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婷的近况也并不如意。
自从上次她设法与沈丞相取得联系之后,墨昀阡虽然当即并沒有大发雷霆,但是待她却比以前更加轻慢。一连几天看不见人影不说,连为了给她治疗中毒的药物都越來越不按时送达,似乎他已经知道,这场所谓的“中毒”闹剧,是她一人自导自演的结果。
于是现在,对她來说,白天和夜里并沒有太大的区别。吃完药之后便去床上睡一觉,醒了就坐在窗前发呆,如此往复。
这屋里连一点能打发消遣的东西都沒有,沈曼婷初始的时候还有些无聊,但是后來她便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想一件事便就是一上午。
她此时已经算是练出一项技能,那便是一点零星的小事她都会延展地弯弯绕绕,非得想出其中的曲折离奇才算罢。她甚至自嘲式的想过,若是现在要她编个话本子,她也能八~九不离十地立马写出來。
偶尔她也会想起以前的事。早前的时候她想的最多的还是出现在自己梦里和回忆中的那个洒脱不羁的少年,只是近來想的愈发少了。和身边其他人的相处也一幕幕地在她脑海中展现,她想起和小青儿,和墨昀壑的相识,想起和付如兰的相处,想起和华霜的相遇。
那时候,还是她人生中最美好,最不知愁的时光。
匆匆不过十几年,几载,数月,情况却已然有了这么大的不同。
她又想起,华霜曾经对她说过,要她勇敢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未免让以后的自己后悔。她照做了,那也是她的心声。可是得到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这种感觉,却并沒有想象中那样的满足和快乐。以后的她或许真的不会后悔,但能保证不遗憾吗?
恐怕不能。
毕竟她最初嫁给墨昀阡的时候,他还不是现在的他,那时候的他,还承载着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情感。现在说來,这份情感虽然不能立马地割舍掉,但就像墨昀阡的转变那样,它也已经稍稍有些变了质。
华霜还对她说过,就算别人不爱,也一定要学会爱自己。
她撑着头叹了口气,爱自己,也要有必要的物质条件啊。她可不认为,被软禁在这方寸之地的自己能有什么绝地重生美艳动人的机会。
或许现在,她需要开始想想其他的事了,譬如,怎么走出去这个问題。
与此同时,拥有相似处境的华霜已经开始计划实施,如果顺利,能出得一趟王府应该不算难事。
起床洗漱完之后,她先用完丫头送來的早饭,而后找出一件淡绿色的衣衫穿上,脸上也稍稍上了妆。一切准备好之后,她唤來丫头,道是她想去后花园散散步。
丫头闻言有些犹豫,先前墨昀壑已经下了令,让王妃待在院子里静养,其中的意思也很明确,在院子里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踏出一步。
华霜又何尝不知道她的为难,她淡淡笑道:“你先去找七叔向王爷请示一番,本妃就在这里等你。”
丫头忙“哎”了一声,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华霜收回视线,走回内屋,拿出先前拿到的付如兰遗留下來的信和玉佩,揣在怀里。
不多久,丫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來,高兴道:“王妃王妃,王爷准许您去后花园走走!”
华霜失笑,只不过这笑中带着淡淡的讽刺味道。她好歹是这个王府中的女主人,却连去自家的花园也被看做是莫大的恩典。
她走出房间门去,外面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颊上,让久违太阳的她轻轻地喟叹了声。先前所存留的一些闷气,不知怎的竟也消散开去。
自由,真真是个好东西。
现在时节已然是百花争相开放之时,冬日里只有些腊梅绽放的土地上冒出各种各样的花色花式,配上暖日的洒照,近看远看都是一副美景。
丫头显然也被这场景吸引了,不住地在华霜身旁兴奋道:“王妃快看,好多漂亮的花!”
华霜也都一一笑着点头。
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后面还跟着几个家丁仆役。墨昀壑看來还是不放心,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不过这也正和她的心意,毕竟待会儿上戏的时候,也需要人旁观佐证。
赏了一会儿花,华霜道是有些疲累,欲附近找个地方歇歇脚。
丫头歪着头想了想,这后院之中,住过人的地方,怕是只有以前付小姐的住所了。可是想到王妃和付小姐的关系,她又皱着眉垂下头來。
华霜看着她苦恼的模样笑了笑,指着一个方向道:“本妃看那里就不错。”
丫头一瞧,正是付小姐的院子。既然王妃自己说了出口,她便也不再忌讳些什么,忙扶着华霜向那里走去。
后面的几人也连忙跟上。
进到小院之后,华霜让身后的人就在门口等候。家丁们见华霜只是在屋里歇息一下,不会出什么岔子,且王妃的身份在那里,他们不敢不恭谨,只道听命。
华霜带着丫头进屋之后,便叫丫头赶紧关上门。
丫头照做之后,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感觉王妃有些神秘兮兮的?”
要不是情况特殊,华霜真想好好敲打她一下。这丫头,看來也是时日长了愈发沒规矩。
这时候她只道:“丫头,接下來的事情你只管看,不许多说多问,知不知道?”
丫头虽不明觉厉,但还是点点头,道:“丫头知道。”
华霜把袖中藏好的信和玉佩都拿出來,在屋里寻了处地方藏好,而后也不顾丫头目瞪口呆的眼神,出声喊了出來。
外面的人一听,唯恐发生不妙,连忙跑进來推开门。
华霜手里抱着从床底拿出的箱子,似还有惊魂,道:“快,快同我一起去见王爷!”
一行人赶到书房的时候,恰巧遇到七叔正从里面出來。
见到华霜,七叔显然是一愣,再瞧了眼她手中的木箱子,回过神來之后问道:“王妃这是……有何要事?”
华霜把箱子抱得愈发紧了些,咬了咬唇,只对他说:“七叔,我见王爷着实有要事。事关紧急,还望能帮忙通传一声。”
七叔向來对她都是恭谨有加,这时候只想了片刻,便道:“王妃请稍后。”
不久,七叔从书房出來,小跑着到华霜的面前,回道:“王妃,王爷有请。”
华霜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手中的木箱,而后抬步走了进去。
墨昀壑正在里面看着折子,听见响动便抬起头來,看到的就是华霜的身形。她今日穿着淡绿色的衣衫,不知怎的竟显得愈发瘦弱。想到她还怀着身孕却越來越消瘦,墨昀壑忙起身來到她的面前,欲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
谁知华霜用了力道,还是将箱子牢牢困在怀中。
这时候墨昀壑倒是奇了:“这里面有何东西,竟让你如此紧张?”
华霜垂着眸,轻咬着嘴唇,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在墨昀壑的一再追问下,她终于开口低声道:“我,我在付小姐以前住的地方找到一些东西……我怀疑,付小姐怕是已经回了京城。”
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华霜迅速抬眼瞧了瞧墨昀壑的反应。后者显然是沒想到她会如此说,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其他原因,竟少有地露出惊疑之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忙反应过來,轻咳了一声,问道:“为何如此说?可有任何凭证?”
华霜不再看他,却将箱子放在书桌上,慢慢打开。
里面便有一封书信和一块玉佩。
墨昀壑自然认得这块玉佩,可是在华霜面前,他又不能显露,只略略地看了一眼,便问道:“这些都是何物?”
华霜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反常一般,只轻声回答道:“是今日我去付小姐的住所偶然发现的。我瞧着这东西实在不寻常,便拿來与你瞧瞧,说不定真的能找出付小姐的行踪。”
墨昀壑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那封信,他半信半疑地拿起信封,拆开拿出里面的信,一字一句地读了起來。
华霜这时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沒有放过他的任何一点变化。
果然,读到最后,即便是他已经极力克制,但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慌痛神色还是透露了出來。
华霜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定了定神,她装作什么都不知,又问道:“这封信上的内容我看了也觉得惊讶,总觉得付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又不能全然否定。若是真照这封信上所说,付小姐现在,应该已经被那些人接回了京城,或许正在某个地方躲着。我觉得,若要找出付小姐,就必须彻查此事,包括那些人。”
她说的不无道理,墨昀壑转向她,低声问道:“你为何对如兰的事情如此关心?”
华霜想笑,却只牵动了下嘴角,回答道:“毕竟那时付小姐是在我身边失踪的,我一直心怀着不安。况且,你不是也一直想找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