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结果不会比后果更容易接受。
因为结果一向是中性词,你听到时心里多少会祈祷一下坏的不灵好的灵。可是后果却是贬义词,事情已经糟糕到一定程度了,再不想接受也得接受,别无他选。
“宝宝,你就叫徐小忘,听到没。”徐沐乔瞄了眼电视,看得目不转睛,面带杀机。
为什么最近只要开电视就能看到楚凛的消息,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刺激。
上次是‘楚氏少董亲认喜事,上官芸秘嫁变明婚’,徐沐乔还吐槽了一句,冥婚么,随即自己呸呸呸童言无忌,终究还是舍不得咒楚凛一丝一毫。这次画风就陡然一变,‘楚氏下月迎娶新夫人,楚董旧爱随风飘远’……
去她奶奶家的蛋花汤!旧爱随风飘远?大着肚子,胖成球,怎么飘。徐沐乔默默给自己拌蔬果色拉,又下了碗小馄饨。馄饨是雷利在TraderJoe’s买的,原汁原味的老上海风格。
头三个月,徐小忘乖乖的,没怎么折腾徐沐乔,徐沐乔是孕吐也少、睡得也踏实。这后三个月,他可能是觉得妈妈不再需要四处颠沛流离,还有人照顾着,因此也就安心地折腾,徐沐乔经常在半夜被他踢一踢翻一翻的动作给弄醒,肚子咕咕叫,起来泡一杯奶粉喝。
“你爸爸要订婚了呐。”徐沐乔喝光杯子里的牛奶,又倒了点温水在玻璃杯里稍微摇晃,把残余的白色液体也喝掉。
要是从前,她是坚决不愿这么省的,觉得太委屈自己了。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会超级想哭。于是就算饿肚子,看着菜色实在不喜欢,扒两口也就算了。
现在不一样,她还带着一个小累赘,抑或算是她独居生活的抚慰,总之为了徐小忘,大小的苦头她都愿意尝尝。
用徐沐乔的话来说叫母性,用徐小忘的语言来形容则是尿性。
妈妈就是胆子小,不敢多做‘坏事儿’,所以挣的钱也少,这能怪谁,她怂呗。
楚凛收到消息的时候,切断了正在洽谈的视频会议。这笔单子要是能谈下来,欧洲市场下季度的交易份额就确定了。可是侦探社来人说找到了夫人下落,任楚凛再怎么想江山在握,他也得先把美人找回来。徐沐乔不在,心里好像就空了一个部位,即便已经时值春天,一个人的日子仍是寒意料峭。
“朱秘书,订最快的机票,纽约。”言简意赅,话语里却暗暗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朱晓麻利答应,以往一向慎重的面上也出现了些许动容。可算是找到了!
楚凛此行,由于打算找到人就给带回来,只带了一名保镖。飞机上,平时很少看到多余的表情的楚董,拿着关于夫人失踪后生活情况的调查报告,时而蹙眉,时而低笑。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居然在几小时内出现这么多表情,坐在他旁边的保镖端起柠檬水喝了几大口压惊。老板还在,飞机上的红酒是万万不敢喝的。可是,看着老板难得失控的模样,保镖大哥觉得,没喝酒也醉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么。楚凛端起一杯红酒,浅酌几口,面色逐渐沉稳,看不清真实情绪。楚夫人是走到哪儿吃香到哪儿,丝毫不愧对她小时候自封的‘百乐门交际花’的称号。这才刚在华尔街干多久,就被金牌交易员看上了。
一起看电影?深夜单身公寓私会?一起在街头开心地吃热狗爆米花?
楚夫人没跟自己做过这些情侣之间在街头秀恩爱的举动,却陪着一个据说可以高谈阔论中美民俗风情和文化差异的幽默男人做了。从来都觉得对徐沐乔爱自己这件事情有信心的楚凛,突然也感觉到一些浅浅的危机感。
不过,危机感很快被一笑而过。瓦尔登湖?楚夫人当年的《美国文学鉴赏》虽然险过,稍微文艺哲学一点的美国文学她是全然不懂的,这一点,楚凛在给她突击补习这门课时,深有体会。
一段时日不见,徐沐乔似乎胖了。楚凛盯着她有些微微凸起的小腹,心想,既然美国快餐这么容易发胖,怎么这丫头的下巴还是这么尖?
其实,徐沐乔时常穿着宽松的衣服,再加上她本人瘦,肚子仍是不太显。所以报告上即便事无巨细地讲了她的生活起居和工作情况,就连和雷利偶尔的相处都被做成绯闻报道配上了大字标题和彩照分析,还是没证据指出其实她是怀孕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是相对而言的。所谓安全,其实是排除了其他更危险的情况。所以,即便徐沐乔就在华尔街,甚至在打扫卫生时偶尔路过她的交易员都有可能顺口提及楚氏的股票,她在这儿,看似安全,其实也还是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其中一个路过她的交易员,似乎叫比尔,他是交易所里地位仅次于雷利的二把手,性格狠戾,手段狡诈,这是徐沐乔根据他的操盘风格和面相推测出来的。比尔过去时‘不小心’撞倒了徐沐乔放在一边的另一只拖把,拖把上的木杆向徐沐乔的方向直直倾倒,徐沐乔从听到内幕的懵懵然中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双手护住肚子。
拖把不偏不倚地砸在她手臂上,徐沐乔一声痛呼,甩开拖把,揉着被砸痛的右臂。雷利停下脚步,手里还端着从咖啡机那里刚接的咖啡,犀利如毒舌涂信的眸子盯着徐沐乔,从肚子看到脸,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对不起,乔。”
“没事没事,比尔,你继续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了。”徐沐乔被他这样看得毛骨悚然,她心里清楚,这种眼神和雷利毫不遮掩的**裸的爱慕不同,是一种阴鸷的好奇心和征服欲?她看不透,所以本能地觉得还是少惹眼前的这个人为妙。
比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喝了口咖啡,还顺手把徐沐乔忙乱之下放歪的拖把重新规矩地放在它原先的位置。徐沐乔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被他又打量了几眼。直到气氛已经有明显的尴尬感,比尔才重新开了尊口,“刚刚路过理事长办公室,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据说中国S市的楚董夫人跑了,在我们华尔街某个交易所做小小的清洁工。这让我不得不联想到,上个月,总觉得有人在暗中抢我生意。不知道楚董他知不知道小夫人已经怀孕的消息呢。”
徐沐乔蓦地睁大了眼睛。表面上一派温和的交易圈,其实存在着黑**域,也就是,不牵扯到明面上来,想用什么竞争手段,随便你。
亲眼看到过一名浑身鲜血的交易员进公司递交辞呈,只因为他用了小手段抢单,徐沐乔已经被西方世界弱肉强食的手段震慑了。
比尔的言下之意,难道是,已经有人看她不顺眼了?
徐沐乔急忙乘电梯,按了顶楼理事长办公室,行至半路才想起,自己当务之急是辞职走人,直接找自己的直系主管就好。至于楚凛跟理事长说了什么,就不是她应该过问的范围了。
换句话说,就算辞不掉职,徐沐乔也得赶紧跑路。除了楚凛,身边好像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力威胁着她,不能让对方加害阿凛,徐沐乔这样想着,在电梯里脱掉了清洁工的外套,随手搭在电梯间扶手上。
谁料,开门的时候却进来两个黑衣男人。他们一左一右控制住徐沐乔,用一条手帕捂住她的口鼻,迷晕了她。
徐沐乔当初不是没被黑衣人围住过,但是那都是楚凛的人。如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却不知是谁的手下,意识渐渐涣散的那一刻,从骨子里争先恐后冒出后怕和恐惧,直直渗入灵魂里。
皮肤渐渐滋生了细小的疙瘩,那两人拿了什么在她脸上涂弄,有些冰凉的质感。
楚凛到交易所的时候,正巧遇上两名黑衣男要出去,其中一名,怀中抱着一名女子,女子如墨的黑发下垂着,带着口罩,穿着楚凛不熟悉的廉价服装,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楚凛却眯了眯眼,停下了脚步。
“站住。”不容置疑的语调。
对方不卑不亢,“先生有何吩咐?”
“是谁?”说话间,楚凛已经行至对方面前,“感觉很像一个熟人。”
“是公司的一名员工,身体不适,偏头痛是老毛病了。带她去医院。”
此时徐沐乔身上穿的已经不是交易所清洁工的工作服,上半身被黑衣人用西装盖住。楚凛直觉敏锐,仍是觉得她很可能就是乔乔,“稍等一下。”
说罢,手伸到徐沐乔耳后,拉开了她的口罩。一张陌生的长满青春痘的脸映入眼中,有块严重的部位甚至溃疡糜烂,令人作呕。楚凛身边的保镖已经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楚凛的面色也不好看,抬手放行,“打扰了。”
直到进了电梯,他才隐约觉得不对起来,电梯扶手上,躺着蓝色的清洁工工作服!刚刚昏迷着被带出去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公司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