你,赶紧去杀伐堂把松堂主请来,就说大皇子派人围了我的府邸,我现在有危险了。”
“我倒要看看这个拥护大皇子的人,好好看一看谁才是天定的君王,看看他到底要作何选择。”
“我从没想过与你作对,外面的人也只是在等我回府,太子殿下,你别欺人太甚了。”莫行止回道。
他心里压着火,可是这火他没处可以发。
“我知道啊。”莫从易一脸的理所当然:“你当然没这个胆量来和我作对,因为你以为顾家军那二十多万人是向着我,所以不敢跟我作对,对吧?”
莫行止心里一喜:听这话的意思,顾家军不是拥护他的?
如果顾家军不和皇太子一派,那自己再努力一把,手里掌握着鹰羽卫和顾家军,这皇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开心,莫从易也很开心,他说:“对啊,不止顾家军向着我呢,武家将的武祁将军,那可是皇祖母握在手里好多好多年的人,这一点,大皇子恐怕不知道吧?”
“什么?”
武家自古以来就是无比忠良的世家,那将军怎么可能是追随太后的?
“我不信。”莫行止脸色苍白,他无力地摇头反驳:“武将军和父皇的感情最是深厚,他绝对不会反叛的,绝对不是太后的人!”
“感情深厚?”莫从易:“哈哈,大皇子你都是当过太子的人了,不会真的相信君王和臣子之间会有真正的感情吧?”
怎么会呢?
武家将世代忠勇,怎么会和后宫的人扯上关系?
“大皇子你就别想这些事情了,这不是你该担心的,”莫从易好心提醒道:
“你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凑齐那七百八十万两纹银吧,那可是实打实白花花的银子,宣国的商户刚刚经历了寒冬,这会儿,已经没人能救你了。”
是啊,宣国的商户刚刚经历了先皇的大洗礼,几乎没人能从这场灾难当中逃脱。
除了皇家,已经没人出得起这七百八十万两银子了。
“我知道了……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这个破地方莫行止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再加上过一会儿松南又要来,他不想顶着个“和皇太子作对”的名头,当下就离开了。
莫从易让开一步,指指门口:“你随意。”
大皇子脚步颓然地走到府院门口,又将自己的侍卫整顿了一番,众人正打算走,却正巧遇到了带人过来的松南。
“大皇子。”
松南这一路跑的有点急,他心里仍旧把莫行止当成天定的天子,自然不希望他现在做傻事。
“你今日这是做什么,怎么贸然找上太子的府邸,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莫行止摇摇头:“我并未想过为难他,是他咄咄逼人,我……我实在……”
他才说两句话就觉得有些哽咽了。
朝中那么多人,遗旨一出,愿意替他说话的人太少了,愿意拥护他的人也太少了。
“别做傻事。”松南拍拍他的肩膀:“这是怀虚阁的预言,你是天定的天子,这不会错的。”
“只是现在事情出现了差错,你暂时忍辱负重保住自己这条命,天命是不可更改的。”
莫行止反问:“天命?事到如今了难道我还应该信天命?”
“我没办法再翻身了,淮南王说,他说武家将也是太后的人,我争不过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松南又说:“陛下不是那种糊涂的人,我也不信他会随随便便把圣旨给一个小丫头,这件事绝对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遗旨上的继承人是淮南王,哪怕是我也不能违旨……因此我心里虽然向着大皇子,面上却没办法违抗先帝的命令。”
莫行止心里苦涩,闷着气:“我真的没路可走了,这一切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怎么会啊……”
“大皇子,”松南正色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扫清心里的疑虑,也可以给未来寻找几分方向。”
“什么法子?”
松南:“若是你愿意的话,就去去怀虚阁问一问,师父曾经说过,这天下但凡有违背天意之事,怀虚阁都会出手干预,若是你决定好了要去,就打开这个信封吧。”
他将一个崭新的信封塞给莫行止:“这是怀虚阁的地址和入山的办法,但我需要提醒大皇子一句,去怀虚阁解疑惑,需要以十年寿命来换。”
十年寿命……
他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多谢松堂主相救。”莫行止收了信封,又说:“我想留在王城里再努力一把,我总觉得努力一把还会有希望的,不到他登基的那一天,我绝不会断然离开的。”
若是这一辈子遇到困难就要逃,那他一辈子还能往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