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上学期结束。联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有同学调笑道：“赌一包辣条，这次第一肯定还是屠墨初信不信？”
“谁要跟你赌？要不我赌是他，你赌别人。”
“滚！”
全市第一的地位默默奠定，屠墨初俨然成为了一个传奇。红榜拉出来，屠墨初毫无意外的位居榜首，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论坛里很久没有传屠墨初的八卦消息了，他仿佛一夕之间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好学生。
对于屠墨初的改变，最吃惊的莫过于华志鹏和江达，屠墨初现在好好学习，认真听课，按时交作业，也不去“堇色”玩了。纪恒伟倒是十分开心，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对努力的精神和对学习的热爱激励了墨哥。
华志鹏一脸无语，他觉得伟哥该补补进水的脑子。
江达则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纪恒伟问屠墨初，“墨哥，你准备好好考大学了？”
屠墨初应了声，“嗯。”
提起考大学，屠墨初眼中多了几分神采，让华志鹏看得发愣，突然也感觉雄心万丈，他随后一想，妈的我激动什么劲，反正考不上！
寒假之前，景琳的班主任赵宝芸嘱咐道：“放假期间注意安全，在家也要记得学习，不能落下学习进度，知道吗？”
大家齐声回应，“知道！”
假期来临，景琳骤然想起和屠墨初的约定。今年冬天N市的雪下得格外晚，放假的时候依然干冷，没有飘落一片雪花。
景琳跟林芳菲说起自己想去A大的打算，林芳菲很支持，考大学是大事，孩子去提前看看也挺好。而且经过奥运会，一家人对帝都的印象都不错。
林芳菲说：“早知道上次去帝都就顺道去看看，免得你还要跑一趟。”
这话倒是把景琳说得有些心虚。
林芳菲把女儿送到家门口，想来想去不放心，“还是妈妈陪你去吧！”
景振昊哭笑不得，“你操什么心，我像琳琳这么大的时候，都一个人去过广东打工呢。”
林芳菲不同意，“你是你，琳琳是琳琳，你长成这样，当然没危险。”
景振昊气得不轻，这婆娘，怎么说话呐！
景琳笑了，“妈妈，我有同学一起去，你别担心，你好好照顾弟弟，我晚上八点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林芳菲倒还想问问景琳那些同学都有谁，可是又怕女儿觉得自己烦，只好送她出发。
景琳只背了一个书包，和屠墨初在机场集合，坐下午的飞机。
景琳到达时，屠墨初已经机场等待了。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高大挺拔的他，“屠墨初！”
屠墨初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然打开行李箱，里面只有几件他的衣服，剩余空间刚好可以塞下她的包。
小姑娘没有坐过飞机，过安检时有些兴奋。两个人过完安检，又在候机室等了一会儿，才登机。
屠墨初给景琳订的靠窗的位子，“如果待会儿不舒服，头晕或者耳鸣都要告诉我。”
景琳点点头，眼里满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人类的智慧真伟大，竟然可以造出飞机在天空翱翔。
屠墨初的目光始终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景琳喜欢这个世界，也喜欢探索新奇的事物，充满生机，鲜活又快乐。
而他……一直这样无趣。屠墨初沉默，他没有办法给她带来多少乐趣，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
“屠墨初，你这么聪明，要是以后当科学家，一定能创造出推动人类进步的发明。”飞机起飞，景琳并没有感觉不适，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这样说道。
屠墨初暗自失笑，她总是看到他的好，甚至都觉得他会去从事崇高的职业了，可是他并没有那么无私善良。
景琳没有高中以后的记忆，所以格外期待几年后的生活。她怕打扰到别人，凑到屠墨初耳边小声说话，“几年后也许世界会更加有趣，探索宇宙，遨游太空，街上到处都是机器人。”
少女声音软软糯糯，想象丰富，天真又可爱。可是哪里会那么容易遨游太空，她以为科学家都是超级英雄吗？然而能在她的世界做英雄，比做个坏人美好多了。
飞机落地，A市已是黄昏。
屠墨初提前在A大附近找好了住的地方，吃完晚饭带着景琳去逛校园。
大学不同于高中，学生们即使放寒暑假了，有时也会因为各种事情留在学校。
景琳长得漂亮，一路走来，回头率百分百。少女十七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屠墨初一直知道她好看，像灼灼其华的桃花。
屠墨初看着她的身影，慢慢垂下眼眸。景琳将来无论在哪里都会很受欢迎，过得很开心吧。
参观这所大学，屠墨初看得比她还要认真。从地理位置到人文文化，他都仔细了解。
A大校园里有片闻名遐迩的湖，此时已经结冰。与N市今年雪下的晚不同，此时此地开始纷纷扬扬飘起雪花。
景琳从小就喜欢下雪。她喜欢银装素裹的洁白世界，在下一个春天冰雪消融，万物生长，植物从土里努力地探出头来。
屠墨初替她撑开伞，“女孩子不可以一直站在雪里，雪化了你会冷的。”他单手解下自己的围巾替她围上，“记住没有？”
景琳点点头。她惊叹地看着结了冰的湖面，有几个学生在上面玩。
她穿着雪地靴，轻轻踩上去，“屠墨初，冰很结实，我拉着你，不会让你摔倒的！”
景琳朝他伸出双手。屠墨初握住那微凉的小手，站到了冰面上。
天色渐渐暗下，屠墨初凝望着她的小脸，说道：“我听老师说大学生活自由，可以有很多闲暇时间，平时可以去图书馆看书，到游泳馆学习游泳，还有各种各样有意思的社团。”
景琳仰着头，认真聆听。
“琳琳，生命很精彩。”
屠墨初突然这样说，简直不像从他嘴里讲出的话。景琳有些想笑，“屠墨初，生命是非常精彩呀。”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映出她的模样，极尽温柔。景琳，生命很精彩，美好的你可以有很多选择，不该和一个残废度过一辈子。
“我们老师说了……”景琳专注地看着他，脸颊绯红，耳朵发烫，“等上了大学，就不是早恋了，父母和老师都不会干涉，所以我们……”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一鼓作气，“我们再等五个月，就可以……就可以在一起了。”
屠墨初的眼中涌上一股热意，仿若欣喜，又似悲戚。大覆盖在伞面，莫名沉重。路灯昏暗，却能清楚看到她羞涩又期待的模样。他握住伞柄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下一刻他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冬天的风，寒冷凛冽。伞落在他们脚边的冰面，他闭着眼，与少女拥吻。
屠墨初这一辈子，只想放肆这一回。
这是她未来的大学，是他想陪她走过四年的地方。可是五个月后，谁也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情况，或许等到那一天，陪她看雪的将不再是自己。
屠墨初喘息着。景琳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腰，从鼻子里发出轻哼的娇音。
屠墨初笑了，松开她，轻轻抚摸她娇嫩的脸颊，这样就够了。
“琳琳，我背你回去吧。”
景琳不由愣了，疑惑不解。
屠墨初说：“没关系，上来吧。”
景琳咬着嘴唇，“我很重的，不要你背，我要自己走。”
屠墨初坚持，“放心，我不会痛。”
景琳低头，“才不是担心这个。”
“那就上来，乖。”
屠墨初在她面前微微俯身，景琳犹豫不决，他静静等待。
景琳咬了咬牙，双臂抱住他的脖子，“屠墨初，我真的很重，看起来瘦其实特别胖。”所以不要这样勉强自己。
屠墨初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什么都懂。他手臂一用力，将她整个人背了起来，高大的身躯颤了颤，景琳忍住了没说话。
屠墨初背着她往校门口走，“琳琳，你看，那是图书馆。”
景琳趴在少年宽阔的背上，转头望过去。
“再往前走是教学楼。”屠墨初平静地介绍着沿途的风景，景琳看不见他眸中的温柔，“往西有座桥，秋天树叶黄了，站在桥上看会特别美。”
屠墨初的残肢生疼，脊背却没弯。他像个正常的男人那样，忍着一路的疼痛，走得很慢很慢，可他也不过走出短短几十米，残肢就在叫嚣着无法承受。
屠墨初想陪着她一起走过万物复苏的春天，陪她看夏天繁花、秋天落叶，冬天飞雪，他想抱她、背她、亲吻她。可他能做的，却少之又少。
他的腿微微颤抖，额上沁出冷汗。
景琳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屠墨初为什么非要坚持背她啊？她不需要人背，她抱紧他，“不要你背了，想牵着你的手一起走。”
屠墨初身体一顿，险些摔倒，随即稳住。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他寻找重心很困难。
屠墨初闭了闭眼，他连背她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景琳有些害怕，少女难得如此敏感，“你……你是不是又不想和我一起念大学了？”
屠墨初低声回道：“不会，我答应你，一定考上这所大学好不好？”
“嗯。”
那晚回去，屠墨初的残肢红肿，已经被磨破，他看着自己狰狞的伤口久久沉默。
景琳娇小，已经很轻了，是他太过没用。残肢不能负重，只是背她走了几十米，残肢就已变得如此肿胀不堪，这样难看的躯体啊……屠墨初冷冷扯了扯嘴角，满是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