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克文回道:”七姑,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咱们姑侄两个,没什么不能说的。若是能帮上忙的,克文义不容辞。”
“之前听你说,刘天风好似是你老师。因而我就想着,你能否跟你老师打声招呼,看看能不能提早收鸿儿进广州的陆军学校。当然我也会写封信,烦请你转交给他。我想着,若是由你先来引荐,应当比我直接去信更稳妥一些,总不至于唐突了。不瞒你说,这些时日,我瞧鸿儿这个孩子,也有些不安分。原来我也是舍不得他太早离家,可是上海现下的时局,你也晓得的,总是在抓人,我真是怕哪一天就轮到了鸿儿头上。因而才想着,看看是不是能尽早将鸿儿送到广州去。”裴尚贤幽幽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不安。
裴克文当然知晓,这裴尚贤所说的裴鸿的事所指为何。他其实早就收到了线报,虽然心下是想帮这位表弟一把,但是苦于现下时机敏感,也断然不是他出面的好时候,因而只得暂且默了声。好在有消息说,这张书言早早就将此事拦截了下来,倒也省得他一番周折了。
“七姑,这表弟去广州的事,我自会安排妥当,你且放心包在我身上。实不相瞒,过阵子,我便要去广州一趟。这信,你也可早些写好,我一定亲手转交到老师手上的。”裴克文诚恳说道。
裴尚贤轻声说着:“克文,你真是个好孩子,也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会与你老师相识。”
裴克文笑笑:“七姑若是愿意说,时机合适了,自然会告诉我。若是七姑不方便说,一定也有您的理由,多问无益。”
裴尚贤淡淡地苦笑了一声:“从前你父亲也是这样的,与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会让人觉着如沐春风,处处替他人着想,很少会有叫人尴尬的时候。你这般的懂事体贴,大哥泉下有知,也该是欣慰。”
两人说话间,静云已是开门而入了,见裴克文在,静云垂下脸来,打了一声招呼,便先进去厨间,打了一盆水揩脸。她黯然地望着水中的倒影,水一滴下,影子就被打碎成了千万片。
张书言的话,不断在耳边重现着,静云脸上微微有些打颤。以往,她最是厌恶被威胁的。可是这一刻,她却是如此的无可奈何。明知道这事是不合情理的,可是她却是如此的无力反抗。
退一步说,林君濠如若真是南京军统的人,恐怕与裴克文也脱不了干系。她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只怕全系在张书言一张嘴上了。如今的上海滩,一夜之间消失的人,还算少么?
静云微微仰头,将湿毛巾拿下,挤了挤,挂在架子上晾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着力叫唇角上扬着,在母亲面前,她绝对不可以愁苦着脸,只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才好。
“表哥,今日可是得闲了?盼你来一次可不容易呢。”静云淡淡笑着迎面而出说道。
裴尚贤说道:“你表哥可是在这里等你多时了。我还以为你中午就回来了,哪里晓得,这一去就这样久的。”
静云抱歉笑了笑:“都怪我,看书看的忘了时辰,不打个招呼就晚归了。还请表哥见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