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段故事,随着身份的不同,事故的精彩与激烈也往往各不相同。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故事,宇文承基背后的宇文家族所讲述的故事就是一段正在崛起的里程。
宇文氏现在名声不显,还远远不到成为家族的时候,他们只是攀上了一颗正在茁壮成长的大树,这颗大树当然就是当今的二皇子,扬州大总管杨广,因而在江南还算有些势力。他们趁着杨广担任扬州大总管这段时间大力发展,这也才奠定宇文家以后发展的钱财基础,毕竟任何一个时代想要有所作为钱是绝对少不了的。
宇文承基算不上嚣张跋扈,他只是随着家里的壮大而变得有些个性张扬,这一次他来到镇江县也不是碰巧,而是他的父亲宇文化及让办一些事。
办什么事呢?当然是宇文化及知道杨广喜欢佛家,让宇文承基邀请道信到江都为杨广讲佛,宇文承基被道信委婉拒绝后徘徊在寺庙附近寻找新的机会,这才碰巧遇见竞相购买‘宝物’那么一件事。
没请到道信是坏事,不过在获得道信箴言是大吉之物的东西后,宇文承基虽然没有请到人,但算起来比请到人还幸运。这就变成了一件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杨广迷信,宇文家族想请道信到江都城是为了讲佛没错,但更想让道信瞧瞧自己家里有没有什么‘宝物’。道信没请到,家里也就不存在什么宝物了,但这不要紧,现在宝物从天上掉下来,只要宇文家将道信说的大吉之物献上,杨广必定高兴,杨广这一高兴不就更加倚重和信任宇文家了吗?
超额完成任务的宇文承基带着手下人马离开镇江县,一路马不停蹄赶往江都城,风尘仆仆刚一进城踏进家门就赶紧去找宇文化及。
宇文家在江都的府邸并不大,这是受到杨广晋王府规模的影响,毕竟当今圣上杨坚极其不喜欢奢华,杨广需要做表面功夫,这一来一去表现得俭朴,从而不管是杨广还是他的一些亲信也就没有什么堂皇富丽的豪宅。
宇文化及今年约是不惑之年,从成长到走进官场,将近二十年的官路让他有着一种经历风雨后的镇定和深沉,这时他正在后院凉亭与好友饮茶笑谈,突然听见前面走廊的脚步声放下茶盏:“何人如此匆急?”
主人出声了自有旁边的家仆会意前去查看。
坐在宇文化及对面的人叫曹德,是新安十五大姓中的曹姓家主,他轻抿一口茶,笑说:“该是承基公子归回了?”
说起这个新安十五大姓其实也就是一些地方上有名、有钱、有粮、有人的家族。
原先并没有‘新安十五大姓’这么一个统称,以前只叫‘徽州八大姓’,所谓八大姓,是指程、汪、吴、黄、胡、王、李、方诸大姓,后来随着几个新兴家族的崛起,经过一轮优劣淘汰后又出现洪、余、鲍、戴、曹、江、孙这七个姓氏的大族,这也就有新安十五姓这个名称了。
宇文化及见来人果然是自己的大儿子宇文承基,心里高兴“吾儿效率可观”,嘴上却喝道:“如此匆忙,成何体统?”
虽然是在江南,但是这后院并没有什么奇珍花圃,几片草地外加上一些普通花类撑门面下更多是光秃秃的泥地,显然这又是‘门面功夫’惹的祸。
宇文承基一路风尘,因为急切没有换装,他身上白色长袍的污迹不少。他见到曹德在场稍微一愣,随后恭恭敬敬地来到宇文化及前面,施礼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宇文化及能得杨广宠信绝对不简单,他在宇文述的调教下早就成了人精,见自己儿子脸上带有喜色知道是办好了自己交待的事情,心里高兴表面却绷着脸:“下去换身衣裳再过来拜见曹族长。”
古代嘛,十分讲求礼仪,身上有污垢而见客是不礼貌的。虽然宇文家是鲜卑血统,以前更是‘皂隶’,但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嘛,得讲点贵族风范不是?
皂隶古代泛指是从事低贱职业的人,也就是说原本姓破野头,后来改姓宇文的这家子出身很低,但此一时彼一时也,水高船涨之下门面功夫是绝对要讲的,至少想结交有身份的人少不了多花一些门面功夫。
江南的世家门阀基本知道宇文家族竭力巴结杨广,曹德知道宇文化及派出大儿子去邀请道信并不出奇,这也才有刚刚那句“该是承基公子归回了”的话,这里也是想表达亲近的意思。
宇文承基下去后良久没有出现,曹德能做一个大姓家族的族长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他知趣不等宇文承基换过衣裳前来问候,与宇文化及闲聊几句借口有事告退。
客人一走,早等在走廊偏房的宇文承基马上出现,他根本没有下去换衣服,仍是那身满是污迹的白色长袍。
宇文化及举起茶盏含笑问:“吾儿,可是将道信高僧请来了?”
宇文承基笑嘻嘻坐到旁边的凳子上,他随手捞起一盏茶将茶水往嘴巴送,喝完眨巴眨巴嘴唇显然还想再喝,不过他并不敢在宇文化及面前太过造次,说道:“爹,道信没来,不过那件事情成了!”
“噢!?”宇文化及有点溺爱地看着爱子,也不理会‘父不予子斟茶’的传统,亲自为自己的爱子将茶水补上:“说说看。”
宇文承基将镇江县的经历一说,说到道信拒绝自己邀请的时候有些不爽,后来说到碰巧遇见竞购宝物时,开个话头就将怀里的玉锁拿出来呈到父手,“爹,你不知道,那农夫还真有些意思,让儿子捡了个便宜,只花了五贯钱就完事。”
宇文化及看了看手中的玉锁,听到儿子描述时笑了笑,随后放下玉锁。其实他并不在意玉锁是否价值连城,要的只是那层含义,只要意思有了,就是再普通的东西也有超越它本身的价值。他见自己儿子对那农夫很有兴趣,笑呵呵说:“是个趣人,更是个聪明人,不过我儿如此做却是有欠考虑……”
宇文承基原本还有些自得呢,当下有点楞:“是不是出的钱太少了?”
宇文化及很认真的问:“那个叫陈宗泽的农夫是不是将地上捡到的钱交给佛寺的小沙弥?”
宇文承基怔怔地答:“家仆的确见着农夫将钱献给佛寺。可是……,爹,这与孩子用五贯钱购买宝物有什么关联?”
宇文化及摇头:“农夫尚且如此,我儿出资五贯从农夫手中购物也无错,错便错在农夫尚知‘借花献佛’,我儿为何不大方敬献,取得那佛门中人开心?如此不是让人觉得我宇文家比区区农夫小气?”
事情说开也就明白了,这还是一道面子工程,送佛寺钱不算什么,传到杨广耳朵里却是一件大有利的事情,谁叫杨广迷信到无可附加的地步呢?
“哈!孩子倒是没有想到这层,若不孩子遣人去补上?”
“不必了。”
宇文承基对那农夫印象非常不错,现在被自己老子拿出来和农夫比也没觉得不高兴,他反而对那农夫越来越感兴趣,在他眼中不贪钱的人很少,一个贫穷农夫不贪钱更让人感到好奇。不过他这里也只是印象不错,感到好奇罢了,说不上欣赏或者想找来为自己效力。
“与为父一起前往晋王府!”
“那孩儿下去沐浴换身衣服……”
“怎又如此糊涂!该穿着如此去见晋王殿下才好,我宇文家对晋王殿下的心意就是如此殷勤!”
“哦?噢!孩儿明白了。”
两父子出门可不是一件抬脚就走的简单事,期间怎么准备不谈,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在一众护卫和家仆的伺候下出门直奔晋王府。
晋王府门前并不气派,大门左右两旁站有两位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个家仆打扮的‘门房’长期等候门前迎客。
门房也就是古代负责看门的仆人,这晋王府仆人瞧见前方一个大队直直而来,他眼尖地看见宇文家两父子跨在骏马之上,想都没想转身走进内庭。他这是要找管家去了,像宇文父子这种人物可不是他区区一个门房能够接待的。
等宇文两父子在晋王府管家的接待下进府,他们也没多绕弯弯就直接求见杨广,不一会去禀告的管家来报:“晋王殿下有请!”
管家领前引路,穿过前院,这一路当然也没看见什么奢华的装饰品,一直来到后园,只见杨广在前方凉亭挥洒笔墨。
杨广现年已经二十九岁,这时的杨广不管是从相貌还是举止上根本看不出粗暴、多疑、残忍等负面的样子,相反地,这位晋王殿下瞧去脾气很好,相貌威严中不失和蔼,端的就是一副贤王的模样。
君不接臣,也就是说上位者根本不会起身迎接下位者,而杨广看见宇文化及来了却是站了起来,口中呼道:“化及啊,孤王正想派人找你。”
按照观念宇文化及就是杨广的臣子,这里还不是指皇帝与臣子的关系,而是指宇文化及是在杨广栽培下崛起的那种似主似仆的关系,所以宇文化及听见杨广称呼自己的名也感到亲近,当下边走边施礼,表情很严肃:“殿下,臣有大吉之事禀告殿下!”
杨广手里提着一枝毛笔,凉亭桌上有数卷宣纸,有一幅纸卷更是被铺开,上面已经有了字迹,显然杨广是在题诗自乐来着。他放下手中的笔,奇道:“大急之事?可是出了何事?”
所以说华夏民族的文化博大精深吧?一个表情不对,一个会错意,再加上读音相近,那说的和听的差得简直不止十万八千里。
宇文化及苦笑:“殿下,臣说的是吉利的事。”
杨广释然,随后“哈哈”笑着让宇文化及看看自己题的诗,讶异地扫了一眼装扮有些失礼的宇文承基不做声色。他不主动去问,也不需要主动问,上位者有上位者的派头,这不是傲慢,而是一种矜持。
宇文化及还是有一些墨水的,不然他怎么能和很有文采的杨广交流?他看了连连赞叹“椰林碧水蓝天,独石孤影天涯。故里凭高远眺,何时圆月归家?好诗!好字!殿下好文采!”,这人精知道杨广在江南待得有些厌了想回大兴的权力中心,他不敢点破将话题一转,说起了犬子的事情,这说完并拿出‘宝物’杨广果然大喜。
杨广手握‘宝物’对‘宝物’的诞生过程十分好奇,一遍又一遍重复提问一些细节。
宇文化及不敢感到厌烦,恭敬有问有答,话多了就不免会谈起那个‘奇怪的农夫’。
杨广对大隋境内有这样的农夫也很好奇,亲自让宇文承基描述后,他“哈哈”大笑:“大隋地广人杰,农夫也不是普通的农夫!比那突厥蛮夷的牧民多了一层教化,孤王对此……,唔?孤王对陈宗泽十分欣赏!”
宇文化及马屁神功不断加力,赞说“这是因为有殿下教化之功,江南方才如此人杰地灵”,心里却对‘什么欣赏’的话根本不以为然,皇子与农夫,那绝对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也就是口头上随便说说,不用一盏茶的时间就该忘了。
江都这边上演其乐融融的君臣戏码,那边回到家的陈宗泽却是遇上不可理喻的麻烦,这世界上竟然有还债不拿钱的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