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来大牢见我时,我没有感到惊讶,毕竟和他,我也相熟,或许不只是熟。
或许是我入了狱,精神状态不太好,脸色有些憔悴,我见他的眸子里很是怜悯。
而我对他只是淡淡的一笑,没有为自己入了狱而可悲,我如没有事一般。
和他相隔着铁门,我很镇定,可他郁郁寡欢。
我不知他前来只是为了看我一眼,还是为了给太皇太后探听口风,从我身上了解情况。
他让解凛在门外放风,而他自己则独自前来面见我。
我就这么看着他,等他说第一句话。
良久他才说道,“这并不是贵妃应该待的地方,太皇太后会让你出来的。”
我只是笑笑,以我对冯氏太后的了解,她杀了我都有可能,怎会放我出去。
“北海王殿下为何利用我的侍女?”我问道,很冷静地问道。
他没想到我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这个,他很惊愕。
瑛琳死了,在我身边消失了,难道他会不知?
他沉吟,“我只是想多听到你而已,所以才让瑛琳……”他没说下去。
我冷笑一声,“不知北海王知道本宫多少事?”
我也不知瑛琳到底告诉了他,我多少事。我想从他的嘴里自己说出来。
他看着我,很认真地看着我。
“其实,你就是乙桪,是不是?”他突然问道。
我惊愕,原来他知道我一切。
在我沉默中,他再次说道,“虽然你没和瑛琳说出自己是谁,但瑛琳听过你梦中的呓语,也偷听过你和白锐之间的话,她知道了你的身份。”
这么说,瑛琳将我的身份告知给了他,他早就知道了。
我盯着他,脸色不好。
“其实我知道你身份后也查过你,开始我并不信,灵魂怎能附身,不过,后来,在你从阴山行宫离开后,我相信了。”
“如你真只是高昭阳,你不会这样,除非你就是乙桪。”
半响,我才淡淡一笑,“那你怎不向皇帝禀明?”
他看着我,双眸里含着情意,“你认为我能吗,这个密码我知道了就行,太多人知道,你能好好的生活吗?”
“此刻我还不是活得不好……”我呆呆一笑,笑得勉强。
“容儿……”他意味深长地呼我一句。
我被他呼得身体一怔。
“就算你是乙桪,怎就放不下当年的仇恨呢,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何必还让自己陷入困境。好好活着不好吗,把那个身份忘了……”
他说的倒容易。
我嗤笑一声,“不是你所经历,你当然不懂。”
他沉默。
我也沉默。
半响,他失笑一声,“白锐是谁?”
我惊讶看着他,不回答。
这么说,他是来套我的话,来探听萧景栖的身份。
我看向一边,不回答他。
“乙桪当年的情郎,是不是?”他再次问起。
他说的乙桪,而不是高昭容。
“所以你还记得他,记得你和他的情……”
我依旧沉默。
“所以你才会从阴山行宫和他一起离开……你想逃离,还是你想和他继续在一起?”
我这才回眸看向他。
“你想知道这些又是为何?”我木然而道。
他胸口起伏,“你就算想离开皇上,也不应该和他在一起,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我盯着他,冷笑道,“和你吗?”
“有何不可?”他说的很认真。
我嗤笑,“难道你不是皇室子弟?”
我的言下之意他应该明白。
“你会为了我而选择隐居山林或许是去他国?”
“难道你忘了,你是皇上的亲弟弟,你不怕招人闲话?”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不明白,难道他连这些都没想过,此时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可笑。
“我可以为了你,从此隐居在山林,只要你愿意。”他郑重地道。
我再一次感到哑然。
“不必再说了,你走,以后也不需要再来看我。”我冷冷地轻怒道。
“因为你是乙桪,所以在你心里没有我了,是不是?”他神色不变,盯着我。
“是,我和你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不管我是谁。”我冷漠的没有一丝笑容。
他的嘴角轻轻颤了颤,难过的红了眼。
我看着他离开,从他的背影里我看到了落寞。
我呆在铁门处良久,或许我不应该这么说,如他灰了心,将我的身份捅了出来,我是不是再也走不出这大牢了?
夜半大牢里寒冷无比,想必外面已经入冬,我缩在大牢的木床上,眼神呆滞。
我并不觉得可怕,也不是说我很胆小,或是说我就没能力冲出这大牢,我只是想暂时能清白地出去。
迷糊中,不知是我的眼睛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就发生在我的面前。
我见铁牢外坐在桌边喝酒的狱卒突然都被定住一般,一切的事物都若定住了一般。
我惊讶出神。
在我面前突然平白无故地出现了一只大鹰,展开着翅膀,就这么粗壮的双爪站在我面前,那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我。
我瞪着双眼,实在不敢相信。在我伸出手摸向它时,它一动不动,任由我轻抚了下。
我已经分不清这是实物还是我脑袋里所产生的幻觉,反正我就是看见了它。
我对它好像很熟悉。是,我见过它,在皇宫里见过它,那日,不管是幻觉还是真实,我就是看见过它。
我在梦里见过它,我梦到自己跳入悬崖,而它在我周围飞旋。
还有……
我在阴山的那地底的空间里见过它……
那鹰雕,不错,就是它。
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何我会这么频繁地见过它,是我的臆想,还是……
我觉得自己似乎对它有很深的感情,不怕它,还觉得心中特别的欢喜。
是,这一次,我一点也不怕它。
是它来看望我吗?
它拍了下翅膀,恍如想让我坐到它的背上一般,可是我没有,我朝着它摇了摇头。
我就这么笑着看着它。
就在我愣神间,它突然消失了,在我的眼前消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我回过神来,见牢外的狱卒恢复了动作,仍旧在喝着酒,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我眨了下眼睛,眼前还是大牢的样子,什么也没有。
我淡笑了下,真的是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可这时我却发现自己不在牢里的木床上,而是站在我刚才起来抚摸大鹰的地方,这么说,我是真的起过身。
我走回去依旧坐回木床,再次觉得好笑。
我闭目在牢里养着精神,这是我进大牢的第三日了。
等我晕睡中再次睁开眼时,我见牢外来了人,是周公公和禁卫。
我清醒过来,刚站起身,周公公已经让狱卒将大牢的门打开了,还口述太皇太后的懿旨,说我无罪释放。
太皇太后就这么放了我?
我走出大牢,回到地面,见昭阳宫的奴婢,竹砚,张新普,宜儿都来接了我。
还有高显。
显见到我异常兴奋,忙走上前给我施礼,说道,“让贵妃娘娘辛苦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
周公公将我一直送回昭阳宫,走进昭阳宫后,他才恭敬地说道,“皇上病了。”
我惊讶,眉头微皱,看了眼面前的所有人,他们都低垂着眸,连高显也有些不安。
我看向周公公,疑惑地问道,“皇上怎么了?”
周公公再次一礼,随即才回我,“太皇太后不肯释放娘娘,皇上一直解说,没能得太皇太后的允许,在太皇太后不肯松口之时,皇上抽出了禁卫的佩刀,割伤了自己,太皇太后才松口将娘娘放了。”
我一时诧异,没想到拓跋宏为了我,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愣在原地。
昭阳宫静下来后,我洗净自己,换了身衣服,前去了太极殿。
拓跋宏睡在他的寝宫里,看样子近日劳累虚脱般,他的脸色很不好,沉睡得很死。
见我的到来,奴婢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我坐在拓跋宏的龙床边静静地望着他。
我看向他手臂上的伤,看样子他用禁卫的刀割了自己的手臂。
他手臂上虽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可是那布上还透着血色。
他真的对我用情如此之深,宁愿用伤害自己来换取我的无事?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从我醒来,知道自己是乙桪后,第一次对他心里难过和不舍。
为何他要这样,让我对他不舍,让我心软。
我本应该痛恨皇室,痛恨朝廷,不该跟他再有牵连,可他为何要这样。
我抚摸上他的脸,很凉很冰。
他是皇帝,不该为了我这么一个妃子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让我自由。
我失笑起来,在他面前自语冷笑,“你对我如此,以后让我如何是好……”
我该如何是好。
从这次回宫,我没打算长久地留在他身边,等事情落寞后,我是要离开的,那时,或许你对我就不是这种态度了。
“皇上,你为何如此傻呢……我,曾经在你出生当日,还进宫想杀死你……”
我冷冷地嗤笑自己。
就这么坐在他的床榻边,我等着他醒,想让他看看我。
很久很久,他睡了很长时间,而我就这么看着他,一动不动,身后我能感觉到侍候拓跋宏的奴婢进来过几回,见我不动,也没打扰。
迷糊中,我感觉到有人在抚我的脸,我突然惊醒,睁开眼便见拓跋宏正柔笑地看着我。
我不知自己何时趴在他身边睡着了,也是,在大牢待了三天,我从未好好睡下过,是也累了,看着他睡着了是难免。
我对上他的眸,微笑起来,呼了他一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