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街面上,两边的店铺上着排门,只有各式的招牌在夜风中,慢慢飘扬。
有一两声的寒鸦叫,有一两声的狗吠声。
再有,就是穿过不知哪条巷子的打更声:“平安无事,小心火烛喽!”悠长的穿过夜空中。
而在这一街角,有两个扭着的,撕打着的男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婉若!”一个拳头打在宁明远的脸上,血涌出他的鼻子。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安贞!”宁明远也不含糊,一个拳头,打在了宁明轩的眼角。
“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那些女人!”宁明远的胸口上又挨的一拳。
“你又凭什么,总是一副清高的鬼样子!”宁明远回击宁明轩一拳。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的打过。
从小起,宁明轩都让着宁明远,他知道父亲偏爱自己,而家人对自己也好,所以,他可怜弟弟,见他带着嫉恨的眼神,看着自己,暗中的,对自己愤愤的不平。
他容忍着弟弟所有的错怪与自以为是的欺负。
可是,唯一一件事,他与他争得来,就是纳兰婉若。
同宁明远一样,他爱纳兰婉若,在他少年时起,所以,她是他的梦,他的一切,他不舍,而且下意识里,他知道自己更懂得纳兰婉若。
而婚后的两年也确是如此,琴瑟合鸣,他与她是一对恩爱的夫妻,那是一场太美的绮梦,唯系了这些年的,支撑他活下来的唯一的信念。
可是,这样的美好中,也有缺陷,就是纳兰在他的怀中,偶尔的叹气,偶尔的失神,他都知道是为了什么的。所以,他恨着,而他的性格与心性,却让自己恨自己的想法,一面的自责,一面的恨,他心里的纠结,于这时全然的发泄出来。
两个人打得用力,几下子,就都累得不行了,嘴角眉梢都有着撕裂般的疼。
拽住了彼此,两个人的眼睛深深的对望着。
“哥,对不起,我对不起婉若和你,如果没有我,你们或许会更幸福!”宁明远说道,他松了手,感觉到宁明轩的手扬起,他闭了眼挚着。
可是,许久的,宁明轩的手没有落下来,他睁开眼,见宁明轩转过身去,他举步维艰,只向前走着:“是我对不起你们!”
可是,走了两步,他回过头来,看着宁明远:“可是,你为什么再一次的犯这样的错,你今天所做的,可对得起安贞,对得起语嫣,对得起……我!”
宁明远走上去,拉住哥哥的手臂:“你听我说,今天只是场误会,我与周语嫣并没有什么……”
就在这时,听到身后马车车轮声。
还有,他们的妹妹宁淑媛的声音:“爹爹,是二哥与三哥他们!”
却是宁家的马车。
两个人回过头去。
宁中道的脸从车窗里伸出来,看到宁明远,他恼怒的说道:“上车来,我们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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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的大厅里跪着宁明远,几个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胆战心惊的立在一边,有了上次杖责宁明远的事后,他们以为,这一次他们的三少爷又惹得老爷发火,这个样子,不会再挨一顿的打吧。
各怀着心事,看着宁中道在厅上走来走去,他那样的气恼,眉眼都立着,看得出他周身的怒气。
宁中道一边的走,一边的想着周督军与他说的话:“这件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你家的三少爷,哼!”
宁中道只得连连说道:“这个,我回去,一定重重的罚他……”
周督军气恼的说道:“罚他有什么用,事已经做出来了,我女儿的清白也让他毁了!”
“这个……”宁中道也是气结,刚刚还以为,宁明轩与周语嫣的好事将近,可是,却被这意外,突然的惊怔到。
“怎么的,也要给我女儿一个说法,语嫣此后怎么的去嫁人!”周督军说道。他想及小女儿,想及她此前口中似有若无的说过,宁家的老三,比老二更对她的胃口,莫不是,她与那宁家三少爷,早就私通款曲,看他们的样子,生米已经成了熟饭,若传出去,对周语嫣的名声可不好,也许,只有嫁给宁明远,才是个办法。
宁中道听出了周督军语气中的软,他挑眉想了下,虽然出了自己的预计,可是,终是嫁到自己家里来,虽然宁明远不争气,可是,那小子,对女人,永远比他哥哥有手段,这一来,错有错着,与周督军的亲,是铁定的做成了。
宁中道只试探着问:“那是,那是,一定会给贵小姐一个交待的,可是,您也知道,我们家明远已经娶了一房妻室,这周小姐,能不能委屈下,做宁明远的小,您放心,即使是做小,我们一定把她当少奶奶对待,断不敢有一点的怠慢!”
周督军一边的踱步,一边的皱眉凝想,他想到,似乎也只有如此。
而宁中道此时看着宁明远,一边的气不过,一边的打着自己的主意。
“你毁了人家周小姐的清白,怎么的,也要给她个说法!”宁中道说道。
“爹爹,此次事出有因,以后,我定会解释得清的!”宁明远说道。
宁中道不及他说完,就怒喝道:“人家的名节都被你毁了,你怎么解释得清,你给我记好了,以后,再不能出这样的事,这一次,周督军也认命了,也算你小子命好,周督军同意,把周小姐嫁给你做小,你给我仔细着点,不许怠慢了人家周小姐!”
宁明远断想不到,事会至此,他急得险些站起身来:“这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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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贞在房子里,心神不宁,夜这么深了,可是,宁明远还没有回来,就在这时,门吱呀声开了。
秋儿见石榴匆匆的跑进来。
“你这是急得什么样子,都吓到了小姐!”秋儿训着她。
是的,陈安贞一直的心绪不宁,此时见到石榴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就站起身来,她有些急切的盯着石榴的嘴。
石榴一面的抚胸一面的说:“三少爷回来了,在前厅里跪着呢!”
“跪下着呢?为什么?”秋儿也是诧异。
石榴才不过十五、六岁,心思简单,说话只据实回禀,把所听到的,全都道了出来:“老爷罚着三少爷跪在那里,听他们说,是三少爷毁了人家周小姐的清白,老爷叫着三少爷,娶那个周督军家的小姐做妾呢!”
只一句话,说得快而流利。
陈安贞愣在那里,然后痴痴的,慢慢的坐下去。
秋儿听明了后,狠狠的瞪了石榴一眼:“你瞎说什么,别乱讲!”
石榴只为自己分辨着:“我没有说错啊,是真的,不是瞎说,三少爷不愿意,老爷叫人,把他去关在了祠堂里,现在,他可能就跪在祠堂呢,不信,你再去看!”
秋儿见她说得有鼻有眼,方才慌了,忙低下头,拽着陈安贞:“三少奶奶,三少奶奶,你怎么了,我们去看看!也许她说得不准!”
陈安贞脑中一片的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的做,感觉到秋儿在拽着她,就随着她的力道而站起身来,秋儿说什么?去看看,好啊,去看看也好,她不信呢,全不信。
秋儿拉着陈安贞走出三房,夜已经深了,可是,整个宁府中,灯火通明的样子。
陈安贞他们走到前厅那里,宁明远没有在那里,宁中道也不在了,只几个仆人在熄灯,可是,陈安贞听到仆人们径自的低叹,看到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有着同情与怜悯。
宁家的人,上上下下的都喜欢这个三少奶奶呢,可是,她的命不好,从她嫁过来的那一天,他们都为她不平的,她多么的好啊,可是,三少爷,老是粘花惹草的性子,怎么会只疼她一个人啊,看着此时陈安贞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们都心疼了,啊,女人,命都太苦了。
这刚走了个涟漪,又来个周督军家的小姐,还不定有多少苦等着这个少奶奶呢,那个涟漪已经害得她伤过脚,又失了孩子。
唉,长长的叹气声,惊得陈安贞清醒过来。
她拽住秋儿,指向祠堂的方向。
秋儿忙把陈安贞领到了祠堂那里。
门外有两个仆人守着,得了宁老爷的命令,除非他的允许,旁的人,无权打开门来。
秋儿对着里面高声的说了句:“三少爷,三少奶奶来看你了!”
里面宁明远似乎走到门边来,他在说道:“安贞,安贞,你过来了吗!”门儿响,他推着门叫道:“你们打开门,不然,我撞出去!”
“三少爷,你别记我们为难,老爷不发话,我们不敢啊!”仆人们为难的说道。
祠堂的门上,只是两块木板,一扇门隔住两个人。
陈安贞用手轻轻的拍在门板上。
宁明远听到了,就静了下去,他轻声的道:“安贞,你别怕,你信我,我没有像他们说的那个样子,过两天,就会真相大白的,你放心,我绝不会娶周语嫣的,这只是一场误会,你别怕,我就会出去的!”
陈安贞的心,得他这句话,才静了下来,他说叫她信他,她便信他。这一世,她只有信他。
可是,陈安贞闭了下眼睛,不知道他所说的误会是什么,可是,她很害怕。
她站在外面,宁明远站在门内,双手抵在门上,隔着一张门板,他与她,无法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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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又是一天,宁明远还关在门内。
如同当年娶陈安贞一样,他被父亲囚在祠堂内,黑暗的日子,暗无天日般,他从小时起,一旦犯错,便是如此,他有些麻木,也有痛恨。
恨他的父亲,生他不爱他。
但此时,他没了恨,他想着,自己就快出去了吧,父亲这边只是一厢情愿的,周语嫣那里,解释得清楚了,自己也就自由了,不过,要给周语嫣时间吧,她总要把那个张少阳的安全的送走,才有可能,来解释一切的,不然,他们的努力全白费了。
可是,陈安贞却没办法像他这样的平静。
这一天里,传言欲加绘声绘色。
什么督军府的夜宴,什么搜人搜出了奸情来,连着周语嫣与宁明远两个人,也被说成是赤身**的躺在被窝中,被揪出来。
信他,他说叫她信他,她便信他,可是,心上很疼,突然的想到,周语嫣那样的女子,以陈安贞的敏感,怎么不知道周语嫣是爱着自己的丈夫的。
而周语嫣大方爽朗,不拘小节的性子,府内也早就知晓的,都说她与宁明远两个是互为欣赏,一拍即合的。
陈安贞的心,这一天就犹被火上炙着,可是,面上又得平静,她时时刻刻的盼望着秋儿传来好消息,时时刻刻盼望着,宁明远像平日一样,脚步轻快的挑帘进来,向着她笑,逗她开心。
可是,没有,这一天沉闷的过去。
晚上,又是晚上,陈安贞很怕,盼着这晚上快些的快去。
就在她洗漱过后,要**时,听到秋儿传道,宁老太太来了,陈安贞吃了一惊,宁老太太从没有这么晚的来过。
陈安贞忙迎了出去。
宁老太太胖胖的身子,支在一双三寸的金莲上,在蔡妈的搀扶下,颤微微的走进来。
见了陈安贞,宁老太太就拽了她的手,说了句:“可怜的三媳妇儿啊!”
陈安贞听了宁老太太的话,就有些慌,她陪着宁老太太坐到了椅子上。
宁老太太一直的摸着陈安贞的手,再向上,摸了下她的胳膊,口中疼惜的说道:“这可怜的孩子,怎么还这么的瘦啊,你二哥二嫂走时还对着我说,把你交给我们府上,全凭我们照料着,他们见你这个样子,怕要怪我照料不周吧!”
陈安贞笑着摇头,似劝慰着宁老太太般,她的二哥二嫂,已经举家搬到了南边了。
在陈老爷死后,过了七七,陈安贞的二哥二嫂便走了,这是早就告诉过陈安贞的,但走时,还是哭了好久的。
相继的,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突然的,身边的人,少了又少。
陈安贞此时,也只有宁家这个家了。
“安贞,做什么呢,噢,要睡下了吧?”宁老太太说道,她对于自己此行来此,有些的不忍,可是,为了自己心疼的孙子,她必须来这一趟。
陈安贞听到宁老太太似在找个话题般,她知道她此来,定有要事与她说,她便等着听宁老太太说来意。
宁老太太看着陈安贞一张温婉美丽的脸,先是悲从中来:“明远有福,娶了你,模样好,人也好,安贞,你知道,自你来了咱们府上,咱这上上下下,无人不疼你的!”
陈安贞笑着点点头。
宁老太太又说下去:“你是聪明的人,奶奶也不绕圈子了,奶奶此来是求你来了!”
陈安贞忙着站起身来摇头,示意宁老太太言重了。
宁老太太拉着陈安贞,让她坐下来。
“奶奶此来,是求你,同意让明远纳了这房妾,奶奶知道,你心里难受,这是避免不了的,可是,咱们娘们,谁不是从这时过来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宁老太太续续的说道:“之前,奶奶就喜欢你大度明事理,那个涟漪,你也忍得她,现今,你再忍忍,这个周小姐,不比涟漪,是咱合府上也惹不得的人啊,不过,我看她也不是蛮横之人,你们也会处得好好的!”
陈安贞听及此,心上难过,涟漪一事,是她心底的刺,如这之前,每个,宁明远曾经的女人,都是刺。
宁老太太见陈安贞低下头去,她有些困扰,可是,还是说了下去:“明远那个孩子拧得很,想必你们两个,感情也是深的,听说,他为着你,不要再纳妾呢,可是,安贞,这便是我们女人的命啊,男人犯了错,都要我们承受着,奶奶也知道你心里难受,以后,惹他有对你不好,奶奶都不依他,奶奶只求你去劝劝明远,纳了这房妾,好吗?”
陈安贞听及此,抬起头来,她拿过了纸来,写道:“明远叫我信他,他与那个周小姐没有什么的?”
宁老太太看着这行字,就轻轻的摇头,她苦笑道:“傻孩子,男人都说没什么的,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怎么撇得清,他这只是瞒着你呢!”
宁老太太看着陈安贞迟疑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眉头,不得已的说道:“安贞,其实,有件事,明远一直让我们瞒着你的,可是,现今,出了这样的事,我想,还是叫你知道的好,你是明事理的人,也自然知道自己要怎么的做的!”
陈安贞听到宁老太太说道明远叫瞒着她,就突然的害怕起来,她盯着宁老太太的嘴,心上紧张,她不知道,什么事,是宁明远要瞒住她的。
宁老太太叹口气,再道:“其实,就算是我不来求你,你也要宁明远再纳妾的,你……”宁老太太断了下,狠下心去说:“你以后,怕是不能生养了!”
陈安贞听到“不能生养”这四个字时,还细想了下,才明白意思,她的身子颤了下,宁老太太拽紧她的手,知道她会承受不住的,正常的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承受不了的。
陈安贞不信,她笑着摇摇头,轻轻的写下:“奶奶骗我!”
宁老太太抹着眼泪,连着蔡妈也在一边抹着眼泪,她们早就受不了这件事,此时见到陈安贞的样子,她们不由得心疼。
宁老太太走过来,搂着陈安贞的身子,轻轻的扶着她松开的头发,“安贞,这样的事,奶奶怎么会说慌,奶奶还会拿自己重孙儿的命开玩笑吗,是真的,你上次小产后,医生就说了,你体子本就不好,那个孩子,又意外流掉,伤了元气,怕再也不能有孕了,安贞,你放心,不论你有没有孩子,咱们宁家断不会嫌弃你的,就算那周小姐进门,也只是妾,这一点,奶奶可以给你打包票的,以后,不论宁明远娶几房的姨太太,你永远是他的正妻,如果他对你不好,奶奶也会不依他的!”
宁老太太看着陈安贞,见她唇边还含着刚刚的笑意,只目光涣散,心思不定。
“安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点,奶奶不说,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是为了明远,你也要劝着他去纳妾呢,你说是不是呢!”宁老太太轻轻的抚着陈安贞的头说。
陈安贞的心,很快的感觉到了痛,宁老太太后来的话,她都没有听到,只被那四个字,打击到,她再不能如常,她回想到,那一次,她以为自己怀孕时,宁明远的举动与话,其实,是自己没有向这一面去想,为什么,宁明远没有与自己一样的高兴与失望,原是,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原是,自己再也不会怀孕了,不会再有孩子了。
不会再有孩子了,这样一想,陈安贞终于的哭了出来,泪无声的滑过她完美的脸颊,房内的女人见了,都哭了起来,与此同悲。
怎么可以这样,自己怎么会再不能生养,陈安贞伏在宁老太太的怀中哭了起来。
宁老太太摇着头,只劝道:“安贞,你不要哭了,怪奶奶,奶奶也是不得已,以后,任明远和谁生了孩子,第一个,都过继到你的名下来,好不好,你放心,明远与我们宁家,绝不会亏待你的!”
陈安贞摇摇头,不是过继的事,不是亏侍不亏侍的问题。她的心碎了。
宁老太太还在说道:“所以,算是奶奶求求你,去劝明远娶了周小姐吧,何况出了这样的事,你知道明远也是倔强,他之前就瞒着你,不让我们说,可是,这岂是瞒得住的事,现在,他怕对不起你,更是不松口,都被关了两天了,水米不进的,让人心疼啊,我的安贞啊,唉,苦命的孩子!”
这样的抱头痛哭了会儿,陈安贞终于站直了身子,她拿起来,向着纸上写道:“奶奶放心,我会劝他娶那个周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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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明远被父亲关在祠堂里两天,终于的放了出来。
他跑到了三房内,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陈安贞,他知道她一定是心急如焚了。
可是,回到三房,却见,陈安贞静静的坐在窗前,房内一桌的饭菜。
“安贞!”他叫道。
陈安贞站起身来,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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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贞想了**,关于自己,关于宁明远,关于孩子。
哭了那许久,头都哭得痛了,她终于做了个决定。
她知道宁老太太说得是真的,她不会再有孩子,而宁明远若为着她,也决不会妥协,不会再娶偏房的。
可是,她充满了愧疚感。
自己已经不完美,若,再没有孩子,她有什么理由,让着宁明远只对她一个人,一世来,只与她来白头偕老吗,陈安贞的心里很疼,虽然她知道宁明远说了不在意,可是,他还是希望她会说话,所以,才会不甘心的,四处去求医,虽然他没有说,可是,她知道,他跑遍了省府内的中医诊堂与西医医院。
那么以后,他会不会也不去说,可是,他也会想有个孩子的,就像他的心底,一直的希望她能开口一样。
陈安贞好痛苦,她可以很爱很爱宁明远,爱到可以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如二嫂所说的那样,她的世界,只为他而存在着。
可是,她的爱还远远不够,比起他想要的,还远远不够,其实他想要的,放在正常人身上,只是很简单的要求,要她说话,要个孩子,可是,此后,她会被这两个念头时时的折磨,因为她永远的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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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石榴花开呢,初时,陈安贞嫁到宁府来的季节里。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不过,也不过才一年。
陈安贞的心,与身子,已经从少女,完完全全的脱变,她如破茧而出的蝶,那样的美。
轻纱如薄翼,笼住她的身子,使她如这人间,不真实的仙子般。
她的脸,圣洁而美丽,她怯生生的立在宁明远的面前。
刚刚陈安贞叫秋儿摆了一桌的饭菜,宁明远说:“安贞,你知道了,我并没有对周语嫣做什么,我们两个之间,是清白的!”
陈安贞点点头。她笑着,向宁明远点头。
她信他,就算是,他会伤得她遍体鳞伤,她亦信他,这一世,爱过她,疼过她,给她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应有的**。
这在她来说,就足够了,之前,他的那些女人,那些拔掉了还会微微痛的刺,她即不在意,就不在意,而之后,她要他永远的记得自己,记得自己,在他生命曾浓浓画过的一,记得有这样一个她,在他的生命中,妖娆的绽放过。
宁明远出去了下,再回来,就看到陈安贞怯生生的立在他的面前。
“安贞,你好美!”他有些呆住了,虽然老夫老妻,依旧被她惊艳。
她曼的身子,只拢着轻纱,很美的纱,上面绣着一朵朵的玫瑰,她的鬓角亦有一朵,她的头发散开来,好长,微微侧了下身子,头发如瀑,盖住她的腰身。
她向着他走过来,他感觉到呼吸紧促,若之前,他不认得她,若此时,是初遇,怕他也会爱上她的,他发现,不论她出现的早,或晚,他都会爱上她的,她是他命里的劫,他注定要遇到的劫。
遇到她,他就不再是世人眼中,倜傥如意的宁三公子。
遇到她,他就不再留恋于花丛蝶众中。
遇到她,他就百肠纠结,成为小儿女。
遇到她,一切的一切,皆因着遇到她。
陈安贞轻轻的笑了,她的眼睛,水波回转,睫毛微微的发颤,楚楚而动人。
她的手轻轻的解开宁明远的衣扣。
第一眼,她见他,下巴微扬,一双桃花眼明亮而狭长,直挺的鼻,薄唇含着轻佻而肆意的笑。
第一句话,他在身后拽着她的衣襟:“你,能听到吗?”十聋九哑!可她,是可以听得见的。她,只是个哑巴,单纯的说不出话来。
第**,一粒一粒,他解开她喜服上的扣襻,然后对她说:“你比我想象的要美!”,可是,那**,他对她说:“我不会碰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尽丈夫的义务,所以也不会要求你来尽你妻子的义务!”
陈安贞此时笑下,初时的他,几多的凉薄,几多的绝情。
“安贞,怎么了?”宁明远有些意外,他按停了陈安贞的手,虽然她的样子,那样的平静,可是,他的心里有抹不详的预感。
陈安贞反手捏了宁明远的手,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纱衣上,示意他解开自己的睡衣。
宁明远迟疑了下,此时,他反而情怯了,陈安贞美得夺目,他不光呼吸紧促,连心也一并的跳得慌乱。
陈安贞感觉到宁明远的手,只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胸前,不动,也不拿开。
陈安贞笑了笑,慢慢的脱下了宁明远的外衣。
第一回要她,他就是让她给他脱下衣服,然后,再强要了她的。
那时的她,那样的害怕与恐慌,怕他的所有,怕他精壮的身子,怕他热情的手,怕他如火的眼神。
可是,现在,她不怕了呢。
反而的,宁明远有些拘泥的笑,他略侧了身子:“安贞,你今天太奇怪了!”
她轻轻的抬头,你会永远的记得我吗,永远的记得吗,像我一样,只把你刻到了我的心里。
忍着落泪的冲动,陈安贞站起身子来。
他不动,只有她动手了,三姨娘教过她的,这些,闺房里的事,她一点点的经由他而成熟。
“安贞,你要是吗,可爱的安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个样子了,明远好喜欢!”宁明远终于从诧异中清醒过来,身子的反应,让他再也按捺不住,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何况这样的状况之下,再不等陈安贞**,他抱起她来。
一步步的走向**去,他盯着她的眼睛,她盯着他的眼睛。
放她的身子到了**榻间,她的长发,铺了半**般,发间的玫瑰也瞬间的落下,落在黑发间,一点红色,诱人心醉。
黑发,雪肤,娇颜,这些,都让宁明远血脉愤张。
安贞,我爱你,他在心内狂喊。
明远,我爱你,她亦在心内合。
这**里,她要给他最美的印记般。她迎合,她承欢,她做着他要她做的一切。
明远,我好吗,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依着你的,她在心里说,只是,我只要你一样,只求你以后忘了我,忘了我吧,我知道,这很难,就像我,忘了你,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你不是我,你要忘掉,才可以更好的生活。
宁明远感觉到陈安贞的情动,她颤抖的身子,她无骨的手,抚到哪里,都带动他的心跳般。
直到最后,不知道谁的眼泪先流出来,总之,嘴里都是咸咸的。
“安贞,我很欢喜,可是,为什么,也很害怕。”宁明远说道。他的额头抵着陈安贞的额头,她就像个妖精般,这夜里,那般的放得开,让他深深的迷恋,她的味道,她的滋味.仿佛把今生的热情,都要发泄出来般。
就在这时,她却生生的咬了他一口,吓了他一跳,匆忙的撑起身子,肩头上,一圈细密的齿痕。
他看到陈安贞在偷偷的笑,他笑着说:“好啊,你欺负我,我现在是累了,等我下,我养精蓄锐,再好好的欺负你下!”
陈安贞把头枕到他的肩上,手搂上他的胸,他的胸膛好宽阔,她突然的自私的不想走了,可是,她的泪流下来,她好爱他,不想让他为难的。
宁明远感觉到她在流泪,就一点点的抚上她的脸,把她的泪一一的擦掉,可是,他真的累了呢,有一下没一下的,他的手慢慢停下来。
听到宁明远微微的鼾声响起,陈安贞的心里,渐渐的平静下去。
夜已过半,再没有时间留恋,她轻轻的起身,看着宁明远,他的脸,睡得贪心且满足般,唇边有着抹笑,眉目如画,她会永远的记住他的样子的。
手抚上刚刚她咬的那个牙印,她轻轻的笑了,其实自己私心里,是希望他永远的记住自己的,永远的记住,她怕他会忘了她,真的很怕,她怕此后余生,那没了他的痛苦,可是,她不要自己反悔。
她更怕,他背着自己去伤心难过,一想到,这份难过,是自己给他的,她更受不住,她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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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明远于清晨中睁开眼,昨夜的一场**,还让**荡在他的眉心,他习惯性的一伸手,却没有摸到身边的人儿,他侧脸过去,**上没有人呢。
伸手拨开**账,窗前没有,桌前没有,再环顾下房内,都不见。
宁明远起身,撩起长衫,披到身上去,日光从窗外照进来,刺了下他的眼睛,好像很晚了都,怎么没有人进来叫他起**呢,他习惯性的叫道:“秋儿,秋儿!”
可是,过了许久,他也没有听到回答,站在**下一边的系衣衫,一边的,他升起狐疑来,再用力的喊:“来人啊!”
终于有人回应,匆匆打开门的,是石榴。
“怎么是你!秋儿呢,少奶奶干什么去了?”宁明远道。
石榴愣了下,慌慌的说道:“少奶奶不在房内吗,我昨夜里不当班,是秋儿叫我去睡,她说,她来扶持主子们,她不在吗,我看到屋内的灯熄着,以为,她一直在这里忙着呢!”
宁明远挑眉皱了下,心中慌乱下,但也没有想到什么,他就要转身走出去时,却看到桌子上,一部‘宋词’似压着一纸信笺。
他满心的紧张,突然心底升上害怕来,他再叫了声:“秋儿,安贞!”可是,屋子里,院子里都是静静的,他更加恐惧,只慢慢的走近了桌子,他的手,慢慢的抽出那信笺来。
陈安贞的娟秀的字体,仿佛刚刚写完般,还有着墨香。
头一行:“吾爱明远……”只这四个字,宁明远就惊得坐到了桌前,他向着石榴喊:“去给我找了少奶奶来,去,快去!”他惊慌的叫道,石榴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忙跑开来,直接跑开了。
宁明远向着下面看下去。手是颤抖的,陈安贞从没有这样过,那下面的话,已经让他恐惧。
“请不要找我,请不要!
明远,谢谢你曾这样的爱过我,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你不要试图找我,我不会去陈家,那里不是我的家了,也不去找二哥二嫂,我也不会去,你放心,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下去,带着你给的爱,你给我的回忆,我想,我会带着这些回忆,直到老,直到死。
其实,我一直想与你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可是,我不要那么的自私,当我知道自己再不能给你生孩子时,我的世界就塌掉了,我无法原谅自己这样的残失,我不想,你为着我而难过,如果我再留下去,我怕我会在自责中,过完余生,我怕我会无法面对你。
若你不在意,你就不会隐瞒,我知道你为我好,你怕我伤心,一样的,我也只想为你好,不想你伤心难过。
周语嫣是个好姑娘,我知道她喜欢你,既然已经在一起,就不要再辜负她,这世上,总有人,会负了你,会欠了你,如果这个人是我,来世,我会再来找你,只求,来世里,让我可以,真真切切的叫你一声名字,吾爱明远,允许我第一次,也最后一次,这样的称呼你。
明远,你忘记安贞吧,安贞不好,不值得你记得。
如果要记得,只记得我爱着你就好,不论此后,我在哪里,或是,终有一日,这世上没有了我,我都会爱着你,这份爱,不会消散,而是会永远永远的陪在你的身边。我祈求我所知道的所有神明来保佑你,望你今后,一切安好!
你永远的安贞,留字!”
只这些,再没有什么,宁明远于恐慌中立起身子来。
“安贞,安贞……”他大声的喊道。
他匆匆的跑出去,迎面的,石榴与蔡妈搀着宁老太太正走过来,身后跟着三四个女人,她们都听石榴说,陈安贞不见了,而急匆匆的赶了来。
“奶奶,是你吗,是你吗,你告诉安贞,她不能生养的事?”宁明远激动的拉着宁老太太的手说道。
“她迟早会知道的!”宁老太太慌了神,她心底是喜欢陈安贞的,她来的本意,本不是要她走,只是想她可以容得下宁明远去纳妾,可以,去劝宁明远妥协的。
“她并没有说她会走啊!”宁老太太说道。
宁明远狠狠的抱头,向后退,他无法去想,只气恼的说:“是的,迟早会知道,可你为什么现在说,啊,她的性子,是外柔内刚的,她再难过,都不会表现出来的,都怪我,都怪我,我昨夜里,应该感觉到的,啊……”宁明远恨得打着自己的头。
“明远,明远,你别这个样子啊!”几个女人上来,扯住他。
宁明远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然后怒喝道:“多福,多福!”
“多福不是已经走了吗?”三姨娘哭着喊他,看来,儿子已经要急疯了。
“那么来旺呢,来旺呢,他也走了吗,为什么,他们都要走,啊!”宁明远愤怒的大喊。
这时,宁明轩已经带着人走过来,一见他如此,就惊问道:“怎么了?”
二姨娘回他:“明远媳妇走了?”
“走了,去了哪里?”宁明轩急切间,拽到宁明远的手上。
宁明远悲愤的摇着头。
“看吧,我就说了,你只会空口去说爱,你即爱她,怎么会把她逼走,啊!你对得起谁,你说啊!”宁明轩也发怒了,拽着宁明远的手问道。
这时,有两个人哭着跑过来,秦妈和刘妈,她们一边的跑一边的哭,只见到纠缠不清的两个人,就说道:“快去找啊,这样,不是办法,现在兵荒马乱的,小姐一个人,怎么的好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宁明远与宁明轩两兄弟忙着叫上家仆,一向车站,一向渡口,立刻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