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老夫人要做扑蝶会,而赵夫人在旁帮衬,这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公府。原本既然柯老夫人要在公府做扑蝶会,府里的女眷本不该出府赴别的会,但姜氏毕竟和善王妃有约在先,所以柯老夫人很大度的让她还是如期应约,免得损了两家多年情谊。
姜氏使丫鬟芙茜去各处小姐那说了花朝节那天去景王府赴扑蝶会的事,王璟一副不以为然,于是她身边的嬷嬷便说是小姐身子不舒服,不方便出府免得失仪。
王玥听了自然是百般欢喜的,转头就和曼萝商量起穿什么衣裳怎么打扮起来。而王媛则是勉强应承着,只好回头使身边的大丫鬟婷蓉去小王府推了尔霜堂姐的约。
至于柯素韵听了后,不免有几分意外,未料想这面上姜氏待她竟是和其他小姐一般无二的。于是忙唤诗翠取出一只宝蓝底绣芙蓉的荷包送与芙茜,又把几只新打的五福络子让芙茜转交姜氏。
芙茜将这些都说与姜氏听后,又将那几只五福络子送上,姜氏只是看了一眼,便半阖上眼睛,淡淡道:“收下去吧,表小姐倒是个有心的。”
马继才家的拿着美人捶给榻上躺着的姜氏捶着腿,四下里寂然,唯有雨落之声隐隐传来。由于下雨屋里一排六扇格的窗子都关上了,红木的窗子上漏雕为花,花下为蝙蝠,取的是洪福齐天之意。
芙茜将那络子交给元青吩咐去收下后,又走到桌边给姜氏倒了杯峨眉雪芽递上,姜氏接过后。芙茜便道:“奴婢瞧那表小姐倒是个伶俐的,难怪府里上下也说不出她个不好来。”
“听说表小姐刚刚穿了耳洞。你把我之前那对赤银猫眼坠子送去吧,她那年纪。戴这个顶是清丽。”姜氏从榻上直起身,马继才家的便停下捶腿,给姜氏身后放下一个银朱色缎面引枕。
芙茜点头称是,便转身撩起帘子出去了,她刚出去,帘子又马上被撩了起来,走进来的是姚妈妈。她梳着光亮的圆髻,穿着姜黄色素面褙子,身材高大丰腴。带笑走到姜氏面前福了福。
“妥当了?”姜氏挑起眉头,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
“那是自然,不过是永平府乡郊里做木匠的人家,还有上有病母,下有三四个弱冠弟弟,看到送过去那药材缎子还有二十两银钱就喜得找不着北了,哪里能不妥当。”姚妈妈不以为然,殷殷答道。
姜氏点了点头。眉头不经意的舒展开来,“那便好。”
姚妈妈有些不忿,道:“不过既然都在内院里做出了这样醃臜的丑事,侧夫人何必这样心慈。还送财送物。要不是老爷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只怕还以为是侧夫人您心虚呢。”
“现在内院的事到底是归我在管着,出了丑事不管缘由。总是我的不对,只要事情压下去了。公府的颜面无损,老爷自然会懂我的苦心。”姜氏声音轻柔。但那用螺黛画得高挑的眉峰下,微眯的眼映着火光般灼灼闪跃,似两簇刀光,极是锋利。
“是。”姚妈妈连连点头,姜氏又道:“老夫人和夫人明日也做扑蝶会,我不能服侍在侧,你就去帮衬一下吧,老夫人和夫人的身子都不好,不能累着。”
***
绿缛阁
第一声雷在天际响的时候,耳所闻让人只以为是哪个顽皮的孩子点了一只炮仗,但紧接着连串的轰鸣汹涌的铺天盖地,那几乎已不是雷声,而是天空被撕裂之后崩落的声音。
而王珞就清醒在雷电交加的清晨,天才蒙蒙亮。起身的时候身畔的双喜已经没了踪影,想来是洗漱更衣准备过一个时辰来服侍她起床了。
窗外雨落如洒,天色黯淡似暮。室内变的异常的阴沉和闷热,王珞只披了鹅黄色的小衫坐在圆桌前,倒了一杯花茶喝下,冰凉凉的。
此时匡当一声,门扉豁然洞开,送花色门帘被朔风吹起,夹杂着一个闪电凛冽的划过,耀目的光亮瞬间照亮了室内,亦照出那人被拉得长长的的影。身后还传来丽君和双喜的声音,“七公子,小姐还睡着呢……”
在闪电熄灭前的刹那,王沛驰已经扑到了王珞的背后,力道大的扯落了只是半披在王珞肩上的内衫,被雨水打得湿透的衣衫瞬间贴服在王珞的脊背上,冰凉气息让她不禁一个冷颤。然而揽在腰上王沛驰的小手,又让王珞慢慢的放松了紧绷的脊背,忙转过身心疼的问道:“七弟,怎么了,谁让你这时候冒着雨来了?”
王沛驰却忽地趴在了王珞的膝间,满面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颤声说道:“姐,我怕!”
王珞心一紧,正要说什么,屋里的帘子却被掀开来,是袁妈妈领着两个小丫鬟一身湿答答的狼狈的进来了,她们福身道:“五小姐,七公子安。”
王珞眯起双眸,声音里掩不住责难:“你们是怎么照看公子的,竟然让他这个时候冒这么大雨来我屋里,若是有个什么事,我娘必然撕了你们的皮。”
“老奴……”袁妈妈脸上露出惶恐,正待解释,王珞却摆摆手,不耐道:“行了,你们出去吧,我有话和七弟说,你们先去净室准备热水和换洗衣物吧。”
袁妈妈和丫鬟们不敢多言,忙称是福身,然后便转身退出了里屋。
王珞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膝上趴着的王沛驰,他束发的头巾已被扯落,被打湿的一头乌黑的发散落下来,有几缕黏腻在面颊上。他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的颤着,沾染零星泪珠,王珞抬手帮他擦掉,道:“瞧你,你可是个倌倌,哪有倌倌随便哭的,你怕什么,可是怕这外面的雷声?”
“不是雷声……”王沛驰抬起头,嘴唇蠕动了一下。
“那是什么?”王珞虽然只比他大几岁,名义上是他的姐姐,但其实王珞有时是把王沛驰当儿子般疼爱的,见他如此,不免心疼,声音软和下来:“跟姐说,不要怕。”
王沛驰眼睛眨巴眨巴了几下,缓缓才道:“我刚刚又做噩梦了……”
王珞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拍了拍他的小手,安慰道:“梦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王沛驰笃定的打断,“我那天晚上听到院子外很吵,我想去看,但袁妈妈不许,我便趁无人时从后门溜了出去。我悄悄跟着娘屋里的那些丫鬟婆子们去了褒碧榭,我好奇是什么事想进去看,但褒碧榭外头有好多丫鬟婆子守着。于是我便绕到了后头,从福儿的洞里钻了进去……”
福儿是二姨娘养的一只京巴,虽然王珞没见过褒碧榭里那个洞,但福儿生得胖胖的,若是王沛驰要钻,必然是钻得进的,想到这儿,王珞不禁攒紧了拳头,道:“然后呢?”
“我看见娘身边的姚妈妈领着许多丫鬟进去了院子,然后还栓住了院门,我还看见了二姨娘,还有那个肖姑娘,她们在为什么事情在吵。姚妈妈也说了一些什么,后来,后来……”
王沛驰紧紧的环在香墨的腰上,手微微发抖,声音渐渐扬高起来:“后来,二姨娘把孙姑娘推倒在地,然后孙姑娘就流血了,流了好多血,然后肖姑娘就对着院子里的廊柱撞了过去,她的头上好多血,好多血,地上好红好红,但她的手还在动……然后姚妈妈就用一卷草席把她包走了……”
说到这儿,王沛驰猛然抬头,眼睛瞪得极大,“我昨晚又看见她了,她全身都是血,好多血,好多血……”
晨曦中,窗外雷电交映,雨丝针落雨雾如烟。王沛驰伏在她的膝间,全身颤抖得几乎带着王珞也要跟着颤抖起来,他薄薄的赭色衣袍犹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渐渐沾湿她秋香色的内裙,湿衣贴在身上寒凉入骨,连一颗心也渐渐发冷。
王珞想到姜氏不会袖手旁观,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狠。她曾经真的愿意相信姜氏只是把孙姑娘送走了,哪怕她知道如果真的是送走了二姨娘不会这么沉默。却没想到,真相却是这样,她不知道姜氏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二姨娘和孙姑娘内里反……
但姜氏的借刀杀人无疑是成功的,如果她不是亲耳听王沛驰说,她绝想不到会是这样。府里也没有人知道是这样,就算有人知道是这样,那也和姜氏无关。而那草席,只怕姚妈妈一早备好的吧,只不过等着这一刻。不管孙姑娘有没有一头撞死,等待她的,都是一卷草席。
王珞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虽然这一切她都没有一丝一毫参与进去,但她却在害怕。她原本想要姜氏宠妾灭妻,还自以为能狠下心,但没想到狠下心要狠到这个地步,要人命的地步。但如果她是姜氏,她是愿意等人来取代,还是让人无法取代呢?
王沛弘在她的膝上蠕动了一下,王珞回过神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却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只是轻声道:“那是梦,忘掉吧。”
可怜王沛驰才四岁大的孩子,就亲眼目睹这些,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可是王沛驰毕竟是无辜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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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