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一处,说着不相关的闲话,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晚饭的时辰。克文照旧留在裴家用了饭,与裴尚贤客客气气道了别,静云随手披了一件披巾,便出去相送。
裴克文与静云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各自垂着头,也不说话。一直出了弄堂口,静云方才脱口说道:“表哥,谢谢你的咖啡。”
裴克文停住了步子,转身望着静云,轻声道:“方才在家里头,瞧你强颜欢笑,我心里也是不大好受。我能瞧得出来,七姑自然也能瞧出来。静云,有些事儿,若是你说出来,比藏在心里头暗自难受要强。”
不知什么时候,一阵风将天上的水汽给刮的薄了,朦朦胧胧的月亮竟又露出了面容来。稀薄的月光照在弄堂口了,落在静云的身上。她的脸是雪白的,眉眼的轮廓十分清秀,嘴唇微微带着粉润。
静云微微笑了笑:“表哥……有些事,若是明知无能为力,只会予身边人徒添烦恼,倒是不如自个暗暗承受来的好。你说是么?”
听静云这样说,裴克文心下忽而好似被什么锤了一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是了,他今日为什么来裴家?不过是连他都没有把握,那场刺杀究竟是不是连累到了静云,他只得来瞧一瞧,看到她们都好好的,他才能真的放心离开上海。
“静云……照顾好七姑,也照顾好你自己。”克文有些无力地说着,若是离开了上海的地界,他又哪里能预料的到,上海滩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静云抬起头来,亦望着克文说道:“表哥,有些事儿,我知晓问你也不好。可是只一件,我确实想问一问你。你若是觉着不方便,那便是不答也好。”
裴克文颔首道:“说罢,我听着呢。”
“克文表哥,恕我直言,你是不是一早就知晓,君濠与我乃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静云也不遮掩,只是直接问出了口。
裴克文显然未料到她会如此问,沉吟半响,方才说道:“也许你不相信……一开始,我也是不知情的……”
“好了,谢谢你,表哥……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静云柔声说着,心下略松了一口气。她心下倒是愿意相信克文的,至少证明这份十八年才得以重逢的亲情,并非夹杂了旁的东西,这就够了。
克文瞅了静云一眼,他想朝她笑一笑,却忽然怎么都笑不出来了,心有戚戚地说道:“小心张书言,他可并非表面看的这般温和。”
静云扭过脸去,侧对着克文,平静说道:“时候不早了,表哥,早点回去歇息吧。”
裴克文拱手作揖,便朝着前方的大马路而去。凝视克文离去的背影,静云心下有些莫名空荡,空得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一样。小心张书言么?恐怕这话说的有些迟了……
“咕咕……咕咕……”梧桐树上斑鸠落寞地叫着,空气寂静得有如凝结了起来,静云的身影慢慢消逝于黑暗的弄堂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