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九眼(1 / 1)

舒展压根不会剪头发,眼见蓝昕的脑袋被他剪得跟狗啃的似的,怎么修都修不好,就拿出推子准备给蓝昕剃个秃瓢。

旁边的震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抓住舒展的手说:“我说舒老师,你忒不厚道了,不会理发直说啊,别剪不好就给人直接拿推子推啊。”

“谁说我不会剪?我是故意剪秃瓢的,你不知道他脑袋上有多少虱子,剃干净了卫生!是不小昕?咱们剃个秃瓢好不好?”

蓝昕痛快的点点头。秃瓢好,他巴不得把这烦人的头发剪掉呢。

“你看,这是他自己乐意的,我可没逼他。”舒展耸耸肩。

“不行不行,这么冷的天,大家都拼命想让身上多长点毛保暖呢,哪有剃光的道理?”王震生执拗的抓着舒展的手,就是不让他下手。

“哎我说,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关你屁事?走开走开!”舒展不悦的用胳膊肘顶开他,一推子下去就杵到了蓝昕耳朵上,鲜血顿时如泉涌。

舒展吓了一跳,王震生手疾眼快夺下了推子,从兜里掏出纱布帮蓝昕包扎伤口。舒展这下蔫了,轻声软语的说:“蓝贤弟,我可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啊……你没事吧?”

蓝昕呵呵笑,摇摇头。跟被烧焦那次比起来,这点疼根本不算啥。

“还是我来剪吧。”王震生叹息道。

舒展如释重负的拍拍对方的肩膀,“太好了,那就交给你了,别忘了胡子啊,用消毒液给他从头到脚彻彻底底的清洁一遍!”

“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舒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来到凌寒身边一屁股坐下,深吸了好几口气,“吓死我了,我真怕他再狂暴一次要了我的小命。”

凌寒没动静,舒展侧头看了看凌寒,见他帽檐压得很低,微低着头,呼吸均匀,似乎是在睡觉。舒展推了推他,“哎,凌寒,你把蓝昕和灰狼带回去,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凌寒仍然无动于衷,舒展又有点皮痒了。他眼珠子转了转,从鞋壳子里掏出匕首缓缓凑近凌寒,当闪着寒光的钢铁离凌寒脖子只差不到半寸的时候,凌寒突然睁开眼,帽檐产生的阴影下,一双冰冷的眸子仿佛能洞悉心灵深处。舒展浑身一激灵,心里暗叫:妈呀,鬼!

凌寒虽然仍然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的手腕却像被什么东西捏住,无论如何都挣不开。那股力量越来越大,疼得他突然痛叫一声,松开了手,咔哒!刀子应声掉到了舱板上。

熟悉的恐惧感从脚底升起,身至冰窖的感觉将他团团包围。舒展第一百零八次向凌寒屈服:“我开个玩笑,你不用这么认真吧?我就是想看看你睡没睡着而已……”

凌寒戏谑轻哼了一声,往棉衣里缩了缩,阖上了眼。

舒展摸摸冰凉的后脖子,迟疑了一下,问道:“凌寒,问个问题,这次出来,我们知道了你不少秘密,回去后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们的记忆抹掉?”

凌寒并不意外舒展能有这样的见解,这很符合他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

凌寒的默许让舒展通体发冷,他抿抿嘴,拉下脸恳求道:“真是的……能不能别这样?你就留我一个人的记忆行不行?我保证,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凌寒没吱声。

舒展死皮赖脸的再接再厉,用恶心吧唧的声线求他:“算哥求你了~”

“呵呵……”

凌寒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声,比被他直接拒绝还让舒展难堪,绝望。妈的!这孙子根本就没把他们当成队友,一秒钟都没有过!我们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舒展愤愤的别过脸,为自己可怜的记忆哀悼。

窗外的苍白与寒冷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写照,他跟凌寒出来是为了寻找希望,却带着绝望回去,回到基地后终究又是另一波无止境的绝望。这样毫无生气得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往回飞的路途并不那么顺利,恶劣的气候,随时随地要面对突然出现的暴风雪和强对流空气,所以直升机开的极慢,而且他们里边只有陈云蕤一人会开飞机,又不能让他一直疲劳驾驶,总要停下来休息休息,所以照这个速度明天下午能到基地都算快的了。

舒展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天也暗了下来。另外一名队员抱着睡袋打着盹,嘴上已经流下了幸福的口水。陈云蕤把直升机降落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从驾驶室走出来坐在凌寒对面,拉高衣领,脖子往大衣里缩了缩,抱着膀子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迷迷糊糊中,舒展听到一声大笑,把他从好梦中惊醒。

“哈哈哈,你们快看看,这小子收拾干净了还挺精神的!”

舒展勉强睁开眼睛,刚要骂娘,就看到王震生把一个陌生男人按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那男人梳着常见的碎短发,头发有一种不太健康的灰褐色。一张棱角分明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双黑亮有神的大眼睛,眼角稍微上挑,小双眼皮,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单眼皮。与头发相反,他眉毛浓黑,跟那双黑眼睛一样显眼。他鼻梁高挺,鼻翼略窄,鼻尖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他的皮肤和嘴唇都有点白,明显营养不良。他身上裹着一个毛毯,正咧嘴呲牙,笑嘻嘻的扫视他们,

“这、这是谁啊?”舒展赶紧坐直了身体,四下看了看,发现凌寒和陈云蕤也正盯着自己对面的男人看。舒展看了看王震生,王震生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舒展立即明白了,然后嘴巴越张越大,他伸手指着蓝昕,不敢置信的喊道:“他是蓝昕?”

王震生笑着点点头,“舒老师,你傻啦,当然是蓝昕啊,不然还能有谁?”

舒展伸手捏了捏蓝昕的脸,又抓抓他的头发,“乖乖,真是蓝昕?这前后反差也忒大了!”

蓝昕跟他们一样,对自己的长相也很陌生,他刚才照镜子时还一度怀疑这个灰毛帅哥一定是另外一个人,让他超级不适应的,连贡布看了他都不太愿意亲近他了,奇怪,狼不是嗅觉动物吗?难道是因为我不臭了?蓝昕奇怪的想。

可人类是喜欢香味的吧?想到这个,蓝昕主动把脑顶送到舒展鼻子底下,舒展皱眉后退了一下,王震生解释说:“他是想让你闻闻,他还臭不臭。”

舒展恍然大悟,低头嗅嗅,然后使劲拍拍蓝昕的肩膀,哈哈笑道:“不臭了!这回是香味!”

蓝昕笑着抓抓头发,然后用力击掌表示他此刻激动雀跃的心情。

“你小子,身体恢复得真够快的!真是个怪物。”舒展摇头赞叹。

蓝昕听了舒展的话更高兴了,立即掀开毯子,举起一只手臂攥成拳,像健美先生一样给大家展示他的肱二头肌,又啪啪啪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副样子,就算不说话大家也能明白他对自己“强壮”的身体是有多自豪。

连一向稳重的陈云蕤都被蓝昕逗笑了,他暂时失去了睡意,饶有兴致的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

是吗?可能我是大众脸吧。

陈云蕤突然眼睛一亮,看向凌寒,“凌寒,你看他是不是有点像……”

“像谁啊?”舒展奇怪的看着他们。

凌寒别过脸,用极冷淡的声音说:“不像。”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陈云蕤连忙转移话题,笑着跟蓝昕说:“你一点也不像藏族人。”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蓝昕用毛毯包好自己,赶紧去找来他的笔和本,快速写道:我不是藏族人,我是汉族人。而且我家原来在北京,后来爸妈来西藏教书,就把我带到了西藏,我从7岁就在西藏生活了。

他把纸递到凌寒手里,非常急切的想先让凌寒先看,想让他多了解了解自己。

蓝昕颠着腿,难掩兴奋的注视着凌寒,时刻准备着凌寒如果有问题问自己,他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写出来给他看。谁知凌寒看完,没什么反应,就把纸递给陈云蕤,这让蓝昕好不失望。

反倒是其他人对蓝昕充满了好奇,问这问那,恨不得把蓝昕祖宗八辈盘问出来。蓝昕很有耐心的有问必答,写了足足两个B5的笔记本。过程中他也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遇到舒展也解释不了的问题,凌寒却意外的配合,给他讲了许多关于变种人、天珠、还有天珠寄生者的事情。

凌寒看着虽然不太好接近,但他只要肯跟人交流,就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很平易近人的错觉。他知识渊博,解释问题深入彻底,让人一听就懂。而且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有一种煽情惑人的细腻音调。连跟凌寒相处多年的几个人都忍不住被他吸引,更何况是许久没见到人类的蓝昕了。

在这种心境下,蓝昕才猛然意识到,凌寒竟然这么好看!浓黑的眉毛,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锋利的鼻尖,薄厚合宜大小合适的嘴唇,棱角分明的下巴,那张脸就像鬼斧神工的雕刻作品,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他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中短发尾微微卷曲,盖住了半只耳朵,没有刻意修饰却显得非常时髦。他身材高大健硕,非常有气势和存在感。随意的往那一坐,就把其他人给比了下去,简直跟个电影明星似的。

他觉得凌寒有一种独特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男性魅力,是他从未在其他男人身上见过的。

蓝昕像个刚懂事的孩子一样,呆呆的看着凌寒,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悦耳动听的音符瘙痒着他的耳底和心肝。每一个动作和微表情都撩拨着他青涩的心弦。蓝昕控制不住的因对方而痴傻了。

只是这场幸福的谈话却因为凌寒接下来的一句话戛然而止了。

凌寒沉声问:“你昏迷前见到的珠子是什么样的?”

蓝昕认真回忆了一下,写道:黑色的,会发出紫红色的光,有九个圆形图案,像眼睛一样。

凌寒眼周的皮肤慢慢收紧,喃喃道:“九只眼睛……”

蓝昕以为他在问自己,就点点头。

凌寒彻底沉默了,谈话似乎也无法再进行下去,因为其他人好像也不愿意再跟自己说话了。蓝昕没多想,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们,他不明白为什么除了凌寒,他们一个个满脸痛苦。

所有人都钻进睡袋睡了。只有凌寒坐在椅子上翻着一本厚厚的书。蓝昕很想去他身边睡,又不太好意思打扰他,就掀开自己的睡袋钻了进去,远远望着凌寒,觉得昏黄的灯光下,凌寒专注严肃的侧影如雕似画,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美感。

蓝昕又看呆了,完全挪不开视线。

这一晚,蓝昕得知了很多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彼此间也有了更深的了解。蓝昕觉得自己似乎跟凌寒关系更近了一步,他十分期待去基地后跟凌寒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或许变种人很可怕,人类面对的问题也让人绝望,但他觉得,只要能跟贡布在一起,能有一群这么好的朋友,再大的困难也不怕。一切都会变好的,他比世上任何人都相信奇迹,因为他已经见证了两个无以伦比的奇迹了!

夜深了,除了凌寒所有人都鼾声如雷。蓝昕不知为何睡不着觉,也许是住惯了石洞,睡惯了草垫,在这寒冷的铁壳子里,裹着干干净净的睡袋,蓝昕竟然觉得浑身难受,心慌得要命。真是土包子,蓝昕笑自己就是穷酸吃苦命。看来需要花一些时间慢慢适应了。蓝昕爬到贡布旁边,小心翼翼的抬起它一只蹄子搭在自己身上。往它怀里拱了拱,浮躁的心顿时平静下来。贡布身上脏兮兮的味道,跟山洞里一样呢,嘿嘿,还好没给贡布洗澡。

贡布皱了皱鼻子,舔舔蓝昕的脸,让蓝昕染上它的气味,这才安心的睡去。

马上就要睡着了,蓝昕突然听到了脚步声,那是凌寒的声音,他正朝自己这边走来,蓝昕竟然有些紧张。

凌寒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俩,凌厉的目光像激光一样扫过蓝昕的身体,他俯下身,把一身干净衣服及一双军用皮鞋放在蓝昕身旁,又近距离打量了一下蓝昕的脸,然后拾起蓝昕的右手,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那朵莲花刺青。

他以拇指轻缓的揉搓莲花,毫无预警的,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刺青,蓝昕感觉一股电流从掌心传递到全身,惊得他立即睁开眼,心跳的速度简直快把胸腔冲破。

蓝昕迷惑的望着凌寒,凌寒笑着说:“突然觉得,莲花刺青很漂亮。”

哦……原来是这样啊……他还以为……还以为……嘿嘿嘿……黑暗里,蓝昕的脸颊红了,为自己脑子里奇怪的想法感到好笑。

蓝昕连忙坐了起来,从草垫底下拿出纸笔,刷刷刷的写了一句话:凌寒,我能叫你凌寒吗?

“可以。”

蓝昕咧嘴笑,挠挠头,迟疑的写下: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蓝昕写:我没上过大学,懂的东西又少,你觉得我到了基地能做些什么呢?

“这没关系,你只需要服从指挥,用心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哦……这样啊,那大概是什么类型的任务呢?你觉得我能行吗?

“很简单,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那你呢?你是负责什么工作呢?你会和我们一起吗?

“我?”凌寒浅笑,“会的,我的工作就是……研究你……们,天珠寄生者们。”

蓝昕觉得能这么跟凌寒交流真是太开心了,蓝昕一脸兴奋的写道:这么说我们以后能天天见面了?

“当然。”

蓝昕抬起一拳,砸在凌寒结实的胸肌上,又用力拍了拍,咧嘴大笑起来。

凌寒低头看了看胸口,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不着痕迹的拂了拂蓝昕碰过的地方,低声问:“还有问题吗?”

蓝昕摇摇头。

凌寒抬手捏住蓝昕的脸颊,用力扯了扯,笑道:“那就早点睡吧。”

蓝昕眨巴眨巴眼睛,冲他点点头。

凌寒手劲可真大,蓝昕摸了摸生疼的脸,傻呵呵的笑了。这表示凌寒把他当自己人了,他能不高兴吗?

蓝昕抱住贡布,把头埋在贡布脖子下边的绒毛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阿贡啊,你开心吗?明天我们就能见到更多更多的人了,或许还能见到动物,没准能找到你的同类呢!对了,我们还能见到变种生物,那东西虽然可恨又可怕,但我却莫名期待,想看看他们到底长什么样、有多么可怕的能力……你说我这样想是不是很不应该啊?哎,我也觉得这样不好,我真是太不善良了,央金阿乙知道了一定会失望的,佛祖知道了一定会惩罚我的。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呢?

虽然心里这样检讨,但蓝昕却没有一丝愧疚的笑着。对现在的蓝昕来说,小到吸到肚子里的空气、其他人的呼吸声、鼾声、磨牙声、放屁声,都能让蓝昕兴奋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想狂欢三天三夜不休息。他还一点都不困呢!

明天快点到来吧!

明天,就在蓝昕的辗转反侧中,如乌龟爬行般以极慢的速度到来了。

一夜没睡的蓝昕早早的爬起来,迫不及待的穿上凌寒送给他的衣服。内裤、背心都是纯棉的,特别柔软舒适。他抱着保暖内衣在脸上蹭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穿上,换上羽绒棉衣棉裤,外面套上迷彩服,穿上黑色军购皮鞋,再带上黑皮雷锋帽,对着镜子里的男人敬个礼,蓝昕俨然变成了守卫边疆的解放军战士。

镜子里的陌生男人毕竟是自己,一夜之间他就轻易爱上了对方。他左看看右看看,挤眉弄眼,呲牙咧嘴,抬手做了个射击造型。然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扑到窗户上,张开嘴,用哈气把玻璃上的冰霜融化,又用手蹭干净,透过玻璃看向外面,明晃晃的,尽是刺眼的白色,啥也看不清。

他回身看了看大家,都还在睡着。蓝昕高抬脚轻落步的挨个看了看,发现凌寒不在这里。他奇怪的挠挠头,把狗皮帽子顶歪了,一股热气儿冒了出来,湿漉漉的发丝紧紧的贴在头皮上。

人呢?昨晚没听到有人出去呀。

他东看看,西看看,晃到了驾驶室,看到凌寒正窝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打盹。

蓝昕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坐到主驾驶的位置上。凌寒的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微红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他呼吸均匀,看样子睡得很香。无所事事的蓝昕索性把腿拿上来,蹲在椅子上,注视着凌寒,安安静静的等待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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