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镇,北集。夜幕依然没有降下,祁镇之中的闹市依旧热闹非凡。但这北集却不一样,不但没有甚嚣尘上,反而整条正街之中都少有人经过,只剩一些店铺门口的小二在那打着哈欠,准备收拾一番,打理收店,显得格外安静。原来这市集之间一向噪音巨多,自开国以来,那集市都要与住宅之所划街而立。但这祁镇的北集却又格外特殊,因为这北集之中专门供那奴隶,十万大山平时稍富足一些,但凡有手有脚,哪会有人靠卖身为命,所以这北集之中,其实最多的还是那些土族来的奴隶。但这祁镇虽不说繁华如京都,也从来都是风调雨顺,普通人家自然不缺什么人力,那大户人家也不求那肤色怪异,略微愚钝的土族作为家仆。只有那些需要外出的猎户或者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才偶尔租或者买一两个。但终归有所需求,所以这北集便偶尔开张一两天。而这北集之中要属最大的商人贩子,就是挂着“张”字的商铺。这商铺,老板姓张,诨名虎头。乃猎户出身,因为打猎救下过那土族的一些老弱,从此与土族交好。每逢三四年,那土族长老都求得张虎头,送些土族幼龄孩童让其贩卖。这张虎头由此便舍了那猎人日子,专心做起来这买卖,因为也浑厚老实,也成了这最大的贩子。
夜幕已降,这虎头张抿了抿口茶,道了一声:“小狼子,收铺吧。”
“好哩,老板。”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喏了一声,便要动手收铺。这虎头张说罢,放下了茶杯,就往屋内走去。正当这小狼头合上大门时,一把戒尺伸了进来。“慢着。
这小狼头一呆。马上就明白了生意上门了,原来那些要些脸面的人家,大都趁着夜黑过来买那奴隶,也防名声走咯了。
“老板,有客到!这位爷您请进,我这就去请我家老板。”说完小狼头打开了大门。打量了下这位主顾,却有点脸生。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褚府的褚管家,随行的还有些似乎是褚府的家丁。
褚管家往自己手心拍了拍戒尺说道:“去吧。就说是褚天拜访。”
“好哩,褚老爷。”这小狼头一看这主顾似有大家之风忙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内屋。
过了片刻,只见那张虎头人未至,那声先至,“你这小狼头,贵客上门,怎地不早禀告,怠慢贵客,怠慢贵客!”这张虎头声音嘹亮异常,从那门帘贯出后,瞅见那褚管家,连忙稽了一首:“褚老爷,您怎的来了,有何吩咐。”
这褚管家又掂了掂戒尺,“张当家的,我等上门,自然是为了生意。”
张虎头赶忙笑脸相迎:“褚老爷,您这是要做何生意?小的,可没那训练有素的家丁仆从啊。”
“自然是做那土族奴隶的生意。张掌柜不用细究,这是老爷吩咐,我也只是办事。还劳烦张掌柜,可不要拿那些体虚多病的土族奴隶搪塞老夫。”这褚管家,一句一字的缓缓道来。
这张掌柜虽一愣,但听那体虚多病几字,却似有一股精气神:“褚管家,您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张虎头何曾拿那残次糊弄过人家。您这就随我来。”
“好。在下也是素问张虎头之名,才特来拜访,有劳,张掌柜带路。”张虎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边说道:“褚老爷,说来也巧,小的刚从那土族领了一批奴隶过来。虽然年纪虽小,但却比以往的都要机灵一些。”
褚管家笑道:“哦,看来是在下来得凑巧了。”
“嘿,您别说,那镇西的王举人前几日还特地问过我如有稍机灵的土族奴隶一律送他那,刚好褚老爷过来,先让褚老爷瞅一瞅。”
“好,带路即可。”众人走进那内堂院子。只见有些土族奴隶在那做些杂役之事,大约都十岁有余,面容略微呆滞,那头发也显得枯卷。褚管家看着那院子中正在打扫的奴隶,略微点了点头。“张掌柜,这就是你说的那批么。”
“唉,褚老爷莫急,还请再移步。”说完这张虎头,拍了怕手,只见那院子中原本关闭的小屋中,响起了一阵声音。鱼贯而出一些人影。赫然就是一群土族奴隶,大约二十余人,不过看起来似乎更精神一些,年纪也略小些。这些人在院子中规规整整的排成了一排。那张虎头领着褚管家,到了排头那人处对着褚管家说道:“褚老爷,我做的是贩人的活,也是门生意。生意嘛,大都看货品。您来瞅瞅我这品色。这虽是人,也如同那蔬菜果实,需看看表里。”
褚管家不言语,向张掌柜摆了摆手示意他暂别说话,手中握着戒尺在手中轻扇着。向这排奴隶慢慢踱步,大约又走了几圈,又时不时打量那高个些的眼神,那矮个些的脚。手中又掰了手指似乎掐算些什么。才缓缓说道:“张掌柜,请教一个问题。”
那张虎头小跑上前:“褚老爷,您说。”
“这批土族奴隶的确精气神都不错,只是为何年纪看起来略小。我掐算起来不过七八岁尔。”
张虎头沉吟了一会说道:“褚老爷,果然有些门道。实不相瞒,这土族奴隶其十岁之前时却与我等小儿类似,精气神尚在,只是过那十岁之后,大多奴隶会似有丢魂一般,略微愚钝。且这土族奴隶,虽然年纪虽小但幼年时生长速度却要快于我等族人,虽七八岁但其心智都要在十二三岁。”
褚管家随即问道:“那为何不直接与我那年长些又尚好的奴隶?”
“褚老爷,说笑了。这土族与我等做交易,又岂会白给便宜,真当那土族都是愚昧之人么。那智力尚在,土族又岂会白白浪费。这土族一向是只出那部族略微多余十岁前之人。掌柜你看,那扫地杂役之人,正是一些过十岁愚钝至极,主顾退下之人,我暂且收着罢了。”
“哦。还有此等秘闻。”
张虎头摇了摇头:“谈不上秘闻,只是向来购买土族奴隶者少了罢了。”
“好,张掌柜,在下也是奉我家褚老爷行事。你明日正午且将这批奴仆送往那褚府之中。待等老爷看过之后,再做商定。这是我的凭证,待到后门交由那家丁即可”说完,褚管家从袖中排出一枚方形凭证,上面刻着一个褚字。“褚老爷,果然豪气。看来这我还得跟你那王举人说下,这货可被截胡了。哈哈哈哈!”张虎头接过那凭证边笑道。褚管家摸了摸胡子,慢悠悠的走出了这店门。
翌日,褚府。
那张虎头骑着一高头大马带着那二十余人的土着奴隶走在那街上,倒颇有点气势。那街上众人纷纷侧目,议论是哪家要买这么大批的土族奴隶。只见那张虎头行了半时辰脚程晃晃悠悠到了那褚府后门,众人才依稀散去。后门外,几名家丁候着门口,张虎头从那马上下来,向那家丁抱拳一番:“请禀告府上褚管家,小的张虎头求见。”
家丁沉声道:“可有,褚管家的凭证。”
“在。”说完张虎头从袖中排出枚凭证。
“我这就通禀褚管家。”说完,那家丁便一溜烟的到了褚府内去。
大约一刻,那褚管家总算到了后门。“张掌柜,久等。请,老爷在后院候着。”
“好哩,来跟我入府。”张虎头朝着那土族奴隶高喊一声。那些土族奴隶原本站着略微松垮,也站着笔直。看来是张虎头有所交代。这一行人跟着那褚管家,七绕八弯来到了一后院。那后院左右边还有些兵器,尽是一些刀枪剑戟,一排家丁正井然有序的排在两列。那两列之中赫然站立着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白黑相见锦衣,双手负拳在身后,尽显干练。
褚管家向张虎头一摆手:“张掌柜,稍等。”便小步跑向那中年人:“老爷,张虎头到。”
“好,让他进来吧。”中年人点了点头回答道。
褚管家向张虎头挥一挥手,示意进来。“小的,张虎头叩见,褚公。”那张虎头听得召见后,连忙叩首。
原来这中年人正是褚家当家褚厘,褚家虽不食官禄,但都有那褚周荫泽,传得是公爵位,虽无实权,但却有名望在外,乃一品官职。那凡是官职都要行礼,更不用肖说普通撮尔小民。“张掌柜,请起。”
张虎头起身说道:“谢,褚公。”
“张掌柜,我府上事务众多。想必褚管家已经和你说过,还请给我一观。”褚厘倒是直说目的。
“好哩。褚公请看。”那张虎头,也不是含糊的人,一拍手,那土族奴隶分成四行五列。恰好二十人。
这褚厘点了点头,站在那行伍之前,深闭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般。片刻之后,才睁开双目。“褚管家,这前院可要多少人?”
“启禀老爷,前院四人即可。”
“后院呢。”
“后院六人。”
“好,那就十一人足矣。”这褚厘和褚管家仿佛在说这前后院所需人数,只是又为何多一人,让张虎头稍有疑惑。说罢,那褚厘站到了一个约莫8,9岁的土族奴隶前点了点头。那褚管家赶忙说道:“张掌柜,劳烦此人留下。”
“好哩,阿三,来。”张虎头对着那奴隶示意道。说完那土族奴隶慌忙出列。又照此例,褚厘点了八人,但那看过的奴隶却过了十五个。褚厘又点了第九个出列。但点到第十八人时,却略微犹豫了下。面前这土族奴隶,年纪却知小不大,约莫五岁,看起来似乎是众人中最小的。体格也偏瘦弱,但那乌黑的眼珠却让褚厘略一愣神。这张虎头立马说道:“褚公,此子虽小,但在众人之中可算机灵。”“哦?这年龄,可干得重活?”
张虎头又回道:“褚公,有所不知,这土族人的力气可比一般普通人要大上两三倍。年纪虽小,干活可起劲。”
“好,那就留下此子。”
那张虎头,立马喊道:“小九。”只见那唤做小九奴隶,蹦跳着去了那堆挑选好的奴隶之中。这褚老爷又挑了几个,对着褚管家点了点头。随后便信步离去。
褚管家看到褚厘离去后,对着这张虎头说道:“张掌柜,褚老爷府中还有事务,接下来的事我来负责。”
张虎头赶忙回道:“是是是,得见褚公方知人中豪杰,自当事务繁忙,且凭褚管家行事。”
“好,来人。”褚管家说完拍了拍手掌,一行家丁捧着衣物在那褚管家旁候着。“张掌柜,就让这些土族奴隶换上衣物。你且交代下,自可离去。”
“是!有劳褚管家。”这张虎头拍了拍手。那批土族奴隶便聚在一起:“各位。在下奉尔等长老之名,为尔等讨一份生活。也不知尔等是何世修来福分,竟可在褚府做工,这褚府乃是我朝开**师褚周之后。富贵人家,福泽荫厚,可比尔等在野外受那猛兽鼠蚁快活得多。以后待人待事可要厚道行之。”
“是,虎头哥。”这十一个土族奴隶齐声应道。
这张虎头又交代了些许事宜。无非是那褚管家交代的府中大小规范注意,这十一人点头,随后纷纷换上了那府中衣物,这暂一看,却也没了那土族半点模样,只是神色依旧有些紧张,眼神也略微无色。众人皆是低头待命,似乎对这差事即不悲也不喜。“褚管家,小的已安排妥当。只是这土族待到十岁之后,可些许人会有些迟钝。还请担待,如若以后还要那土族奴隶,让家丁知会小的一声即可。”
褚管家回道““恩,谢过张掌柜。如若下次,定当还是去你张掌柜处。”
张虎头对着褚管家行了一礼:“那褚管家,告辞。”
“告辞。”两人相互行了个礼。张虎头带着那剩下人等,出了院子。
待那张虎头离去后,那十一人仍然站在那院子中。褚管家慢慢绕了一圈:“尔等既然入我褚府,自当改名更姓,待那期约已到可选择自行离开,褚府自会给尔等那银钱。尔等众人可知晓年龄?”
“小的知晓。”这十一个奴隶一起叫到。
“好,那尔等,年龄长者排前,年龄后者排后。”
“是。”这十一人立马散去,又口耳交谈了一会,立马排成了一列。
这褚管家心底倒也暗暗称奇,世人都说土族之人大多愚钝,没想到这小时候却挺聪颖。褚管家,看到队列已成,说道:“这褚姓乃府中主人之姓,这褚家先祖立府之时,曾有规矩,凡是仆人进府都要去姓氏,在外府做工者一律为“王”,在内府者,一律为“盛”。以警府主,为内圣外王者也。今尔等以后应当行诸府内之事,便以盛为姓。好了,尔等可有名?”
这众人头向后方面面相觑一会,那队列为首的人才说道:“褚老爷,我等乃被长老剔族之人,没有名。只是虎头哥,以数字称呼。”
“好,数字之称,却俗了些。那就以天支为名。天支为十,倒缺一个。以地支补之,地支为首乃子,这子十犯圣人之名讳。则以丑为名。”
“褚老爷,什么是天干地支?”这奴隶中有人小声道。
“不知无事,尔等谨记即可。我叫一个,你们且出列一个,这名字便是你们今后的名字可知道!”褚管家高声道。
这十一人,不知所然的点了点头。“盛甲!”
“到!”那排头的土族之人立马站了出来。褚管家又按照这样的名字念到了末尾,才算确定终了。
“好,今日且到这,尔等不必做事,只肖在屋中待命即可。”
“是!”这十一人一起叫到。说完褚管家对着旁边一个家仆耳语了几句,那众家仆领着这十一人去往了院子后边,仆人房间。应该是去安排房间。而时间,刚好也从晌午到了黑夜,祁镇又这样过了一日。如同这头上的太阳不言不语一般上升又下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