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应安说话很是妥当,黄老太太眼一眯,便点头道:“说的是。”
老太太开了口,旁的人自然不会傻愣着,簇拥着黄老太太,领着一干丫鬟婆子们便一齐出了姜老爷的地儿。
黄老太太吩咐她的近婢珊瑚服侍王珞去收拾好的厢房里头。这珊瑚也就是王珞最初见到的那个大丫鬟,王珞瞧出这珊瑚是黄老太太面前的得意人,能让珊瑚来安置自己,也是她表示看重的一种方式。
王珞见黄老太太把她安置了,又散了那几个奶奶,只留姜氏还有两个舅爷一齐,便知道他们是有话要说,当下也不耽搁,福身就下去了。
黄老太太见屋里头只留着姜应安,姜康安,还有姜氏,便点了点头。这会丫鬟上了茶来,姜氏一手接过,递了过去,黄老太太轻抿一口,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得外头丫鬟禀道:“老太太,徐家四太太来了。”
黄老太太脸色顿时不耐,姜应安见了,忙道:“老太太不舒服,不方便见四太太,给辞了吧。”
那丫鬟应声去了后,姜应安又上前宽慰道:“娘亲莫气,徐家的人也不过纠缠这一时,待佑哥儿的亲事定了,也莫可纠缠了。”
姜氏察觉气氛不对,姜康安也听出不妥,他们到底离家许久,从这一两句莫名的话里头还分析不出什么缘故。姜康安耐不住,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和佑哥儿的亲事有关系?那徐家四太太又是何人?”
姜氏却有几分眉目,轻声道:“莫不成是苏州徐府?”
经姜氏这么一提点。姜康安也明白过来,扶额道:“噢。徐府老爷就是刚从巡抚位置上致仕的徐大人,到底离扬州久了。竟忘了这层。只是何故娘会同徐家人置气?”
黄老太太冷哼一声,姜应安便叹了口气答道:“大哥有所不知,前些个月父亲病势汹涌,眼看要不济事,药石又无医,于是我就和三哥,还有娘亲盘算着让家里冲冲喜,看是不是能奏效一点。”
姜氏留神听着,姜康安却连问道:“难道谈的是刚刚那个徐家的小姐?”
姜应安顿了顿。又接着道:“谈的小姐的确是徐家的,是徐十二娘,是徐府三房的嫡出小姐,刚刚那个徐四太太便是这个徐十二娘的四婶。论上去,和娘的外家那头扯得上一些关系,叫咱们娘一声堂婶本不过分。这几年徐四太太续弦了过来,便也常来咱们府和娘亲走动。”
姜康安并没联想什么,只有些疑惑的道:“既如此,娘怎么不愿意见那徐四太太。到底也是亲戚一场,如此岂不叫人闲话了去?”
姜氏比姜康安想的周全些,便听出姜应安那话里的意思,皱着眉道:“莫不是这门亲事惹出了什么大的岔错?”
姜应安目光一闪。眉间有几分纠结,道:“原本咱们和徐府都算门户匹配,徐府那位徐十二娘。也同佑哥儿年纪相仿,而且徐十二娘秀外慧中。颇有淑名,当时我。三哥,和娘都商量妥当了,还是满意的。同徐家谈的时候,也谈的妥当了,就预备定亲了。”
说到这儿,姜应安目光一冷,道:“哪晓得那当头忽然传来了漠北告捷的喜讯,徐家竟然就矢口否认这门亲事,江南这么大的地方,一些事哪里难打听,后来才知道原来咱们同徐家谈亲的时候,还有另一家府上也瞧中了这个徐十二娘。”
说到这儿,黄老太太啐了一口,恨道:“虽说那余杭马府不是个东西,但我觉得最不是东西的还是这徐府,从古至今,哪里有一女二嫁的道理?偏是他们徐府,不过见马府仗着着那续弦进信昌侯府做夫人的姑奶奶,又有了捷报,眼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忙就撇下咱们这茬,又去抱马府那臭脚!”
姜氏心思活泛,就这么几番话,就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懂了**不离十。
余杭马府,姜氏原来是不清楚的,她若是不清楚,就证明这马府应该没甚么根基,起码不是有名的世家望族。而且同在江南,若是叫得上名头的官宦人家,姜氏出生在此,也没理由不知道。所以这马府,不过是骤富暴贵之流。
再听黄老太太说到那续弦进信昌侯府的姑奶奶……心思一转,便想起来这几年同那些夫人们交际时,也的确见过信昌侯夫人。当时姜氏还觉得这信昌侯夫人委实年轻了些,不过双十年纪,而且生得风流妩媚,自有一种姿色。
而那信昌侯已经年近花甲,姜氏便掂量着这应该是续弦没错了,后来又听了一些,果真那信昌侯夫人是续弦的,似乎就是从江南来的。
这几年,且不说江南这些,便是京中,哪怕平头百姓也知道如今最有潜力的两位皇子莫过于皇长子和二殿下了。而二殿下的最亲密的战友,自然是崔淑妃和她的哥哥家,信昌侯府。正如黄老太太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道理哪里有人不懂。
之前漠北大捷,马氏仗势着信昌侯府,徐府的心思也浅显的很,女儿总是要有点政治价值,这当下,孰轻孰重就不难估量了。只是这事做的太直白了些,也着实令人恼怒不齿。
这么思想着,姜氏便上前搀着黄老太太,又嘱咐玳瑁去泡壶新茶,一边安慰道:“娘亲息怒。”
黄老太太缓了缓,姜康安自然也听明白了这事情,皱起眉道:“难不成那徐家,又把这徐十二娘许给了马家?”
黄老太太轻笑一声,道:“可不是,如此没有礼义廉耻的事,倒也只有他们徐家做得出。”说着她有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说道:“若是真让那徐十二娘进门,有这么样的家风,能教出什么得体的小姐?想必那淑名也不过是花架子,哼。”
“娘说的是。”姜氏低声应道,“佑哥儿我也是见过的,顶好的一倌倌,听闻年纪轻轻又中了举子,委实前途不可限量。如今虽然是迫于爹的形势所趋,但也不好委屈了他,若娶了这不贤惠的奶奶,将来可不劳神?”
听到姜氏提到姜德佑的好,也不自觉脸色温和了一些,姜应安也笑着道:“所以也是因祸得福哩。再说了,如今的局势咱们也清楚,所谓风水轮流转,谁能估料到那漠北大捷竟然是假,二殿下也能栽个大跟头呢。”
姜康安微一吃惊,道:“我路上也得了这消息,难道这消息已经众所周知了不成?”说着又声音微弱下去,低声呐呐:“怎会如此,到底也是丑闻……”
姜应安不理解他这反应,姜氏却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姜康安脸上的一抹不安,心里一咯噔,试探道:“大哥怎的如此吃惊,虽然家丑不外扬,何况事关陛下颜面,但到底纸包不住火,若真丑闻走漏了风声,也不是多奇怪的。”
姜康安一听,顿时察觉自己反应过火,忙掩饰道:“是哩,是这个道理,这毕竟不是小事。”
“自然不是小事。”姜应安笃定接过话头,又道:“若只是小事,这次徐家哪里会急急的把马家的亲事又退掉,反而巴巴的来吃咱们家的回头草?听闻京中一向呼风唤雨的江贵妃,还有信昌侯府这次都吃了排头,那个什么江三公子偏还不知收敛,在这当头惹了祸事,偷骑了京中军营的马匹,还碾死几个路人。”
姜应安冷笑一声,接着道:“可不幸,陛下这次可没念江贵妃的情面,便说交由军法。江贵妃自然求情,只是情没求到,反而让陛下罚出宫的寺院里反省,不过临了倒是许江贵妃留了个全尸。”
姜氏虽然因为行船路途中消息不发达,也不知道这层公案。但听了之下,也不觉出奇,便道:“到底是扫了陛下的颜面,之前大捷,满大齐张贴着皇榜,如今骤然传了这样的丑闻,哪里忍耐得了。不过虎毒不食子,二殿下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亲子,而且还未回京,这出气,自然只能冲着和二殿下有关联的出了。”
说着,姜氏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姜康安,果然瞧见他脸色泛白,额角隐有汗珠。
说到这层,黄老太太眼睛一眯,道:“便是这个道理,谁不知道哩,徐家也知道呢。前些日子,听闻那马家又做些强霸田土的勾当,原来知州冲着信昌侯府的面子,总也只睁一眼闭一眼,由得他在余杭横行,难免对那知州不放入眼里。这次出了这事,马家可就遭了秧,那惹事的马二爷就被关进了牢狱里头。”
话虽这么说,但谁也知道是不是真的惹了事,不过是那知州借机报复罢了,但是与不是,也看出来世态炎凉,官场便也是最为势利的地方。
得势时,你抬我举,眼看失势了,便墙倒众人推。
这么牵连甚广的罪孽……姜氏不由又多瞧了姜康安一眼,心一沉,眉头不觉就皱得深了。(未完待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