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这一桩故事,并非多难打听,而螺女最是喜欢探听些,加之她瞧上去心机单纯,也一副大咧咧的样子,也自然不招人嫌,无人防着,打听点什么,最是容易。
去给王珞取食盒的当头,便从那些炊伙婆子里听了些,不免问仔细了。那些婆子平素就好讲是非,何况这桩故事本就可笑,自然讲的绘声绘色。
这头螺女听了,回了屋,便又添油加醋的给王珞说了一通,说罢,笑道:“小姐,奴婢原还以为像上京城里头静安男爵府家,已经算是最可笑了,却不知天外有天,这余杭徐家,好笑过静安男爵府家万倍!”
冷桃挑起眉,淡淡道:“也亏得是这江南官宦世族,竟然连这一女嫁二夫的勾当都想得出来。”
王珞也是笑,笑完却也明白里头的曲折,不免道:“也无怪得徐家如此,到底是被这次二殿下的战事拖累了,当初大捷,他们也是想见风使舵的,那马家也的确更值得投靠。不过谁能料到这次大捷摆了个乌龙,成了这般逆局,徐家哪里会想被牵连,自然又吃回头草了。”
“纵如小姐说的,那也脸皮忒厚!”螺女不齿的道,冷桃却是皱了眉,看向王珞道:“小姐说的极是,徐家这样做也是惶恐被累,但如此想来,咱们府上的二小姐不也是和镇国公家扯了关系么。刚刚说的那种倾轧,全是一衣带水的遭了秧,若如此。咱们府上……”
被冷桃这么一提点,王珞不免也心寒几分。之前虽然也往这方面想过,也听了姜氏的意思。也曾劝姜氏退婚的云云。
如此联系起来,她的想法和徐家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想明哲保身。
徐家不过和马家联姻,和这次战事丑闻的联系还隔着马家,信昌侯府,都已经惶恐到如此。更何况荣德公府联姻的可是镇国公府,而镇国公府的长公子正是这次战事副将,这关系直接着,比徐家不知道密切多少倍了。
信昌侯府和马家的遭遇已然如此。虽然未必是皇帝授意,但若真失宠于皇家,又哪里是能善了的。当时江贵妃如此盛宠,王珞也是有眼瞧见的,甚至那个江三公子,王珞也亲见过他那骄横跋扈的,如今的下场都……
心里一咯噔,王珞额角就冒了汗,不是她想想这么多。实在这古代的官场没什么人文精神,连坐的规矩,现实的很。
螺女察觉王珞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劝道:“小姐无需忧心这些旁的。万事还有老爷和夫人做主呢,到底咱们府上也是一等国公府,哪是容易被牵扯到的。且退一万步说。真有那干系的,只怕是如今府里头的二小姐。小姐无需过虑。”
王珞却没真松口气,只黯然道:“唇亡齿寒。何况二姐也是荣德公府的二小姐,若真有个什么,我哪能讨得了好去。”
螺女无言以对,冷桃微微沉吟,道:“那小姐如此也无济于事,夫人已经不赞成小姐说的明哲保身,既尽人事,如今咱们能做的,不过就是听天命罢了,只盼着陛下圣明,也盼着老爷平素在朝廷里交好,不至于现下多了些落井下石的。”
冷桃说的自然是正理,王珞也是这样想的,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便见得王昌家的打了帘子进来了,她满面带笑,道:“小姐,您瞧,这儿有您两封信哩。”
说着,王昌家的就从袖口里掏出两封信函来,螺女颇有些疑惑,道:“这里怎的会有小姐的信,咱们刚到扬州才一日呢。”
王珞和冷桃也是疑惑,王昌家的则笑眯眯解释道:“奴婢瞧过了,也问了,说是前几日就寄来了,瞧那落款,好似是忠勤伯府家三小姐,还有顾学士府的二小姐。”
王珞会过意来,忠勤伯府三小姐,自然是叶雁蓉,而顾学士府的二小姐当然是顾芯筠了。没想到她们早早的来了信,王珞心里一暖,忙就接过那两封信,细细阅读起来。
冷桃却是有几分不解,道:“只是这两位小姐如何得知这姜府的落处,还没岔错的送信来了,小姐难不成一早告诉了?”
王珞挑眉一笑,道:“哪里会,我可没问这些哩……”看了一段,便明白过来,笑道:“这信上说了,是使人去交到咱们府里的妈妈送来的。”
第一封是顾芯筠的,瞧那字迹,王珞就认得出,十分淑秀的簪花小楷,柔和之余,却字含铮骨。王珞一向认为字如其人,顾芯筠便是如此,外柔内刚。
心里想到这层,但王珞看信的功夫也没耽误,信中所言,除了问好,还体贴的说起了镇国公府的近况。
顾芯筠向来行事体贴持重,定然也是知道王珞担心着这次战事捷报的事,便委婉的交代了镇国公如今境况并不十分好。国公爷和几位公子都被有心人参了本,陛下龙心不悦,已经借机大惩小戒。
顾芯筠的父亲是内阁学士,虽然不是举足轻重的阁老,对这些事情却也知之不少。所以顾芯筠了解得多些就不奇怪,再加上王珞也知道镇国公府在京中一向低调,府上无论公子或是女眷一概不喜交游,自然在朝廷里无太多盟友。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这样暗中吃罪了人,如今战事逆局,自然有人落井下石。
信上说完这些,并没提到荣德公府,王珞便知道应该无大碍,或者暂时无大碍。
但这头松了口气,王珞一想到镇国公如此遭遇,不过是无辜被牵连就落得这样遭遇,这颗心又悬起来了。
这么后,不免又想起一人,宋盼芙,身为镇国公府的九小姐,当初大捷的时候受尽人的追捧,宫中贵人青眼,如今不知如何了。
不管如何,当初宋盼芙待她都是诚心诚意的,冲着这份情谊,王珞也无法不多一份担心。虽然王珞也无法做些什么,但想起姜氏曾说不会在此时此刻对镇国公府明哲保身,不由敲定了主意,冲王昌家的吩咐道:“你去取笔墨和纸来。”
王昌家的知道王珞是要回信,便点头称是,正要走,王珞又加上一句:“取三份信封。”
王昌家的虽然不解但还是去了,螺女却问出了口:“小姐,不是才两封信么,还多了一封要写给谁哩?”
“给宋九小姐。”王珞轻声道,又继续看信,螺女疑惑着正要继续问,王珞却皱起眉,来回翻看了几封信,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芯筠姐姐的信会和雁容姐姐的信放在同一封里头?”
这明明是两个人的字迹,很明显是分别写的……
螺女瞪大眼,道:“不会吧,小姐,这一封明明才是叶三小姐的。”
王珞看了过去,另一封信上的确署名是叶氏三娘,那么……
“小姐,那封信不会是另有其人吧?”冷桃正色,一语道破。
王珞也疑惑到了这一点,便也不含糊,直接撕开另一封信,抽出信函,才看一眼,便认出这人是谁。
一串英文加简体字……除了她老公齐子祯还能有谁。
螺女和冷桃也瞥到信函,虽然不识得内容,却也知道这样的信只有齐子祯能写出来,只有王珞能读懂,不由都放了心。
“原来是世子爷,就说呢,谁能作出这样神通广大的事。亏世子爷想的出,塞进叶三小姐的信里,也不会惹人起疑,又能让小姐一定看到。”螺女吐吐舌头,笑道,“小姐可安心了,从上京城到扬州府,不远万里,世子爷对小姐牵挂着呢。”
刚说着,又一拍额头,似恍然大悟道:“难怪小姐一点也不忧心宋九小姐,还肯写信给她。”
王珞见螺女这么联想,不由莞尔,摇头笑了笑。
冷桃却是皱着眉,低声道:“只是,刚刚小姐不是说顾二小姐和叶三小姐是使人把信送到咱们府上,才让咱们府上的人把信送来的吧?既然如此,这信是从何处换了的,最大可能莫过于……”
“莫过于咱们府上。”王珞抬眸答道,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由也颦眉。心里一动,能在荣德公府府上把信换了,难不成齐子祯在这里埋了人?
但是她为什么不知道,而且这个人又是何人呢?
心思一乱,但王珞还是忍不住先看了信,信上的内容除了问她好不好,习不习惯姜府,习不习惯江南,就是问船上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身子如何,他送来的药材丹丸有无按时服用……絮叨的很,倒也是齐子祯的一贯风格。
齐子祯面上显得有些冷然,性格又似狐狸,并不像这么唠叨的人,待其实私下里在王珞面前,却是另一副光景。
思及此,王珞不免唇角微扬,心里暖暖的,想笑他还拿他老婆当三岁小孩。但心头虽然这么笑道,却猛然察觉点什么,的确依齐子祯对她如此不放心,那么真的不知什么时候在荣德公府里头为她安插了什么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未完待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