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眉头一蹙，“你姐姐的手不暖和吗？”
“不暖和，尤其是到了冬季，就像是握着一块冰一般寒冷。”沈睿煞有介事，“顾老师的手就像是爹爹的手，又大又暖，睿儿觉得好有安全感。唉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考上状元，姐姐说要考上状元娘就会回来，娘能回来，爹会不会也跟娘一起回来呢？”
顾轻舟坚硬的心轻轻颤动，“你姐姐告诉你的。”
沈睿笑眼弯弯，“是啊，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顾轻舟叹了口气，抬起手抱起沈睿小小的身子，让他窝在自己的臂弯里。沈睿小小的手摸着顾轻舟坚硬的胸膛，摸着钢铁般坚硬的手臂，忽然软软地抱住了顾轻舟的脖颈，软糯地道：“睿儿长大了姐姐都抱不动了，若是顾老师能当我姐夫就好了，这样睿儿每天就能少走一会儿了。”
别看这孩子人小鬼大，到底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山路不好走，可是体恤姐姐的沈睿从来没央求过姐姐抱他，小小的脚掌都起了水泡，他也没吱过一声。其实，在他内心深处，还是很想“远走他乡”的父母。
顾轻舟薄唇轻翘，心口泛起柔柔的涟漪，“睿儿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沈睿眨巴眨巴大眼睛问道：“什么是不谋而合？”
顾轻舟却没有替他解答，只是一直保持着荡漾的微笑，陪着沈睿在院子里温习功课，实则两只耳朵都恨不得贴在门口，外面一有风吹草动，他便跑出去看，一直等到日薄西山，拖着脚步的沈伶语才和小红姗姗回来。
小红见到顾轻舟甚是意外，“顾秀才，我还想着送小姐回去再来接少爷呢。”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小红懵逼了。她左手里食盒满满，右手搀着六神无主的沈伶语，实在分身乏术无暇照顾沈睿。
顾轻舟淡淡道了一句：“一起走吧，我抱着睿儿。”他眉宇间深深挤出了一个川字，原本想把沈睿塞到小红怀里，直接抱起魂不守舍的沈伶语，可是一想到山上有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双耳朵，连忙遏制住自己心中所想。
小红一路上连拖带拽总算是把沈伶语带回家了，累得小红汗流浃背。
顾轻舟如玉珠落盘的声音夹杂着关切问道：“怎么搞的，出去一趟成了这副模样？可是见到什么人了？”
呃，这要怎么说的？小红挠头，她也不知道小姐是因为见到大公子魂不守舍，还是因为被马惊到了。
小红红着脸含糊道：“见到了一个男人……呃，不对不对，小姐应该是被那匹疯马给吓到了。”
沈伶语坐在床边痴痴地笑了两声，纵使眉目如画，笑靥如花，可总是透露着一点违和。顾轻舟观察的仔细，是那双总是闪烁着希望的莹润大眼睛，失去了平日里的风采。
此刻的沈伶语美虽美，却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半点灵魂都没有了。
“这又是人，又是马？还不快一五一十跟我细细道来！”顾轻舟心里急，平日里只是淡漠气场随和，今日如雕如塑的五官处处冷如冰霜，周身散发出的威慑力让小红也不免打了几个寒颤。
小红站在那，身体紧绷的就像是在回老爷训话，“见、见到了我家少爷，是大少爷，也就是小姐同父异母的哥哥，后来大少爷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对着小姐奔来，那马儿眼看着一脚踏在小姐身上了，吓死个人了，不过好在少爷及时勒住缰绳避免了惨剧的发生。后来，少爷走了，小姐就魂不守舍的样子，顾秀才，您说这该怎么办呢？我家小姐前些日子脑袋就撞坏了，这一吓魂儿都要飞了……”
小红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开心的时候哭，激动的时候哭，感动的时候哭，这会儿子着急了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双一双往下掉。
顾轻舟粗通医理，当下判断沈伶语应该是惊吓过度导致，“小红，你先服侍你家小姐就寝，等明天一早若还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咱们再请医生。”
小红得令，忙带着小姐去就寝，一番事做下来回到中庭惊讶发现顾秀才居然还没走。
“顾秀才，您怎么还在这里？”
顾轻舟偏过头，如墨秀发微微浮动，露出小半截如白瓷的脖颈，黑与白搭配诱惑至极。
小红心下将顾轻舟和大少爷姜尚比较了一下，她还是更属意顾轻舟。少爷美得不像是凡人，偏偏做尽了人世间纨绔子弟的世俗事，反观顾秀才钟灵毓秀，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仙气，重要的是顾秀才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点就比玩世不恭的大少爷强太多了。
“小红，我想问点事，如果不方便，你可以选择不回答。”顾轻舟心乱如麻，他对沈伶语无疑是特殊的，可是特殊到何程度，这让从未谈过情字的顾轻舟难以回答，他只知道他想要了解沈伶语。
小红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其实顾秀才若是住在镇里，恐怕不用来问我，自然就会有人告知我们的来历。”
顾轻舟双眼深邃有神，认真打量起这个叫小红的婢女，“看来你们来历不俗。”
小红苦笑道：“小姐选择在山上住，也是为了避开镇里人的闲言碎语。不瞒顾秀才，我家小姐是沈员外的二女儿。”
“可是姜家的入赘女婿？”就连顾轻舟这种里离群索居的人也有所耳闻，足以见得姜家在太平镇的知名度。
“正是。”小红颔首，“自从老爷去世，小姐和少爷还有生病的夫人都被赶出了宅院。那宅院是姜家的地产，一直是沈老爷和三夫人居住，没想到大少爷如此无情，亲爹去世几日，就将人赶了出来。”
“三夫人身子原本就不爽利，老爷头七没过三夫人也跟着走了，留下了小姐和少爷相依为命。”
顾轻舟薄唇轻启，“这姜家大少爷倒真是翻脸无情。”
“谁说不是，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何以赶尽杀绝。”小红用手帕，擦拭掉眼角的泪珠，为自己的小姐抱不平，“可怜我家小姐少爷，原本是金枝玉叶，却落到这幅田地。”
“家里就没旁的亲戚了？”
“小姐还有一个舅舅，不过为人吝啬，小姐决计在走投无路才准备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