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渊从正殿内看完李世民写的字帖之后,时间开始变得漫长了起来。
李凤英很相信自己的父亲,父亲说过江火在与一群谋士商讨李家筹集军款的事项,她便一直在花园内等着。
五天的时间,每一天,花园内的叶都会抖落一些。
一天过去,李凤英的脸色随着憔悴一分。
她从不愿去想父亲与李世民之间的猜忌,也不会想建成大哥是否与二弟和睦。
在她看来,李家比寻常家庭好多了,至少不用担忧吃穿。
在这样的世家之中她过得无忧无虑,身边有了江火之后,这种心境更加平和。
她在等待,等待父亲与世民不是对她说谎,等待江火以一个开朗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军校场旁的地牢内,江火也在等。
昏暗的烛火旁,每过一天,他便用石头在墙壁上刻上一条竖线。
今天是幽禁的第五天,墙壁上有四条竖线,再多一条就是五条。
盘膝在油灯旁,江火睁开眼,自语道:“今天是第五天,五天了,世民那边还没有结果吗?”
身着红甲的尘每天都会提着一壶酒来看江火,他们很少说话,一壶酒喝完,该吃的东西吃完,尘就会离开。
江火估摸着现在应该到正午了,这时候尘也该送饭来。
因为武学修为没有尘高深,江火从不会试图从尘掌管的这间地牢里逃出去,他知道那么做没用。
不仅没用,且受伤的一定会是自己。
过了许久,地面的砂石抖了一阵,地牢的石门被打开,这个时间尘应该送饭来了。
尘手里依旧提着一个食盒,一坛烈酒。
江火接过尘手中的食盒,给自己的倒上一杯白酒,笑道:“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如何不同?”
尘也倒上一杯白酒,笑着看向江火。
江火放下瓷杯,笑道:“这地牢里除了你我之外,多了一个人。”
“噢?”尘有些意外的停下杯子,同样笑道:“你觉得多了一个什么人?”
“一个和尚。”
江火一口喝尽杯中的烈酒,在端起食盒中的饭菜,小口小口的咀嚼了起来。
他吃饭的时候很认真,先吃青菜,再加一口白饭,第三口才吃碟子中的肉食。
每一口饭都需要吃很长时间,在他吃饭期间,尘也不说话,静静的观看着江火在石壁上画的那些东西。
一切都在江火预料之中,每一幅画上记录着从进地牢到今天,外界每一天发生的事。
其中有一幅石画是旬卿向虞世南道别的场面,尘每天都会来看江火画的这些东西。
他很佩服这个年轻人,尽管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去看,仅用心算就能把外界的事情一件件的记录下来。
而这个过程中,江火只是根据尘每天来到地牢,脸上所变现的神色猜测外界发生的事。
看罢,尘回过头,皱眉道:“怎么只有四幅?今天是第五天吧?”
“今天的画,我已经说了,所以再画下来就没有意义了。”
江火放下碗筷,里面没有一粒剩饭,他吃得很干净,比一只饿了几天的狗吃得还干净。
尘看了很久,转过身,把食盒提在手里,从底层拿出一打纸张,放到江火面前,说道:“你可以试着画下几天后的东西。”
江火放下纸张,摇头道:“你的要求太高了,况且这里没有水,没有水就不可以研墨,还有笔墨你也不给我。”
“会有人送你所需的东西来,你只要负责将你想到的东西画下来就可以了。”
尘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出木门,在他身旁果真多了一个人。
一个和尚——达护思。
尘瞥了一眼满脸苍白的达护思,指着另外一间地牢道:“从今往后,江火对面这间地牢就是你的住所。”
“小僧不会逃,施主尽管放心。”
达护思老老实实的松下手链,打开江火对面的木门就住了进去。
这一切都在江火的眼皮下,他想不通,达护思虽然打不过尘,但也是能够逃出去的。
既然能够逃出去,为何不逃?
反而老老实实的被尘关进来,达护思前来李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午后,地牢里依旧黑沉沉的,四面通风口处偶尔传来几声老鼠活动的吱吱声。
片刻,这些老鼠的吱吱声又全部消失,几名兵卒送来江火所需要的水。
江火盯着几只大桶,并没有立即作画。
“先洗个澡,再用洗澡水给尘作几幅画。”
他闻着自己身上的油腻味,脑海中不由闪出这个荒唐的想法。
三两下除去衣物,江火舒适的泡在木桶内,这一次他没有睡着。
况且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也不容易睡着,除了猜测李世民父子之间的猜忌之外,他还在想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若一个月的时间李世民还是不把我放出去,先生们就会有危险了。”
江火所想的是先生们在同样地牢中的遭遇,同处在囚笼之内,那些先生们的境况绝对不会比他好到哪去。
没有自由对于任何人都是可怕的,更何况一群人待在同一间地牢内,那种孤独简直会把人逼疯。
他所猜想的危险不是指李世民父子会对那些先生怎么样,而是在猜想他们是否会被逼疯。
洗完澡,又是几天的时间过去,这个时间内,江火没有再画任何一幅作品。
因为那些猜想都在他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
又是几天,是半个月或是一个月,江火已经懒得去数石壁上的东西了。
同样是正午,尘再次送来饭菜。
今天,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江火没忙着去喝酒,也没有再要求让兵卒送水下来。
“我想,我应该出去了。”
江火推开尘倒上的酒,从盘膝的状态起身,他的脸色也同尘的一样,甚至黑如石壁上的油灯烟渍。
“有一位大才死了。”
尘略带苦涩的喝下杯中的酒,他接着说道:“但你还不能出去。”
“谁死了?”
江火的右手紧握成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没过多久,他的拳头重新松开,走到食盒前,倒上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尘说道:“一个无名小辈,但那小子真的很有才,谋略不在你之下。”
江火问道:“怎么死的?”
“被苏世长杀死的。”
“我知道了。”
江火确实知道了,苏世长是一个什么人他不了解,但一个有妻子的先生杀另外一个人就能想通了。
那被杀死的小辈一定对苏世长的妻子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所以他死了。
江火再问:“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发生这种情况?”
尘摇头道:“没有,房玄龄兄弟二人把那帮先生管得很老实,该吃饭便吃饭,该思考便思考。”
“我该出去了。”
江火再次捏起了拳头,方才在与尘谈话的时候,他望了一眼石壁上画上的竖线。
今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正好满一个月。
石壁上干燥的泥土也有了冻结的迹象,外面的天肯定很寒,比在地牢内寒多了。
“你不能出去!”
尘清楚江火从被关押进来还从未说过要出去的话,今天是他第一次提出出去的想法。
但李渊还未发话,李世民也还在老老实实的呆在他父亲跟前写字。
所以江火不能出去。
——【下章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