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叫玉梁远,富商大贾的庶女,母亲极为疼爱她,教其三纲五常,自食其力的一技之长。
年少时与情人翟遇在梅园相遇。
初次邂逅后,因前朝动荡不安,身在战乱的前朝,与他分开。
又因是庶女,自出生后给家里添了不少的祸端,家中长辈连连去世。
死因奇特,样子也奇特。
故此得了个灾星的名号。
玉梁远边说着陈年旧事,一边唉声叹气,时而观望天空,时而目睹黄土地面。
少女的爱情,就这么被夭折了。
被族中长辈驱赶出族谱,流落街头,少女的亲情也就此付之一炬。
玉梁远还记得,那日逃上山来,手中握着母亲最爱的带刺儿红花,花有名字,叫玫瑰,带了刺的。
谨记母亲所教,将一枝桠到了今日的满园春色。
可惜,人已去,唯有思念成疾。
玉梁远终日没有朋友可以诉说,今日有了这个年纪尚小的夫人。
她一个老太婆在说着陈年旧事。
她一个十五岁妙龄少女在一旁聆听。
甚好。
吐露心声后,压抑已久的压迫感就此消散。
玉梁远缓慢起身,对阿祉笑了,“多谢你啊,聆听我这老太婆的陈年旧事。”
“别客气,说起来,还是我们谢谢您!”阿祉微微一笑。
“你夫君呢?”玉梁远问。
“他在外面,”阿祉轻轻笑了一声。
“劫后重逢,必有后福,”玉梁远夸赞道。
“您说他可能在京城,可要我们帮你找一找?”想起玉梁远口中的翟遇,阿祉就有几分心疼人的感觉。
“哪是那么好找的,就算找到了,我们都老了,没必要了,”玉梁远摆摆手。
眸子里的光骤然间暗下,人老珠黄,已无昔日的风采,再则深居山林许久,繁华的街道也不再是她的回忆。
玉梁远也知道阿祉想问什么,便起身去拿来制作方子,连着其他的小物件。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离世得早,我也就只会照猫画虎,我身份低微,做出来的东西无人信服!”
玉梁远叹了口气,特想念母亲,望天长叹,最的亲人离去,剩下的那些亲人远不如这首次相见的人。
阿祉拿着,只觉着烫手,退了回去,“这是您母亲留下的,我不能拿。”
“我也老了,做什么都慢,没有动力,本想让这些好物件面世,那些人一看见是我呀,恨不得逃之夭夭千万里,哪里还会买,你就拿去,若是过意不去,趁我还活着,一月来看我一回就成。”
孤独寂寞的心酸,和可能真的不会了解,那种孤独到嗓子眼,想哭又怕没人安慰咽下,眼睛继续微笑。
这就是玉梁远现在的感受,她紧紧地抓着阿祉的手,“你夫君来时,我说了几次我是灾星,这才来这深居简出,可他偏不信,一直说,若是把你救回来,都月黑风高,三更半夜,回城又远,要在我这里歇一歇。”
“老人家,”阿祉哽咽着,这是把她当做知心人来看了,“谢谢您,我会来看你的。”
“好,”这回,玉梁远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发自内心的微笑,让自己感到了有生以来的幸福。
一个人的生活,忘记了时辰,忘记了存在,忘记没有忘记的过去。
一个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却又有种莫名的寂寞,以前不习惯的但渐渐地都习惯了。
一个人的精彩和无奈,只有自己懂。
没想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能给她知足常乐的感觉。
日影逐渐拉长,树叶儿上的露珠已被蒸发。
五月末旬,六月初旬。
温和的风慢慢走向了炎热烫人的灼风。
玉梁远站在门口挥手与阿祉告别。
“走慢些,”玉梁远含泪不舍,心中又害怕着。
“好,您自己小心,我空闲了就来看您。”阿祉望着鬓角斑白的她,又瞧了附近的深山老林,忧上加忧。
阿祉走了一两步,复折返回来,“我走了,阿婆。”
“好,”玉梁远话音一落,折返回屋,轻轻地关上了门,在门缝里望着外面的渐行渐远的马车。
阿祉坐在马车内,骄阳似火,很闷热,把车帘撩起来打了个结,有着些清风,但不至于炎热。
依稀记得,他曾说过,七月会来接她回京。
现在才六月,不知你是真忙,还是假的忙,想到此,就笑容可掬。
成陌看她笑,就问,“笑什么呀?”
阿祉托腮看他,又去看了连根带土刨起来,装进漏了水的土陶罐里含苞待放的玫瑰。
“你之前说七月来接我,我以为你很忙,就没敢问!”
“你是说这个啊,”成陌无奈笑了,“那个时候是忙,要注意盈州的风向,也得去铺子里看成果。”
山里的路坎坷不平,车轮一旦轧在突地出现的石块上,马车就显得摇摇晃晃。
晃得阿祉头晕目眩。
她揉着脑门儿,“我知道了。”
“她给你的东西,要收好,别弄掉了。”成陌看她瞅着放进匣子里的制作方子。
“嗯,没想到她慷慨大方,把这给我,我给她钱,她都不要,只说让我得空来看看她。”
阿祉叹着,这些东西她自己就会做,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土生土长的一个老人给她。
“我们回去安顿好了,就来告诉她。”成陌看了一眼脚下的玫瑰,眉开眼笑,也在期待这那一天的到来。
“好,”阿祉应了,“你先休息,到地方了喊你。”
“好,”成陌闭目养神,之前的莽撞,年少无知,没能给她安稳的家,让她受了苦难,这辈子就来好好疼爱她。
阿祉趴在车窗,看着颠簸外的,山林间里的风景。
一直想着两个名字,翟遇,玉梁远。
名字真美好,奈何他们缘浅,都年老体衰了,苦苦等候那么多年也没能在一起。
回首看了成陌,我们今生的相遇,也许是为了弥补悔过之前的年少无知吧。
捧着怀里的匣子,悠悠叹了口气,你是个怎样的人啊!
阿祉又想起在赶马车的余磬,这人又是出自什么目的接近成陌的呢?
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不通,这里的人行事作风怎的那么奇怪,连她都奇怪了。
两日后,到了京城,城里城外都喧哗,闹得人仰马翻的惊天消息——太子废储,太子失踪。
看到那张皇榜,阿祉歪着脑袋,脸上堆起了笑脸,打趣道:“没想到啊,这失踪的太子竟然和我在一起!”
成陌抬手轻轻地捏了她的鼻梁,“好了,我们去找伯母。”
阿祉眼睛突然一酸,流了泪,“我想她!”
“别哭别哭,”一看到她哭,就心慌意乱,成陌忙给她擦了眼泪。
阿祉抽噎着,望向熙熙攘攘的街头,古风味十足,没有参杂一丝现代化的东西,各个铺子挂着布帆,看到这些,想起了曾经的一个梦,那个梦就是和他在一起。
没想到,梦成了真,人已更换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