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6日,愚耕终于平安回到家里,父母亲大人在愚耕面前表面上不动声色,若无其事,象是愚耕这次根本就没去深圳,而只是突然从家里失踪了十天,十天后,又突然回来了,不值得大惊小怪,这正好表明父母亲大人对愚耕极度失望。倒要看看愚耕作的是什么打算,父母亲大人几乎是把愚耕当做成天生有缺陷的人,才这么容忍了愚耕。愚耕还嫌让他们操的心不够,真是家门不幸。
愚耕也是恍然大悟,觉得他这次去深圳毕竟只有十天时间,事过境迁后,象是没有发生过什么。愚耕在父母亲大人面前,同样表现得很平常,装作没事人一样,好像存心要当残疾人,实质上却暗潮汹涌,一触即发。
后来在形势压迫下愚耕不得不噜噜苏苏地向父母亲大人透露,欲要在家里搞点什么家业的想法,哪怕种地也行。愚耕不认为他还有什么资格让父母亲相信他能在家里做成点事。明显信心不足,几乎想象不出他在家里搞点什么农业会是什么样子。好像父母亲大人能让他在家里成为什么样子。就只能成为什么样子。
母亲大人一听说愚耕想要种地,立刻就尖叫起来,冷嘲热讽,气急败坏,雌性大发,是不是想死了嘿!以为愚耕这是存心要给她丢脸,要让家里倒牌子。竟还好意思说出口来,甚至以为愚耕这根本就是为了要赖在家里不出去打工找借口,痴人说梦,信口开河,不切实际,村子里哪个会愿意种地,鬼都懒得种地。
愚耕见此痛心疾首,再也无心坚持种地的想法,情知只要得不到父母亲大人的支持,他就别想在家里有什么作为。父母亲大人认定他只有打工一条路,呆在家里就是死路一条,这不仅仅父母亲大人的看法,更是一种社会现象,愚耕学了四年农业,又在外面打工有着非比寻常的经历,对农业怀有深厚感情,使得愚耕对这种社会现象特别敏感。愚耕怀疑哪怕他勉强能在家里搞点什么农业,也无法让他的生命处于一种常态,愚耕不敢保证如果农业不能让他的生命处于一种常态,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农业感兴趣吗?愚耕如果不能让他的生命处于一种常态,那他的生命无论处于一种什么状态,他都会深感不安。如果不能过正常的生活,那就要过最不正常的生活。
没过多久,奶奶也特地赶来了,说是明天就要带愚耕去攸县进玩具厂干活,免得让愚耕呆在家里天天跟父母亲大人怄气,而父母亲大人则马上郑重其事地一旁帮腔助势,坚决认为愚耕这样呆在家里不是办法,更不用说种地,好象愚耕只有去攸县进玩具厂干活,才是唯一的出路,不容愚耕再有异意。
这种变化实在是太快了,愚耕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很快愚耕也就摆正了心态,并不觉得特别突如其来。父母亲大人显然在愚耕回家之前,就事先与奶奶通好了气,特意要让奶奶带愚耕去攸县进玩具厂,父母亲大人不可能容忍愚耕呆在家里,奶奶也知道愚耕与父母亲大人早就不和,甚至水火不容,真心想要将愚耕从对父母亲大人之间的矛盾之中解救出来,愚耕呆在家里不天天跟父母亲大人闹矛盾实才怪。实质却在间接行使父母亲大人的旨意,事已至此,愚耕别无选择,唯命是从,不愿作无谓的抗拒。愚耕心里还巴不得呢,正中下怀,实在不愿呆在家里天天跟父母亲大人闹矛盾,反过来父母亲大人也是同样的想法,这恐怕是愚耕回家后的必然结果。只怪愚耕在深圳太没出息了,愚耕这次回家,等于就成了去攸县进玩具厂的中转过程,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好象这又是冥冥中上天注定的。
奶奶是攸县人,还有好多攸县亲戚,大姑父和小姑父都是在攸县亲戚的介绍下,进到玩具厂干了好多年了。愚耕还不甚了解大姑父和小姑父在玩具厂的祥细情况,愚耕完全相信这次只要他点头答应,就一定能够进那玩具厂干活,愚耕有些难为情的是,这样一来他免不了多多少少又会给攸县亲戚,大姑父、小姑父增添麻烦,他就象是一个包袱,从舅舅们那里转到攸县玩具厂去,愚耕暗然神伤,胃叹不已,无法自立,苟且于世,愚耕已无所谓让他的生命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愚耕稍微装作有点不好意思后,也就嗯嗯啊啊地答应下来,实在害怕这样呆在家里会跟父母亲大人无休止地争战下去,更不想拂了奶奶的意,姑且顺从,听天由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3月7日,愚耕由奶奶带着去了攸县,奶奶都七八十岁的人啦,极少回攸县,没想到为了愚耕竟要有劳奶奶亲自出马,愚耕的内疚与惭愧也就可想而知,愚耕不敢再马虎对待这个机会,愚耕认为那玩具厂注定要在他人生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愚耕不指望能在那玩具厂里有出息,但也确实想要尽可能的去适应,尽可能的干长久些。
3月9日上午,愚耕由奶奶和一位攸县亲戚送到了玩具厂,愚耕一点也不兴奋,还是深感内疚与惭愧,无以为报。
原来玩具厂的真实名称叫常青公司,但人们已经习惯叫玩具厂,玩具厂分有一厂二厂,愚耕是被送进到一厂。
愚耕被送进到一厂后,先是到培训部灌浆组报了名,然后便顾自去寻找床位,搞好床铺,既来则安之。
愚耕观察到这一厂绝大部分有点象是由猪场改扮成的,大大出乎愚耕的想象,愚耕又一次见识到,现实中合情合理的事,往往会出乎他的想象,是他还见识得不够多。他要是见识得多了,就会让他的想象越来越接近现实。
愚耕轻而易举地在某间宿舍内找到了一个床位,并大致搞好了床铺,但整个宿舍内的住宿条件,不得不让愚耕感到寒酸,勉勉强强能随遇而安。
愚耕搞好床铺,头一次与大姑父小姑父会面了,这才知道小姑父原来是在二厂灌浆,而大姑父是在做木工以及装车,但还是不知道大姑父小姑父的祥细情况。
愚耕也不知道他在玩具厂的处境会如何发展下去,有点象是“指在此心中云深不知处,”愚耕相信总会慢慢适应的,不必惊慌,顺其自然。
大姑父小姑父之前一点都不知道愚耕会进玩具厂里来,甚感意外。但还是语重心长地劝慰勉励愚耕一番,要干一行爱一行,死心塌地。也不好过问愚耕为什么会进玩具厂里来。
愚耕虽然已历经世事沧海桑田,几乎已经让打工的命运尽显无遗,可在大姑父小姑父面前,又变得象是初出茅庐,稚嫩得很,愚耕自从被送进玩具厂就感受到又迷失自我,懵懵懂懂,一切又重新开始。就好像要让他打工的命运又重新显现出来。
下午愚耕便开始一同与其他好几位男青年进行灌浆培训,有一人专门对这些培训学员进行讲课与实际操练教导。
听说玩具厂的这种岗前培训制度,也是今年才刚刚实行,但也有模有样,象那么一回事,听说最终还要考试与演练优胜劣汰,并不保证人人会有上岗,甚至上岗比例都不容乐观。
这些培训学员个个在培训过程中表现相当积极认真,唯恐落后,力争上游,甚至惺惺作态,绝不放过可以表现的机会。
相比之下愚耕显得超然事外,滥竽充数,甚至觉得其他学员有一种认真到了滑稽的德性,有点好笑,愚耕并怎么认为这种岗前培训有多么重要,只是在走过场而已,假装正经,又何必太认真,只要装模作样,循规蹈矩就行了,愚耕大多会袖手旁观,自命不凡。并不怎么担心怕上不了岗,好象他最终能不能上岗都不怎么关他的事。
3月10日,愚耕在培训的时候,有次被点到要操练表演一下,结果愚耕表演得笨手笨脚,出尽洋相,一塌糊涂,之前愚耕还没有操练过一次,毕竟培训时操练的条件有限,愚耕懒得与其他学员争抢着操练,甚至有些躲避操练,愚耕看来灌浆也只是一件很容易学会的事,必须上岗后,才会有实质进展,培训时的操练只不过是玩家家而已,并不能看出灌浆能力的强弱,愚耕并不对他的灌浆能力缺乏信心,愚耕只不过有些懒散罢了。
3月11日,小姑父出面跟灌浆组的培训负责人打了一声招呼,愚耕从下午开始就不必培训了,转而准备要晚上去二厂跟着小姑父上夜班学灌浆,愚耕无须再遵循所谓岗前培训制度,愚耕肯定将会在小姑父的扶助下,直接进到二厂灌浆,这也使得愚耕在其他培训学员面前多少有些得意,不出愚耕所料。由于二厂离一厂很近,愚耕目前还会继续在一厂吃住,其实有好多人是在二厂上班却在一厂吃住,因为二厂的宿舍比较紧缺。
二厂在愚耕看来很象是由原来的某个企业单位稍稍改扮成的,总体要比一厂更加有工厂的模样,愚耕晚上能去二厂跟小姑父上夜班学灌浆,倍感激动。以为富有重大转折意义,想入非非,愚耕不得不要认真对待这个机会,愚耕好象肩负着一种使命。必须要在玩具厂扎下根,甚至无论适不适应都要干长久此。
晚上上夜班的时候,愚耕终于跟着小姑父进到了二厂灌浆车间。
二厂灌浆车间是实行两班倒,小姑父这一阵子正是轮到上夜班,从此愚耕每到晚上上夜班的时候,都会跟着小姑父学灌浆,循序渐进,并自然而然地被灌浆车间的同行们所认识。也慢慢被有关干部所接受,如果不出意外,愚耕很快就会在灌浆车间立足,正式成为灌浆员工。
灌浆车间名义上是实行计件制,员工们都是按单子灌浆。愚耕懒得费心思去弄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恐怕那也是愚耕无法弄清楚的,愚耕隐约觉得按单子灌浆多出许多麻烦。愚耕是最怕麻烦的啦。愚耕只知道无忧无虑地跟着小姑父学灌浆,得过且过,一点麻烦也没有,倒有点像是玩家家。
后来在小姑父的催促下,愚耕不得不开始试着按单子灌浆,自立门户,灌浆已成为愚耕挣钱谋生的工作,不再是玩家家,麻烦也意想不到的多了起来。
再又过些时日,愚耕从一厂搬到二厂与小姑父住在同一个宿舍里,愚耕从此就算在二厂扎下了根,愚耕还真有点想过要靠灌浆挣钱,愚耕心目中对靠灌浆挣钱的目标实在不高,以为只要灌浆挣到的钱不至于让他感受到丢人也就差不多了。愚耕还没有看出灌浆除了挣钱,还有其它什么特别有益的意义,愚耕一点都不清楚他在这里灌浆会如何发展下去,更不清楚灌浆到底适不适合他,一切有待时间去验证。愚耕再也不敢轻易做出判断,愚耕以前从没有这样沉得住气。
愚耕灌浆过了较长一段时间,愚耕感到很每繁琐,愚耕每开始上班的时候就会要找模具、找托板、找木盘、找瓢子,有时还会要领刀叉,占台面。一般愚耕要完成这些程序很不容易,特别是找木盘很难。
因为灌出来和各种产品要分别用木盘乘放,愚耕一般至少要找四五个木盘。愚耕为了要找那么多的木般,有时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愚耕完成前面这些程序后,还又要找桶打浆,用瓶子灌硬化剂,打完浆还得要过秤,有时可能要打两次浆,啰啰嗦嗦。愚耕在准备好一切,正式灌浆的过程中,也并不顺利,但相对还是比较自在,灌浆主要练的是手上功夫,熟能生巧,比较适合愚耕的性子,无拘无束,渐趋熟练,愚耕并不怀疑他也有可能成为一个灌浆高手。
愚耕灌浆过后,又是要清理模具,清理台面,又是要扫地,铲地,又是要还桶过秤,又是要将废料过秤,将废料倒掉,还要将灌出来的产品一样一样的数清楚,并一样一样用小纸条记下来,如需交货还要请验货人员进行验货,验完货则又要将产品一样一样地分别放置好,最后还要登记。
愚耕是最懒得麻烦,可这里灌浆麻烦得很,愚耕硬是慢慢适应了,也不得不适应。愚耕不敢轻易就由着性子不去适应,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愚耕更不敢轻易就想不干了。
5月份,愚耕头一次领到了工资,却只有八十几元钱,远还不够贴生活费,6月份、7月份愚耕每次领的工资也只有两百几十元钱,除了生活费几乎没挣钱,这么低的工资,不得不让愚耕感受到丢人,甚至自我嘲讽,不可思议。
愚耕在整个6月份,接过一份好的单子,估计计件工资至少有七百多元,却要等到8月份才能领到6月份的工资。
到了7月份,愚耕再也接不到好单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愚耕再也无心要继续干下去,长此以往会彻底断送掉他的前程,愚耕再也无法容忍他再这样沉沦下去,不通则变通变则通。
愚耕用三四个月的事实证明他根本就靠灌浆挣不到钱,更谈不上有其它什么有益的意义,顶多马马虎虎算是入了灌浆这一行,但还不算老手,真正的老手都已干了两三年,甚至五六年,愚耕想要升格为灌浆老手,必需付出更大的代价,愚耕也不希罕成为灌浆老手,愚耕并不认为他用三四个月才马马虎虎入了灌浆这一行有什么用场。
听说玩具厂一般到下半年灌浆的单子,就会比上半年明显减少,愚耕上半年没挣到钱,就更不要指望下半年能靠灌浆挣多少钱,恐怕愚耕勉强要耗下去,还不够贴生活费。
灌浆车间与愚耕差不多工龄的人,绝大多数都陆陆续续走了,或者转到玩具厂,其它部门去了,愚耕并不认为他比差不多工龄的人表现得要差些。愚耕并不是特别无能,才灌浆挣不到钱,愚耕已尽力而为了,只是不可能能与小姑父相提并论,事实上姑父是最元老级的人物,在整个灌浆车间最最拔尖,可以当作招牌,工资也相对有保障,小姑父在灌浆车间算是小有出息,恐怕愚耕灌浆灌一辈子都无法达到小姑父那样的出息,愚耕也不会把小姑父那样的出息当作他的奋斗目标,难道他这辈子除了灌浆就不会有别的出息,愚耕断然不是灌浆的命,迟早要另寻出路。
自古英雄出少年,愚耕觉得他在玩具厂连狗熊都不如,更没有活出个人样来,庸庸碌碌,生涯论短长,愚耕好象克制不让他有什么想法。想也没用,在玩具厂等于是牺牲了他的想法,愚耕的想法从来跟挣钱没多大关系,愚耕在玩具厂姑且认命了,看不到一点希望,完全失却主意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愚耕暗自放弃把灌浆当作是正经的工作,
愚耕后来稍有不顺心,就懒得上班,更不会主动去找有关干部要单子,没得灌浆就拉倒,得闲且闲。愚耕真有点象是在参禅吾玄,不念红尘,六根清静,封闭自守,目空一切,愚耕心里根本就不看重他在玩具厂的身份,愚耕甚至有些感到他在玩具厂,是虎落平阳,龙搁浅滩,英雄无用武之地,竟沦落到要靠灌浆挣钱,事实证明他要靠灌浆挣钱是行不通的,勉强能够过活罢了。愚耕越是在现实中穷迫潦倒,越是相信上天对他的命运另有安排。
愚耕无论如何还是不敢轻易就不干了,愚耕不太情愿去想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就是让愚耕在玩具厂耗到年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七月中下旬,也就是家里农忙双抢的前夕,愚耕毅然决然地想到要辞职回家,很快愚耕终于还是忍不住,兴冲冲地写好了辞职信,并马上交给有关干部,结果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批准,这也表明,愚耕辞职的时机早已成熟。好像愚耕的一些重大转变,都是要从回家开始,不回家就不会有转变。
七月份以来,愚耕就没上几天好班,变得懒怠起来,辞职只是早晚的事,愚耕在这种时候辞职正好可以回家搞农忙双抢,对家里来说,一年当中搞农忙双枪是最重大的事,也最繁忙。愚耕对农忙双抢有股深厚的情结,农忙双抢虽然很累很累,愚耕却能从农忙双抢中享受到一种幸福,一种喜悦,觉得他的生命在农忙双抢中能集中体现出一种常态,觉得他的生命的源头有了保障,而打工只会让他觉得离生命的源头越来越远,觉得他的生命的源头越来越没保障,真是越打工越深感不安。
愚耕从小在农忙双抢中就是家里的主要劳力,愚耕能想象得出如里一年当中他没有在家里从事农忙双抢,就会深深感到缺了什么,有失本份。愚耕去年因辍学去广州打工,而没有在家里从事农忙双枪,现在想来都很不对劲,心里不踏实。
愚耕在这种时候辞职是最好的时机,几乎非要在这种时候辞职不可,该辞职时就辞职,不然错过了这种时机,很要能真得会让他在玩具厂耗到年底去,除非期间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则另当别论。
愚耕在这种时候辞职本来就理所当然,但愚耕还是以为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非同小可。经过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后,才敢在这种时候辞职,绝非一时冲动,任意妄为,愚耕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敢做敢当,宁死不屈。愚耕不是没有想到他这次辞职回家后,肯定会是惊涛骇浪,鸡犬不宁。
愚耕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到时候父母亲大人会有怎样激烈地反应,就足以让愚耕犯憷,心悸忡忡,诚惶诚恐,痛心疾首,愚耕是不太情愿去想象。愚耕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哪怕父母亲大人是一捆炸药,愚耕也不得不要把那捆炸药点燃。愚耕情知想要息事宁人那是不可能的。愚耕能在玩具厂干到这种时候,已忍耐到了极限。愚耕快要失去意识,成为行尸走肉,愚耕象是被父母亲大人监禁起来了,愚耕被监禁这么久后,是到了该要释放出来的时候。
可父母亲大人对玩具厂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肯定不愿这么早就把愚耕从玩具厂释放出来,很可能父母亲大人还指望愚耕能长年在玩具厂干下去呢,愚耕只好与母亲大人抗争,义无反顾地从监禁中逃了出来,高唱义勇军进行曲,冒着父母亲大人的炮火前进前进进。
愚耕并没有想好辞职回家后,又该怎么办,心中十分困惑,象是没有恢复意识能力,反正要辞职回到家里后再说,愚耕并不认为一定要先想清楚了辞职回家后又该怎么办才敢辞职回家,愚耕认为他只有辞职回家后,才能想出又该怎么办,愚耕想辞职回家搞农忙双抢只是他辞职的有利时机,而不是他辞职的目的,这使得愚耕辞职回家并不是特别理直气壮,父母亲大人到时肯定会逼问愚耕辞职回家又做的什么打算,难道想长长久久地赖在家里不成,愚耕连玩具厂都干不下去,又还能干什么,恐怕愚耕真是什么也干不了,畜生不如。
愚耕坚信辞职回家后,总会有出路,哪怕在家里呆上较长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愚耕并不认为他如果存心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呆上一段时间,就完全没有一点意义,愚耕也不认为他是干不了灌浆这一行,灌浆能力差才辞职回家,愚耕更不认为如果他连灌浆都干不了,就真的什么都干不了,愚耕并不怀疑只要是人干的活,他都能干,关键只是兴趣罢了,父母亲大人可以因此对愚耕更加失望,但愚耕并没有对自己失去信心。
愚耕始终还是没有放弃想回家试一试搞点什么农业的念头,要是能试一试养猪,就再好不过了,哪怕只为了获得一次学以致用的体验,也很满足。愚耕不认为他还有资格把这当成他回家后的明确打算,更没有资格强求,委屈求全。愚耕感受到他学的那些农业知识,甚至养猪知识,都渐趋荒疏,相应也减少了勇气与信心,愚耕怀疑他对农业对养猪的兴趣经不经得起考验,愚耕怀疑他学了四年农业是不是很不值的。愚耕怀疑他的那些学农业的同学们有几个真正对农业感兴趣,又有几个真正从事了农业。怀疑那些学农业的同学们也正在怀疑他学了农业是不是很不值的。愚耕还能这么保持对农业对养猪感兴趣,就足以告慰自己,就足以显示出与众不同之处。
小姑父得知愚耕辞职后,啧啧叹息不已,断定愚耕六七月份的工资会在八月份发工资时扣掉一半,愚耕如果采取别的灵活点的办法,再加上他的帮助,就不会有那样的损失,愚耕既然交了辞职信,他就无能为力了。
愚耕听了小姑父这种说法,一开始还不以为然,认为他是正正当当地辞职,又得到了批准。凭什么扣他一半工资。后来愚耕不得不信了小姑父这种说法,无可奈何,愚耕认命了,他辞职回家就肯定得做了相应的牺牲,义无反顾,只要到时父母亲大人能让他好受些,也就阿弥陀佛。相比之下至于会扣一半的工资,也就显得无关痛痒。
小姑父很赞成愚耕在这种时候不干了回家去,连他每到下半年在玩具厂也只是马马虎虎,那么愚耕下半年在玩具厂将更不好混下去,愚耕这么年轻,不应该在玩具厂继续这么耗下去,总不能拴在一根木桩上,看不到希望,小姑父也能体察到愚耕在玩具厂敞不开心扉,长此以往会造成心灵的伤害,终归要逃离出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愚耕回家去,至少可以搞了农忙双抢再说,平常得很,无须大惊小怪。
愚耕难免会感到很窝囊,甚至有负罪感,深爱自责,黯然神伤。真是时运不济,饱经沧桑。憔悴不堪,天可怜见得他何时才能拔云见日熬出头来,有朝一日天随人愿,赛文田养客三千。
愚耕在辞职的第二天,也就草草地收拾好东西,匆忙回到了家里。
听说妹妹跟她的男朋友在萍乡干了一阵美容美发后,转而又到深圳去做美容美发。妹妹到深圳后,时不时会通过电话跟家里保持联系。好像妹妹跟她的男朋友在深圳那边还过得去,两人的关系发展得也一直很顺利,成了未婚夫妻,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会结婚,有关妹妹目前的情况总算给家里带来了不少的喜庆。
愚耕暗自为妹妹目前的情况感到欣慰,事实证明他当初在那场风波中,对妹妹与她男朋友的关系判断是明智的,证明他对社会上的一些事物的看法是准确的,可恨父母亲大人当初在那场风波中竟会那样的蛮横无理,差点就折散了一对好姻缘。
弟弟刚不久已经初中毕业,正处于一生中一个很重要的三叉路口,愚耕时不时可以设身处地深入浅出地与与弟弟进行交谈。
弟弟一直就有些另儿朗当,学习成绩不好,不是块读书的料子,在村子里弟弟比起愚耕更算是个人物。愚耕不太愿看到弟弟就这么走入社会。情知弟弟很可能会就这么自自然然地走入社会,愚耕很惭愧不能给弟弟提供任何帮助,愚耕更无权过问父母大人会对弟弟有何指示。愚耕只能暗自为弟弟祈祷。愚耕并不认为弟弟就这么要开始认真地规划人生,愚耕只暗示弟弟,要开始时时刻刻学会懂得人生。愚耕跟弟弟完全心有灵犀,心情都很沉重,都不太愿把沉重的心情表露出来,一切都很平常,无论弟弟会走哪条路,都会成为弟弟应该走的路,无可无不可。
爷爷的身体状况已经老迈得不成人样,不得不默认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每活一天就等于是多活了一天,阎王爷在为爷爷做倒计时。
爷爷好象已有八十六岁,在整个村子里都算是岁数很高的人,辈份也很高,爷爷是老革命,每年都有些抚恤金,爷爷直到去年年底已经摆摊做生意好多年了,很难找到有爷爷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摆摊做生意这么多年的。
爷爷今年不再摆摊做生意后,身体明显每况愈下,并无明显病征,还是能够独自完成一些日常活动。平常全由奶奶一人照料,相依为命。什么养儿防老,真正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一点也靠不住。
愚耕看到爷爷老成这个样子,心酸不已,认定爷爷在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他会有任何出息,愚耕情知爷爷一直就在为他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愚耕还让爷爷为他操心,实过意不去。面对爷爷这样的一生,愚耕所经历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愚耕回到家里后不久,就搞起了农忙双抢,农忙双抢期间,愚耕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渐渐向父母亲大人暗示出他已辞职的消息。他这可不是请假回家的,更不是放假才回来的。他从玩具厂辞职已成为事实。
父母亲大人也渐渐对愚耕辞职的消息反应激烈起来,并开始同愚耕打肚皮官司,矛盾升级,争战不休,曾有几次把愚耕弄哭了,而且哭得十分伤心,痛不欲生,肝肠寸断。这最能表明愚耕在父母亲大人面前永远成不了大人。
愚耕出门在外还从没掉过眼泪,可在家里父母亲大人轻而易举地就能把愚耕弄哭起来,愚耕还不让父母亲大人看见他在哭,大多会躲在房间里哭泣,而且还是常常会对着照衣镜子哭,边哭还边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心里自问自答,深入体验哭的滋味,刻骨铭心,渐趋成熟,渐趋坚韧洗礼灵魂。
按父母亲大人的意思,等搞完农忙双抢后,愚耕必须要马上返回玩具厂去上班,以为愚耕肯定是神经有毛病,才会从玩具厂辞职,也不考虑考虑后果,好象愚耕在玩具厂上班根本不属于愚耕一个人的事情,愚耕个人无权决定从玩具厂辞职,就算愚耕已经辞职了也无效。
父母亲大人情愿愚耕在玩具厂闲呆着,也不愿愚耕辞职回家搞农忙双枪,这多丢人。
愚耕实在想不通他从玩具厂辞职能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更加恨父母亲大人无视他从玩具厂辞职的权利,无视他已从玩具厂辞职了的事实,父母亲大人哪里知道玩具厂的情况,父母亲大人只知道小姑父大姑父都在玩具厂干了好几年了,为什么偏偏愚耕就干不了。
父母亲大人肯定还会想到,愚耕以前去了两次深圳,粘连上舅舅们却一点出息都没有。这次愚耕在玩具厂不但粘连上大小姑父,还粘连上攸县亲戚,愚耕已经等于是把两边的主要亲戚都粘连尽了,要是愚耕在玩具厂还不好好干的话,那真是罪孽沉重,不可饶恕,愚耕不去玩具厂上班,又还能干什么呢,难道就真要成为废物。是不是想死嘿!
愚耕下了决心,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返回玩具厂去上班,愚耕不能忍受这种失败。愚耕完全可以把这种失败无限夸大,以至于这种失败可以让他的命运不得翻身,哪怕与父母亲大人进行一场革命,也在所不惜,
愚耕认为他与父母亲大人进行的这场革命还没有取得胜利之前,他的任何理想都是多余的,干什么都失去了意义,真正成了废物,更不用说想在家里试一试搞点什么农业养什么猪,连出去打工也只是逃亡,苟且过活,醉生梦死,如果这场革命他取得胜利,哪怕一事无成,也可以成为大人了,愚耕假想如果再搞一次集体的话,他就可以在集体干农活中,凭他正年轻的优势,凭他学了四年农业的优势迅速成为大人,比起父母亲大人更能当脚色,,
由于农忙双抢期间大过于繁忙劳累,父母亲大人好象还不这么把愚耕辞职的事记在心上,或者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以为等农忙双抢后,愚耕自然会返回玩具厂去上班,根本不在乎愚耕是怎么想的,
愚耕不敢就他从玩具厂辞职的事主动挑衅父母亲大人,却要时刻准备着,紧绷着一根弦,料到等农忙双抢一结束,父母亲大人肯定会逼迫他返回玩具厂去上班,无视他已辞职的事实,强人所难,独断独行,到时就会是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十分可怕,免不了会有一场革命。
愚耕已经感觉到阴云密布,昏天暗地,也只能强忍着,假装若无其事地投入到农忙双抢当中,农忙双抢当中的繁忙劳累反到能让愚耕轻松了许多,要是农忙双抢永远不结束就好了。愚耕真是羡慕搞集体那个时候,城里的青年能怀着一腔热情,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上山下乡,与农民吃住在一起,一起干农活,被尊称为知青。现在与那时比起来像是掉了个个,愚耕越来越感到他个人的命运能充分反映出社会的背,景。
这次农忙双抢愚耕家里是与另一户人家合伙着搞,取长补短,互惠互利,齐心协力。这也可以算是搞集体遗留下来的一些民风民俗。期间那户人家的男主人竟在私底下有意提出要让愚耕下半年跟着他一同打砖坯挣钱。说是如果顺利地话挣一两千元钱不成问题,看样子那人是一时性起,多半是嘴上说说而已。
愚耕对此却动了真心,想入非非,妙不可言,并就此议题频频向那人探讨,欲要趁热打铁,说一不二。
那人也信誓旦旦地进一步对愚耕作出承诺,象煞有介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好象这对那人而言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小事一桩而已。无需太多考虑。
愚耕却觉得这事非常重要,比较可行,愚耕反正还没有想好农忙双抢后又做什么打算,也没有勇气向父母亲大人提出要养猪,或搞点其它什么农业,情知不可能得到父母亲大人的支持,而如果真的去跟那人一块打砖坯挣钱,就算得不到父母亲大人的支持,也勉强行得通,哪怕糟情知父母亲大人的反对,他也要据力以争。
愚耕情知父母亲大人不反对才怪呢?愚耕不愿去想象出父母亲大人会如何反对他跟那人一块打砖坯,愚耕只尽情想象着如果他真的跟那人一块打砖坯,会怎么样,愚耕甚至油然而然想起,在《平凡的世界》那本书里,孙少安不就是靠拉砖打砖坯,烧砖窑,然后发迹到当起了机压砖老板。红红火火,叱咤风云。而且把孙少安的这种历程写的很有意境。羡慕不已。愚耕怀疑他就算真的能跟那人一块打砖坯,也不可能有他想象中的那种意境。更别想马上就能因此成为大人。现实不容许愚耕对想象中的那种意境抱有乐观的态度。
农忙双抢结束的第一天,愚耕觉得形势紧迫,慌忙骑着自行车去小姑姑家。
愚耕是要去召集小姑姑、小姑父作为他的同盟军,帮他抵御来自父母亲大人,即将暴发的逼迫势态,不至于让他轻易屈从,父母亲大人虽然不可能会用五花大绑将愚耕押回玩具厂去上班,但父母亲大人那种惯用的逼迫戏法,使得愚耕想来都毛毛乱乱,凉了半截,愚耕意识到,单凭他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无从招架父母亲大人的逼迫,恐怕最终也只能委屈求全,明哲保身,甚至自暴自弃,惟命是从。
愚耕想来想去,认定小姑姑、小姑父最有理由成为他的同盟军,也肯定在父母亲大人面前很有说服力,说不定还真能免力挽狂澜,要是连小姑姑、小姑父都在父母亲大人面前不堪一击的话,那他就什么勇气与信心都没有,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小姑姑家是前几天,才结束农忙双抢,碰巧小姑父今天下午就要动身返回玩具厂去。
小姑姑、小姑父很乐意,作为愚耕的同盟军,决定吃过午饭,就一同去愚耕家里开导开导父母亲大人,不让父母亲大人逼迫愚耕返回玩具厂去上班。
小姑姑特别热衷此事,信心十足,愿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让父母亲大人回心转意,小姑姑甚至还为愚耕规划出美好蓝图,建议愚耕可以在家里养一群鸭,听说很挣钱,不然愚耕在家里随便搞点其它什么都可以,以为愚耕学习四年农业,不愁在家里没有用武之地,小姑姑对于搞农业的态度,很乐观、很开明,不认为搞农业很丢脸,小姑姑觉得父母亲大人那样逼迫愚耕返回玩具厂去上班,简直不可理喻,小姑姑对玩具厂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也早就知道愚耕与父母亲大人之间关系一直不好,无法沟通。
其实就算愚耕不亲自来请,小姑姑、小姑父也会主动出面,不信就开导不了父母亲大人,就是泥人也点头,愚耕等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小姑姑小姑父身上,就此一搏,有点主动向父母亲大人发起挑战的意思,这也正好表明,愚耕其实很心虚,不太敢想结果会如何。
吃过午饭后,愚耕一同与小姑姑、小姑父回到家里。母亲大人一见到小姑姑、小姑父,就忍不住歇斯底里般地将有关愚耕从玩具厂辞职的事诉起怨来,一声长、一声短,一声轻、一声重,一字一咽,一句一啼,如哭如泣,鸣呼不己,像是愚耕一生的前途,就此彻底完蛋了,十足不肖,令她痛心,给她丢脸,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就那么能挣钱,
母亲大人逮住了这个诉怨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母亲大人只要是雌性情大发的时候,就特别能说,没完没了,滔滔不绝,一直可以说到云里雾里去,似是而非,添油加醋,任何一个辩论高手,都说不过她。愚耕眼里,母要大人是天底下最最愚蠢,又自视甚高的家伙,愚耕从来没有与母亲大人争辩过,甚至吵嘴时都不知道该怎样骂她才好,觉得怎么骂她都不过份,骂了就骂了,愚耕这回既然请来了小姑姑、小姑父,就更加不会与母亲大人作任何争辩,也骂不出口,愚耕见到母亲大人在向小姑姑、小姑父诉怨的场面,就气乎乎的回避了,超然局外,只差没有用手捂住耳朵。
后来,愚耕私底下从小姑姑、小姑父的传话中,才隐约猜测出小姑姑、小姑父在母亲大人面前,根本就无法替他申辩,甚至举棋不定,反倒有些让母亲大人打动了,更不用说去开导母亲大人,从原先的同盟军变为裁判。
清官难断定务事,小姑姑、小姑父听父母亲大人这么一诉怨,就像中了烟,雾弹,分不清是非对错,后来再加上父母亲大人惯用他那预言家的口吻,痛心疾首地将愚耕数落得一无是处,就更加把小姑姑、小姑父弄迷糊了,不敢妄下结论,反倒传话做起愚耕的思想工作来,见风转舵。
小姑姑急着要动身返回玩具厂去,很快就告辞了,小姑姑对愚耕主要的作用,就是向父母亲大人讲明玩具厂的一些情况,用事实证明,愚耕并不是特别无能,才会在玩具厂难以混下去,为愚耕挽回一点面子。
小姑父也进一步实事求是地向父母亲大人告知,愚耕这样正式写辞职报告辞职,到结账时会扣掉一半工资,而如果不写辞职报告,就会避免那种损失,结果又能惹得母亲大人气急败坏,暴风骤雨般地责骂愚耕一顿,父亲大人则扮作心灰意冷,黯然神伤,认定愚耕真真不可救药,家门不幸。
小姑父见到父母亲大人竟有这样激烈的态度后,情知愚耕在这次辞职事件当中是拗不过去的,眼下呆在家里也根本不是办法,不天天跟父母亲大人打仗才怪呢。小姑父在告知之际,竟连连语重心长地叫愚耕可以明天返回玩具厂去就是了,明显主要是叫给父母亲大人听的,父母亲大人又怎么会不把这当作圣旨。小姑父言下之意,多半是劝愚耕委曲求全,好像愚耕虽然辞职了,但只要明天返回玩具厂去,他还是很容易就让愚耕重新有班上,小姑父这也明显是在向父母亲大人暗示什么,好像小姑父已装作体谅到为人父母的难处,与父母亲大人站在同一立场,当作人情责任,义不容辞。
愚耕听到小姑父这种建议,虽有千万个不愿意,但也不能怪罪小姑父,愚耕完全可以感知得到小姑父也是对父母亲大人没辙了,才不得不抛出这种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建议,不能算是背判了愚耕。愚耕当然相信,明天他返回玩具厂后,小姑父很容易就会让他重新有班上,但愚耕也看出,其实小姑父都认为他明天返回玩具厂重新上班,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更谈不上出息,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是向父母亲大人缴械投降,乖乖就范。
愚耕因此更加痛恨父母亲大人,竟独断专行,滥施权威到如此地步,这听他今后还做不做人。
小姑父告辞后,愚耕感到这次挑战的形势对他十分不利,甚至败局已定,特别是小姑父告辞时,对他说叫的那句话,就更加让父母亲大人无视他的感受,非得要逼迫他明天就返回玩具厂去,以为无论如何,他只要返回玩具厂去上班,就总比呆在家里强,他只要呆在家里就会成为父母亲大人的一块心病,父母亲大人再也不指望愚耕在玩具厂能挣多少钱,能有什么出息,愚耕在玩具厂混自己的口总该能做到吧,谁叫他们生了愚耕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愚耕不甘愿就这么被父母亲大人逼迫他明天就返回玩具厂去,愚耕除了加深对父母亲大人的痛恨,却又无从抗拒,更懒得与父母亲大人争辩什么,恐怕一争辩起来,他就会大骂出口,结果更加只会自找难受,也毫无作用。
愚耕唯有的希望,就全靠小姑姑了,可愚耕又情知小姑姑根本就无能为力,最终结果,却只有一种,愚耕实在不忍心再为他的事而继续无谓地闹下去,父母亲大人不就是要逼迫他,明天就返回玩具厂去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已至此,愚耕暗自不得不认命了,想要委曲求全,息事宁人,更有自暴自弃的心理准备中,父母亲大人当他是不中用的东西,他就当不中用的东西好了,明天返回玩具厂,再怎么着混自己的口总该不成问题。
虽然最终结果只有一种,但愚耕还是不会轻易就答应明天就返回玩具厂去,愚耕既然请来小姑姑、小姑父,主动向父母亲大人发起挑战,就一定要抗拒到最后时刻,倒要看看父母亲大人的逼迫戏法会激烈到什么程度,那样他到最后缴械投降时,也无愧于他的性情,也对得住他从玩具厂辞职时的那份决心,保住了一些做人原则,
后来,小姑姑私底下还是关切地问起了愚耕又有何具体打算。
愚耕也就坦诚透露出,想跟那人一块打砖坯的打算,并嗯嗯啊啊地稍微解释了一下,表明他的那种打算是很认真的,也很务实。
结果愚耕的那种打算,一传到母亲大人的耳朵里,立即就招来一阵冷嘲热闹讽,啧啧叹息不己,歇斯底里,存心要给她丢脸。小姑姑也不支持愚耕的那种打算,但还是很尊重愚耕的一些想法,并不觉得打砖坯是很丢脸的事,只是以为,愚耕还不必去吃那样的苦。
愚耕早就意识到,他想跟那人一块去打砖坯的打算,是根本行不通的,就当作是曾经有过的打算,已经失效。如果不是小姑姑问起来,愚耕也不会透露那一打算,只当作是又多有一段心路历程,埋藏在心底,愚耕见到母亲大人对他的那种打算竟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别说是真的跟那人一起打砖坯,就是光有这种想法都让母亲大人无法容忍,这就不得不让愚耕加深了对母亲大人的痛恨,简直不可理喻,像是母亲大人严重羞辱了他的尊严,可恶之极。
吃过晚饭后,父母亲大人、小姑姑、奶奶爷爷、愚耕以及一位邻居,都在家里聚到一块,整个逼迫愚耕明天返回玩具厂去的事态,正式形成高潮,愚耕想回避也回避不了,难受得要死,心烦气躁,却还得强装平静,超然事外。
愚耕碰到这种场合,就不得不正式宣布缴械投降,惟命是从,愚耕不愿罗嗦些什么,反倒成了没事人,倒要看看父母亲大人又能会如何唱好这一出戏。
结果,母亲大人一开场,就哭开了腔,捶胸顿足,雌性情大发,念叨个没完没了,父亲大人则不间断地进行演说,滔滔不绝,声情并茂,深思远虑,心事重重,邻居则跟愚耕打哈哈,帮父母亲大人说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小姑姑、奶奶爷爷则不停地规劝免励愚耕,深情厚意,语重心长,并不像父母亲大人那样激烈,比较能体谅愚耕的感受,顾全愚耕的面子,本质上小姑姑、姐姐爷爷是同愚耕站在一边的,能设身处地为愚耕着想,只是还不能与父母亲大人对立,所以才娓婉地劝愚耕明天还是返回玩具厂去。
愚耕头一次若无其事地答应明天返回玩具厂去就是了,暗自却极不耐烦,父母亲大人这样大张旗鼓,大动干戈,弄得鬼气阴森,暗无天日,他如果还不答应下来,非要死人不可。
愚耕强忍着在现场旁观了一阵后,也就躲进房间,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后来又听到,父亲大人与奶奶吵了起来,吵来吵去,连父亲大人都呜呜地痛哭起来了,这都是愚耕惹的祸,恐怕愚耕就算突然死掉了,父亲大人也不会哭得这么痛心,哭得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