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了一阵梅雨,驻沪司令部院中的水汽还未褪尽,从二楼的办公室望出去,高耸的松树顶上还绕着薄薄的一层雾气。天阴沉沉的,松树枝丫里隐隐约约的冒出几只麻雀,蓬松抖落着羽毛上的雨水,紧紧的挤在枝头上相互依偎着。
风一吹,就有一片水珠子从松针上洒落下来。张书言生于北平,因而初到上海的时候,对于这里的梅雨气候很不适意。但伟民曾打趣说,那是张书言还不识得江南女子的柔情似水,要不这梅雨天,倒是也像女子的闺房愁怨了。
书言开了窗,覆手立于窗前。湿黏的水汽一阵一阵阵飘了上来,粘在玻璃窗上,中间还夹着些许松叶的清香,跟着流了进来。
“你好,这位军爷,烦请通报你们长官,就说裴静云求见。“
今儿个静云穿着一袭月白短袖的素麻旗袍,襟上一排湘妃色的大盘扣,脚上配着月白色的软底绣花鞋,鞋尖又点着两瓣紫莲,隐约多了一份莲花的婉约。
大雨过后的地面,水渍着了些许清辉,映衬在静云身上。书言就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她的神态很美,身材也很是纤细。若说这交际场上的女子,他往日也没少见,总觉得旁人伸腰、蹙眉,那都是作的很。可是换到静云身上,却是别有一番甜净了。
“还请出示通行证。“守门的卫兵中规中矩地说着,不时地用余光瞥着二楼的方向。虽然他瞧不见,可是他也知晓,这个时候少帅还没离开司令部,保不齐这会也正瞅着呢,因而也是十分的谨慎。
“陈丞。“书言低声唤了一声。
陈丞从外头敲了门,踱步而入:“报告,少帅有何吩咐?”
书言双眸沉沉地望着窗外,缓缓说道:”带门口那位裴小姐进来,不可怠慢了。“
“遵命!“陈丞快步下了楼梯,来到了门口,与守门的卫兵耳语了几句,而后转身对着静云说道:“烦请裴小姐随我来。”
“谢谢这位军爷。”静云说道。
陈丞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道:“裴小姐客气了,唤我陈丞就好。”
司令部内,十分的宽敞。就一楼的大厅,足以容得下好几桌人,比起张公馆,有过之而无不及。内部陈设用的多都是老式的红木桌柜,待得进了二楼办公室大门,就见着一只龙泉青瓷净瓶摆在案头,里头插着一支细竹。
张书言此刻背对着静云,依旧望着窗外,这屋子里头细细的透着一股竹子与松针交缠的清香,倒是叫静云略微放松了下来。
“裴小姐,请坐。”书言说道。
陈丞帮着上了一盏茶,而后朝着书言背影抬手行了一礼,方才将门给带上。静云坐在一旁的靠背沙发上,人一坐上去,就陷进了一半:“冒昧来访,多有叨扰了。”
张书言转过身来,慢慢踱步到静云跟前,双手支撑在茶几上,望着静云说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叨扰法?“
静云淡声道:”前次我们有约定,但凡有了什么难处,还可来找你相帮,不知道这事儿还作不作数?”
书言觑眼瞧着静云:“哦?这倒是听着新鲜了,我倒是想听一听,究竟是什么事,竟可以促着你来这里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