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太阳虽没那么毒辣,但原本往季应该是温度适宜的祁镇,却显得格外的令人不适。这街上的行人大都匆匆忙忙,似乎都想逃得那日头的照晒,去那家中享受一点阴凉。而这稍许有点能乘凉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尤其是那祁镇之中的悦己茶楼,茶楼内一群茶客在那二楼之上品着当地的独有茶叶,也有几分悠闲之感。
这嘈杂的茶楼之中到处有着人们的交谈声。
“哎,你们可知道昨日褚府竟然辞退了好多些家丁。”只见一个赤脚汉子的嗓门格外大。这茶楼中的客人,皆纷纷侧目。
好一会,才有一粉头小生回应道:“王二哥竟然也知晓了,确有此事,我二舅李老丈原本是褚府管账竟然也辞退了,还在我家修整,准备回那老家之中。”
“原来是刘生,真是稀奇,这褚府怎的一时辞退了这么多人。连李伯也辞退了。难道是这褚府一时周转不开?”这被唤做王二哥的大汉问道。
“哈哈哈,这全天下说谁周转不开,我都信,唯独褚府不信,上些日子那褚府才到我这取了几千两纹银。我那还放着几万的褚府纹银呢。”一阵浑厚的声音从那茶楼的东北角传来,原来是那银铺的周当家。
“那周当家,可知道这几日为何褚府人员走动如此之大?”这王二哥接下话茬问道。
周掌柜搓了搓手,说道:“我听闻,褚府的公子本月要出生,估计是此事吧。”
“这公子出生不是喜事么,为何要辞人啊?”这人群中立马有人问道。
“不知,不知啊。这褚府乃我祁镇大户,褚周之后,我等小的还是莫要揣测的好。“哎,是。相传那褚周有仙人之术,这后人也神秘莫测。还是管我们饮茶为好,各位喝茶,喝茶!。”这茶楼掌柜从二楼下来,对着众人摇头晃脑说到,这众人听到之后又纷纷饮起茶来,谈那最近发生的奇趣事。
而众人却没想到,今天真的是那褚府公子,褚人杰的出生之日。
褚府,府内,云璞轩外。
一个人影在那门外不断的走着,门外候着好一些丫鬟和仆人。仔细一瞅,那人却是褚厘。见这褚厘褚老爷完全没有那平时仪态,脑门不断流着细汗,双手似乎也沾满了汗水,时不时的搓动着,那夫人的门内却也紧闭着,那轩外则是褚管家领着一些家仆候着。这高照的日光,让人显得更加郁烦。而屋内,不断有丫鬟不断的换水进出,又过了片刻时辰,这高照的太阳却一片云朵遮挡住,总算有点阴凉。但就在此时屋内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这屋内,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
“生了!生了!”屋内传来了一声妇女叫声。
这褚老爷,那原本紧皱的双眉,总算有所缓和,一把推门进了屋中。口中却不断念叨着“白发,白发...”,快步走向了床铺上。
这王婆立马笑脸迎到:“老爷,恭喜,是位少爷!”
这褚老爷此时却缓下步来,对王婆点了点头。表情却有点凝重。褚老爷一把抱起了被被褥包裹着的婴孩,又用手轻轻挪开了头上的被遮盖住的被褥部分,却不禁往后走了几步,那婴孩一直在不住的哇哇啼哭。褚老爷却一时有点呆滞,口中嗫嚅着几句:“竟然是黑色的。黑色的。”
这旁边诸人看着竟然有点无言,王婆马上意识到什么:“老爷,少爷刚出生就身体强健,哭声响亮,头发乌黑,乃吉人天相,必定一生顺风顺水。只是老爷,还是去看看夫人为好。”褚厘虽然还是在愣神着,听闻了这话语,才收起那呆滞的样子,将这婴孩又抱给了王婆。走向那雕花大床,坐在了床头旁。而那床上正是刚生产完的褚夫人,褚老爷抓起了褚夫人的手。叹出了一句话:“夫人,那头发竟然是黑色的。黑色的,难道...”
这褚夫人躺在那床上,一副有气无力模样,泛白的嘴唇,依稀吐出几个字:“相公,既然事到如今,老祖宗定有后招,还是,莫要着急。”
“是...老祖的确有说,哎,罢了,夫人你且好生休息。人杰出生,乃我褚家十代心血。事已至此,这情况可能比我料想的还要严峻,为少那气运反噬,我今日就去把这府中当立即安排妥当。”这褚厘一时间端起正色。
褚夫人看着这相公一副劳累的样子,眼中满是疼惜,说道:“相公尽管去,如若晚了那片刻。这气运反噬到府中旁人,如若真当有人因此遭此劫厄,恐怕人杰命中福泽又会少了几分。”
“夫人,放心,你当好生休息。”褚厘握住了这褚府人的手好一会,才从床旁站了起来。与那王婆又叮嘱了几句,无非是照顾好夫人,少爷。竟然没有丝毫再去关注这呱呱坠地的少爷,反而走出轩外,叫了声褚管家。
而屋内的众人面面相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这王婆叫喊了声,这众人才纷纷将屋中生产的一些杂物搬出屋中。而这刚刚还在大哭的婴孩,被王婆抱到了这褚夫人的身旁,也停止了哭泣。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人杰...”褚夫人看着自己的心头骨肉怅然叫了声名字,也不知这声叫声是欣喜还是哀怨。那婴孩仿佛听到自己母亲叫唤一样,眨了眨眼。
褚府,正堂。梨花木制成的桌椅摆列在堂中两旁,正中是一副雕花精美,颇具古韵的太师椅。那正堂墙中挂着一幅山水画,那画上川入大山,巍峨壮美,几笔勾勒尽显大家风范。那奔腾川流上,却有一扁舟,显得格外怪异,舟上一人正翘着二郎腿躺在舟上,仿佛这湍流河水,巍峨大山与其无半点瓜葛。那画上还有几行字,天道如川流,我偏逆川行!那篆印上分明是褚周二字。
正堂之中,却突然鱼贯进十几人,为首的正是那刚从轩中出来的褚厘褚老爷。领着那褚管家和一般人等。这褚管家众人虽表情正常但仍然有那一丝疑惑,这褚老爷为何在公子出生之后,立马就召集府中管理大小事的人等。褚管家心中虽然可能知晓是何事,却心中仍有些不敢相信,只盼这褚老爷能收回成命。
“老爷,我等已全到齐,请问老爷何事如此着急?”褚管家看到褚厘坐在太师椅后,出列问道。
褚厘略微点了头,才缓缓说道:“在座诸位,乃是我褚府管事诸人。我褚氏一脉从我先祖褚周自来已有六百余年,但恐怕要在我这一代划上句号了。”
这褚厘话音刚落,这堂下诸人一时纷纷惊呼一片,又面面相觑,唯独那褚管家似乎早已知晓淡然处之。
“褚老爷,您这是何意?!吾等不知?”只见一高髻白头,穿着一身青衫的老翁向那褚厘稽了一首问道。
这堂下诸人才纷纷停下说话,转头看着这褚厘。褚厘说道:“尔等在褚府短则二十余载,长则如白翁已五十余载。皆是我褚府心血和必不可缺的一份子。但这褚府却终要在我这画上一个终点。”
“老爷,何意啊?如果褚府有那天大不幸事,吾等不会做那猪狗之事,离开褚府。”这白头老翁,听那褚厘话语,看着这褚府之主一脸正色,显然不是玩笑之话,不禁浑身颤抖,竟然跪倒在地。这堂下诸人一时错愕,也纷纷下跪,高声呼到:“吾等与褚府共生死。”
这褚厘忙从太师椅上站起去搀扶那白翁:“且起,且起。诸位我褚府,非但没有那天大不幸事,反而有那幸事。”
这堂下人等听到此言,却不禁张口无言。好一会这白翁才颤抖说道:“老爷,这既然有幸事,为何要说此等不吉之话?”
“白翁,且起。诸位且起,容我慢慢说道。”褚厘扶着这白翁起来,口中又一遍言语:“我褚家老祖,乃褚周。这朝廷写的那史书说我老祖褚周乃一异人,不知何处而来。汝等应当知晓,只是我这老祖是异人不假。更是那修仙之人。”
“修仙之人?!”这堂下十几人高呼到,“老爷,我等业已听那稗文野史说老祖褚周会那撒豆成兵之术,翻山倒海只能,难道真有此事。”
褚厘看着这山水画缓缓说道:“我家老祖自当没那神通。只是老祖的确有那仙术,我儿时曾听闻我祖父说起过,说我那老祖能日行千里,口吐真焰,想必不是做假的。只是,老祖自称与大道无缘,所以来此凡尘做这凡尘诸事。唉...没想我那老祖天纵之姿也无缘那修仙大道。”说完褚厘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长叹一声:“只是,正是今日乃小儿出生,我才要行那褚府驱人之事。”
白头老翁毕竟年长,问道:“还请老爷说清,不然我等恐死不瞑目啊。”
“我那老祖褚周,虽没那仙人大神通,却懂得命理之术。晓气运之说。因不甘自己未能入仙家门槛,终其一生寻得这祁镇地脉之所。以风水改位,费我褚氏十代福禄气运孕修得一修仙之资。以希望我褚氏能窥见仙人门槛。老祖临终之时,算到我这人杰应当两月前的今日会出生,却不知怎的晚出生二月。哎,导致这地眼的气运郁结,我褚府上下将会有大祸,幸好我那先祖有提及一句。但诸位如若留在褚府,一方面会受气影响短则几月就会因为承受不住气运反噬,而有血光之灾。另一方面如若尔等留在此处甘愿受那血光之灾。尔等命中并无此劫,都会转嫁到我那人杰身上。这修仙大道恐终生未进门槛。所以尔等须当早日离府。这离府事宜,我已让褚管家处理得当。”这堂下诸人没想到,褚府竟然有如此大的秘密和魄力。一时间竟没了话语,那十几人中一年龄大约四五十岁说道:”只是老爷,我们都走了。又何人照料这褚府?”
褚厘接道:“我已在前几日招的一批土族奴隶。这土族乃一族气运皆是无禄无福。且不受这地气的气运反噬影响。”
褚管家说道:”诸位,我等应当识得大体,我等一生受尽褚府恩泽,今日褚府几百年心血于此。不必纠结俗礼。我等且恭祝少爷。仙途坦荡才是!”堂下众人又互相看了看,一阵宁静后,才高呼道:“那吾等恭祝少爷,求证大道”
这褚厘点了点头,转身站在那山水画的前方,稽首道:“哎,望老祖,且佑人杰仙途坦荡呐!”说完,便又对着诸人颔首道:“好,在下褚厘,且谢过诸位。只是这仙途之事还希望不要外传才是。”这堂下诸人赶忙回了一句:“是!”
说完褚厘又对着褚管家说道,“褚管家,府上事务可都办置妥当?”
褚管家立马上前说道:“老爷,府上事务我已安排妥当。只是还有些许事情需要老爷定夺。”
褚老爷回道:“好,有劳褚管家。尔等暂且退下。我与褚管家商讨一下事务。”
“是。”众人齐声喊道,那花白头发的白翁也随即带着众人鱼贯而出。
褚管家看到众人都退走之后,不慌不忙说道。“老爷,有两件事。第一,府上众人我已全部安排妥当,只是这府外的产业如何处理。特别是老爷辛苦经营的多年药材生意?”
“褚管家,前些日子所安排的药材可有置办进来?”
“老爷,前些日子的药材,已全部放入府中的库房之中。”
“好,那既如此,这药材和其他生意且随他去把。你离开府中之后,药材生意你且权权接管。但记住你不可提及我的名号,最好是将生意全部散去置卖,那钱财全都捐出去吧。”
褚管家声音有些颤抖:“老爷,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褚厘点头到:“无妨,最近边线战事吃紧,正需钱财,你去那城主知会一声即可,我前几日已交代过此事。”
“好的老爷,这其二,上次您交代的开坟一事已处理妥当,先祖的坟墓目前已经打扫干净了。”
“好,可有走漏风声?”
“回禀老爷,那工人只是当移山罢了,没想到先祖褚周竟然如此不图名利,毫无碑文留下。”
褚厘抬头看了看那山水画中的人:“哎,先祖难道早就料到会有此事么。褚管家,你且安排人等立马离开府中。多留一天,那风水的反噬便多一分,人杰的仙途便多一分坎坷。”
褚管家忙说道:“哎,是老爷。待今日一过,这府上可就空留老爷和夫人了,不过好在那般土族奴隶虽说年幼但可做些杂活。只是夫人刚生产,这照料少爷的事情,可怎么办?”
“无妨,我这凡尘事务已无,暂由我照料。待人杰稍长几岁,可找一个机灵的土族奴隶当其仆从,照料罢。”
“哎,老爷有劳了。那我暂且告退,虽然前日已通晓过消息,不过还须安抚下众人。”褚管家说道。
褚厘声音却重了几分:“去吧,那安抚不下的,多给些银两就是。安抚不了的,就打出我褚府。”
“是!那小的先告退了”褚管家看了看褚厘点头样子也从大门走了出去。
这偌大的房子中就留下了褚厘一个人。褚厘又捋了捋自己胡须,抬头一样,看着那山水图,喟然长叹一声,而那画中的褚周依然是乘舟悠闲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