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宁明远于生意上有一场应酬,在外面吃了饭,入夜了才回到家中,刚进府中,就听着仆人说着,有大夫在他们三房内,他吓了一跳,以为陈安贞有了什么事,可仆人告诉他,是涟漪姨娘身子不舒服,老太太特意请了来的。
宁明远皱了眉,心中想着,这涟漪,又起了什么花样,早起,在园子里拦住自己时,还是好好的。
回到三房里,刚巧那大夫背着药箱向着外面走着,来旺在引着路,见了宁明远,两个人问了礼。
宁明远略作点头,要走到正房去,却见蔡妈正站在偏房门口,见了他,就喊他进去。
宁明远只得走进去,宁老太太果然在里面。
陈安贞也在,站在宁老太太身后,见到宁明远进来,她的眼也不曾与他对视,宁明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纳闷,向前见了礼。
宁老太太便说道:“涟漪初怀着孕,你也要仔细着点,刚大夫给看过了,动了些胎气,所以才会觉得肚子疼,这女人的第一胎都娇气着呢,听大夫说,两个多月了,正是要当心的时候,你们都上着心些,还有涟漪,怎么说什么郁结于心什么的,你虽然刚进了宁家,但咱府上,绝不是是非之地,安贞又是一等一的明白人,但凡有什么事,说给她听,她必会帮你的。”后一句话却是向着涟漪说的。
宁明远见涟漪坐在**上,垂着脸,听了宁老太太的话,只依顺的答道:“是,全听老太太的话,是涟漪自己想不开!”
宁老太太皱了眉道:“有什么事想不开,你说出来,我给你作主!”
涟漪抬眼扫了眼宁明远,极尽哀怨的眼神,宁明远双眼微瞪,正恨她做得好戏,她却又垂下了眼去,只轻声说道:“我没有什么想不开,是涟漪说错了话!”
宁老太太见如此,就叮嘱她好好休养,便起身离开了,宁明远与陈安贞同时送了出去。
宁老太太走在前面,宁明远与陈安贞跟在后面,小丫环玉雁在前面打着灯笼,蔡妈扶着宁老太太要跨过那院门的高高门槛儿时,宁老太太却转过身子来,宁明远与陈安贞同时的站住了身子。
宁老太太看了看偏房内亮着的灯,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对着宁明远说:“她怀着孕,有着些小性儿,是难免的,你们就忍着些吧,怎么的,女人怀着孩子时,心是小的。明远,你多疼疼她,让她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你们……”宁老太太看了眼陈安贞,见陈安贞低下头去,她就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们的日子长着呢!安贞,奶奶素来最疼你们的,奶奶也知道你性子良善,绝不是那不知轻重之人,只是,让你受委屈了!”
话说到这份上,宁老太太知道,陈安贞必是听得懂的了。
“蔡妈,我们回房吧!”宁老太太转身扶上蔡妈的手,走开了。
宁明远与陈安贞都忘了相送,都神情倦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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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终于如愿,宁明远夜里,也时常到她这里来了。
虽然,他并不曾与她同寝,虽然,**里,连话也懒得对她说,但,她看着宁明远僵硬的,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心里就轻轻的笑了,只要他到自己这里来就好,她想自己会有手段,有办法,让他再一次的对着自己动情的,必竟,她与他,不是路人,她与他,从一开始就纠缠到了一起的。
这天夜里,下起了秋雨,一层层的凉意袭来,涟漪于夜半中醒来,身侧,宁明远合衣而眠,平静的呼吸声传来,涟漪支起身子,就着盈盈的灯光看着他。
宁明远睡着的脸,还似有一丝的不快,双眉微皱,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当他微睨着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心跳加快的失了底气。
涟漪唇边泛上笑意,想起宁明远不止一次的,带着一点的戏谑,一点的冷郁,那样的看着她。
再向下,是他挺挺的鼻子,涟漪的手指抚上去,轻轻的滑过,想起欢爱时,他的,浓生的鼻息,此时仿佛萦绕在耳边。
手指再向下,落到他坚毅的薄唇上,紧紧抿着的唇,使着他的唇角有着一种好看的纹路。
涟漪心里涌起一种悸动。
想起初见时,他已经是见惯风月,得了情场浪子名头的宁三公子,而她,还只是初涉红尘的可怜女子。
她与他的第**,他的唇,吻着她,惊起她莫名的颤栗的快感。
是他,一点点的**着她,让她学会了如何的挑逗,如何的辗转,如何的讨男人的欢心,当然,她的男人只有他。
想及此,她不可遏制的想起他的那些亲吻,抚摸,想起他温热的掌心,抚过自己身子的感觉,想起他用力的臂弯,与他的,火样的热情。
涟漪不可自持的俯下她的脸,亲在宁明远的唇上。
慢慢的,浅浅的磨娑,心底有一只猫的爪子在挠,身底有一团火在烧。
她看到宁明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听到他的呼吸有些的急促起来,她的心头一喜,只要,他对她,并不是没有一点的反应,那她,还是有着救的,不是吗,有着救的,她用舌抵开他的紧紧的闭着的唇,他的熟悉的气息,让她痴迷,撬开他的唇齿,与他的舌纠缠在一起。
宁明远于睡梦中,感觉到了这种侵犯,初时,于朦胧中,他下意识的吸吮住她的唇,可是,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清醒了,这样火热与带着情欲的吻,并不是属于陈安贞的,永远不会是她的。
宁明远蓦的睁开眼。
涟漪的手,已经探进了他的怀中,试图撩拨起他的热情。
涟漪此时已经由不得自己,这一刻,于她,是期待以久般。
她似中了魔,这些孤枕难眠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的想到宁明远,只渴望他的爱抚,他的一切,尤其是到了宁府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在他的身边,却被他忽视,被他鄙夷,无法扼制的想到,他会怎么的对待他温柔貌美的妻,尤其是,每一次早起时,她为着他们收拾着**铺时,看着那些揉皱的被褥,她就恨恨的想到,宁明远与陈安贞前**里,如何的恩爱缠绵。
这些要让她发疯。
而此时,她也确实发疯,早忘了,大夫的叮嘱。
她只急急的吻着他的唇,之前,他所教授她的,现在,一并的还与了他。
深吮浅啄,她的唇只透着情欲的火,而她的手,亦不安分的向下,再向下,只想找到要让她发狂的源头。
蓦的,一只手捏住了,她已经滑到他双腿间的手上。
她于迷茫中睁开了眼,微睁的丹凤眼,透着浓浓的情迷意动。
一切的**就被冰冷的手挡住了。
涟漪清晰的听到宁明远的一声冷哼,然后,她被推开,他翻了个身,只背对着她。
涟漪如梦初醒般,他的背,给他那样绝情与冰冷的感觉。
他,真的不要再要她了。
虽然他早就告诉她了,从她成为了他的妾开始,那夜里,他带着恼羞成怒跑进来,对着她说,不会再碰她。
可是,现在,她才真正的意识到,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涟漪呆愣了好久,直到,身子里刚刚涌起的火,已凉冻。
她嘤嘤的哭了起来。
烛光摇曳中,一个女人的,哀怨的哭声,细如蚊蚋,如濒死的人,却舍不得最后的一点余息,只那样的留恋,那样的绝望。
直到哭够了,涟漪慢慢的抽泣着。
身旁的男人,那背过去的身子,让她的心凉了,她以前的,所有的勇气,就在刚刚他推开她的那一瞬,都消失了。
她的手,轻轻的怯怯的伸过去。
搭到他的肩上。
轻轻的摇了摇,可宁明远没有反应。
涟漪慢慢的靠近他,用手悱恻他,她把头贴到他的后背上,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涟漪知道宁明远醒着,她轻声的说道:“明远,你真的不要涟漪了吗?”
他不语。
涟漪吸了下鼻子,再轻声的说道:“我真的后悔了,后悔来这里,后悔了。如果我不来,还会想你是疼过涟漪的宁三公子,而不是这样绝情的宁明远,我的相公!”
宁明远还没有说话,但后背却僵了僵。
涟漪只心疼的说道:“我知道,为什么你一直不让我叫你的名字,而只叫你宁三公子了,因为,宁三公子,永远没有心,只是个风月场上的浪子,而宁明远,却是真正的你!”
她停了停又说道:“可是,不论你是宁三公子,还是宁明远,我都爱你呀,明远,你为什么这么绝情的对我,你的心底,难道,没有一点点的喜欢过我,只一点点,是给过涟漪的。你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你应涟漪一声,怎么的,我也是让你欢愉过的女人啊,难道你都不曾有过真正的怜惜,真正的疼爱,你难道真的,一直的,只当我是……”
说到此,涟漪似喘不上气来,只拼了所有的力气说道:“只当涟漪是妓女!”
她怀中的宁明远终于有了反应,他的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只握住了,再没有动作,却让她心底一阵的狂喜。
她听到他说,缓慢而清晰:“涟漪,不是我绝情,而是不想,伤到一颗心。至于我的心,早就破烂不堪,你又要我怎么的回答你,不错的,我怜惜过你,喜欢过你,不止只有一点,可是,那只是过去,现在,我的心里,只有安贞,你明白吗,我不想,再伤害她,所以,算我绝情!”
宁明远说完,手就松开了,就像他从没有握过她一样。
涟漪就愣住了,刚刚升起的,那一点希望,也没了。
她的脑海中反复着他的这句话,最后,只变成八个字:“只有安贞,算我绝情!”“只有安贞,算我绝情!”
外面的雨声渐大,雨点敲击着窗棱的声音,似敲在她的心上,滴滴答答的,合着这句话,只有安贞,算我绝情。
她的心渐渐的疼痛,痛到麻木,再到扭曲。
她的,微蹙的眉心,染上恨意。
陈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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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安贞的每**,自从涟漪成了宁明远的偏房后,她的每**都是痛苦的,这一点,不论宁明远在不在她的身边,都是一样的。
这**里的秋雨,只让她感觉到遍体生凉,被子有些薄,可是,她不想去喊秋儿,拥紧自己的身子。
她突然的想到,另一个房间里,宁明远与涟漪,他们怎么的样子,这样凉的秋夜里,有个身子在身边可以依靠,可以取暖,总好过自己的形只影单。
拥得身上的被子再紧,却掩不住心底的寒。
陈安贞睡不着,便起了**,走到桌子边上,点燃了灯,她顺手拿起桌面的一首宋词。
翻开来。
入眼的,却都是一句“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
触景生情,更觉凄凉,无奈合上书。
枯坐到桌前,听着窗外的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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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趴在桌子前睡着的陈安贞被宁明远的说话声惊醒。
陈安贞听到宁明远在窗下问着秋儿:“少奶奶醒了吗?”
秋儿说着:“还没!”
听到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听到他叮嘱着秋儿:“那就不要吵她了,她醒了,告诉她,我去柜上了!”
陈安贞听到他的那声叹气,如叹到自己的心上。
她略推开窗子,就看到宁明远正要转身走开,他穿了件青灰色的长衫,因着天凉,外罩了件湖蓝色的短褂。
长身玉立,站在院子中,许是秋色的缘故,陈安贞只觉得他满身的寂寥。
宁明远要转身走开,却看到正房的一扇窗子略推开来,他看到陈安贞露出半张面容来。
对视的瞬间,两个人都略呆了呆。
还是陈安贞先反应过来,只轻轻的向着宁明远点头笑了下,笑得勉强。
宁明远看到陈安贞的样子,止不住的心疼,脚已经要走上来,却听到多福在院子外说道:“三少爷,轿子备下了,几时走!”
“就走!”宁明远停了步子,向着陈安贞点下头,算做作别。
陈安贞慢慢放下了窗子。
宁明远转身,走了几步,却突然的停了下来。
刚刚她的样子,那样的愁眉不展。
下一刻,宁明远就大步的走进了上房里。
陈安贞放下窗子,站起身来,还不及走离窗子边上,就听到门吱呀声打开了。
她诧异的抬起头来。
看到宁明远,他的脸上,那样的急切,她不知为了什么,只愣愣的看着他。
宁明远只一下子扑上来抱住了她。
“安贞!”他低吟了声,就吻上惊慌失措的她。
她的唇,娇柔而带着点微凉,他的唇,干涩的,却是霸道的。
唇舌相抵,他迷恋上她带着丁香似的芳香的舌,只与她纠缠再纠缠。
分不清,是谁的泪,化在了彼此的口里,涩涩的苦。
她的不甘,他的不愿,都,化成了这个抵死缠绵的吻。
以吻封缄,她的悲,他的怆。
院子里,多福在唠叨着:“奇怪,不是说就走吗,怎么去哪了?秋儿,找下三少爷,轿子已经备下有一会儿了!”
听到秋儿应着的声音。
秋儿的脚步声似向着上房里走来。
两张胶合在一起的唇,终于分开,宁明远的手扳着陈安贞的脸,手指掠过她的唇,他满意的看到,她的唇,被自己亲得红肿,带着诱人的色泽。
“等着我回来!”他轻声的说,在她的耳边。
见到她脸上的泪痕,他的脸伏下来,唇一一的滑过泪水走过的地方。
“该死,你又哭了!忘了我说过的,我讨厌看到女人哭!”他低低的说,却少了初时的威胁,却多了抹柔情。
在秋儿踏进脚步时,宁明远松开陈安贞,他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见到陈安贞羞赧的转了身子去,他便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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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陈安贞在宁老太太那里回来,穿过园子时,看到秋意浓浓,昨夜的一场雨让湖边的柳树的叶子落得差不多尽了。
陈安贞一个人走在诺大的园子里,秋儿先回去了。
走上拱桥时,见到祖德正跑过来,已经跑得稳多了,到了陈安贞的身边,就叫道:“三娘,三娘!”
陈安贞低下头,看到小祖德眼睛亮亮的,可爱的紧,她笑着摇着他的小手。
祖德就笑了起来,陈安贞正想着是谁带他来这里,就听到宁明轩的声音:“祖德,又闹你三娘了!”
陈安贞抬起头来,就看到宁明轩正走到桥上来。
陈安贞俯低身子抱起祖德,正欲站直身子,却一阵的摇晃。
宁明轩已经走到近前,忙伸出手来,抱住她。
“弟妹,弟妹,你怎么了?”那样的急切,透着不寻常的关心。
陈安贞在他的怀中站稳了身子,只轻轻的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
陈安贞想,许是昨夜里受了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向着宁明轩笑笑,让他担心了。
宁明轩见她没事,心才放下。
意识到自己还抱着陈安贞,宁明轩忙松开手,两下里都有些施施然,只有祖德还粘着陈安贞的手不放。
陈安贞就拎着他下了桥,宁明轩跟在他们的身后。
就在他们走开后,一个人从桥下的长廊里转出身子来,正是涟漪。
她轻轻的挑着嘴角笑了笑,刚刚虽然只是凑巧,可是,她还是从二少爷宁明轩的关切中,看出了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