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见紫静脸色极差,跑到她身边,龙跃转身跟着龙守离开的方向追去,此时龙守和紫静的心情都差到了极点,必须有人去陪。
梧桐劝道:“静姐姐!对不起!害你伤心,龙大哥今天刚回来,我见他问起你,所以才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他给带来的。”
紫静含泪道:“这个又怎能怪你!面对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晚,又这到快!当我看到他的那一眼,我真的好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直接跟着他远走!可是我还是没有勇气。是我伤了他,我负了他,在命运面前,我真的好无力,好无力……”
“静姐姐,你别伤心了,你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龙大哥明白事理,他会想通的,倒是你,看着他离开又不能追,如果是我,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这事情最大的祸首就是司马府,你们都没有错!”
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突然从远处传过来一男子的声音,语气中满是责怪,“你是在怪我吗?”
梧桐听到这个声音一惊,睁着通红的双眼抬头看着远处一身穿华服的男人身上,紫静忙用手帕拭去眼泪,对着那男人平平的道:“玩笑话而已,你又何需在意。”心里想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怎么自己没有发觉,刚才的一幕他有没有看到?
那华服男人走到跟着,梧桐很不自然地唤了声,“司马少爷!”华服男子是紫静的夫君,名唤司马迟楚,他并未理睬梧桐,直接注视着紫静,“你哭了?”
紫静微微一笑,“适才和梧桐想起了一些往事,徒添伤感罢了。”
“往事?既然这往事让你那么痛苦,那你以后不要再想的好。”司马迟楚说完眼神犀利地看着紫静。看得紫静心里一阵发虚,自从成亲后,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对自己,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看见?平静地回道:“伤心的往事自然不会再提!”
司马迟楚愤愤地丢下一句,“那样最好!”也不等紫静再说什么,转身顺着河道下游走去。
紫静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酸楚更胜!
就在这时又一阵熟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话中带刺:“咦!刚才那两个公子长得真好!恐怕全城人都不及上他俩的一层。弟妹,你快告诉我他们是谁?我好去窜窜门。”
这女子唤作司马迟青,是司马迟楚的亲姐姐,因性格放荡,水性杨花,加上一张长满刺的嘴,体态丰满,今年三十有一,总爱穿一些花花绿绿的衣裙到处招蜂引蝶,至今未有人敢取,她也舍不得嫁,成天不是在家风流就是和她的婢女一起到街上讨论人性关系,人情事非,嘴一天到晚都不会闲着。
紫静转身看到她时,司马迟青今天穿着一件嫩红色长裙,外加一条草绿色披帛,头上金钗无数,行动时“咣咣”作响,与紫静的一身简单的紫衣相较,显得庸俗无比,越发显得紫静超然脱俗。
紫静每次看到她时总会有一种恶心从心底冒起,再看到她身后的待女时,更加难受,但是又不得不顾着面子,平静道:“姐姐,他们与我没有关系,我们今后都不会再见面了,这一点忙恐怕我帮不上了。”
司马迟青把眼一翻,背对着她道:“怎么?你该不是担心我抢了你的心上人吧!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况且他的年纪看似与我相仿,应该能相处得来,我这黄花闺女想嫁人都不行么?”
梧桐一直站在紫静旁边没有说话,见她两过来也未主动见礼,那司马迟青是大家小姐,自然不会把这出身贫寒之女放在眼中,梧桐也省去了一道恶心的对话,岂料那张厚脸皮之下那颗心更是强大,竟可以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梧桐听到后,不由得脸色一白,如果不是忍住,真的要吐一满地。
那司马迟青的婢女阿北,长着一双雪亮的眼睛,只要在她面前有任何的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当她看到梧桐的表情时,睁着如牛般大小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梧桐,当梧桐与她对视时,考虑静姐姐可能会为难,也就没有与她去计较,急急地移开了视线。
紫静忙解释道:“姐姐,你误会了,我已经有了丈夫,如果再去找其它男子,迟楚心里不好受不说,我自己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司马迟青走到湖边,对着水里的影子看了又看,对自己的影子很是满意,“如果你不舍得,我也就不问了。”
紫静站在她身后,心里当然不愿意让龙守见到如此伤风败俗之人,她自然也知道龙守不会多看迟青一眼,但是如果迟青一直纠缠着,岂不是害了他。如果迟青非要这么想,就让她这么想好了,总之不能给龙大哥带去任何的麻烦,解释太多也无用。丢下一句“姐姐,事有黑白,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清的,我去找小龙了。”说完也不等司马迟青回答,转身拉着梧桐离开了。
小龙,是她和司马迟楚的儿子。
司马迟青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对着阿北道:“阿北,你说刚才的那位公子与我是否有缘!”
阿北道:“如果没缘,也不会在此时此刻见到他了,那苦瓜脸不说,难道老爷还查不出来?”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司马迟青对于闺房中的欲望,终究会害了她。
刚出司马府的龙守步子越来越快,后面的龙跃紧追着,嘴里不停地大喊,“龙守!你等等我!”
前面的龙守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脚步越来越快,此刻他不想再理任何事,任何人,只想一个人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然后再去忘掉那个人。
后面的龙跃越追越累,最后不得不扶着路边的摊位大口喘气,眼看着龙守气不喘,脚不停地向前走,马上就要淹没在人海中,不得不又提起脚步追过去。
夜幕降临,乌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初秋的冷风一扫日间的酷暑,赶走了疲劳,给人间带来短暂的清凉。
一个高大的黑影,拿着一杆玄铁尖枪在树林间舞动着,乘着透凉的晚风,枪尖划过之处带起片片落叶,舞枪的人心绪潮涌,枪法也随之加快,带着悔恨之意,不想给自己任何停留下来的时间,让心中那抹挥之不去的痛化作手上无尽的力量,只希望有那么一刻,自己不再有力气,不再有痛。
不远处,一堆篝火静静地燃烧着,一个略显疲惫的白色身影靠在树杆旁,手里拎着酒壶,不时往嘴里倒两口,然后无奈地看着那个舞枪的人。他到底要到时候才能停下来?
龙跃将最后的一口酒喝尽,拿起地上另两个装满酒的酒坛朝舞枪的人走去,在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了起来,注视着这个伤心断肠的人。龙守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不停地挥舞着,龙跃如同空气一般,未引起他的停留,这一点让龙跃有点气愤,他举起左手中的酒坛向龙守扔过去,龙守见到有物飞来,本欲用枪去挑,定眼一看是酒坛子,收回长枪,一招空中接物,落地时酒坛已在他怀中。
龙跃走上两步,将自己手中的酒坛布巾掀开,“这么好的酒不喝可惜了。”说完抬头自饮起来,龙守看着这个一直陪在身边的兄弟,眼中除去一层忧伤外略有所思,看见龙跃终于停止狂饮,将自己怀中的酒坛推给他,拿出尖枪,重新开始比划起来,嘴里念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龙跃原本想让他借酒消愁,见他如此很是无趣,将酒坛往旁边地上猛地一砸,“哐啷”一阵声脆响,龙守这才停下来,诧异地看着龙跃,龙跃趁势大嚷起来,“战争六年前就结束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如果那天不是我和悯佑强拉着你,你现在还在千里之外?紫静是人不是神,她有年华老去的时候,就算她没有苦忠,她如今嫁人也是应该的,是你负她不是她负你,你既然知道,还有什么资格伤心。”
龙守回过神来,看着地上那个破碎的酒坛静静出神。
龙跃不确定他有没有想通,将自己的酒坛递给他,语气也缓和下来,“喝点吧!醒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龙守接过龙跃递过来的酒坛,双手高举猛地朝地上摔去,“哐啷!”。龙跃吓了一跳,正准备质问时,龙守道:“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放心吧!我没事的。”
说完拿起自己的尖枪,不顾一脸莫名其妙的龙跃朝前走去,龙跃在身后大喊,“就你能!哭死了也不管你。”说完气愤愤地往回走。
龙守找到一处僻静的河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此时夜色如墨,只能听到汩汩的流水声,远处高山巍峨,却失去了白日的苍劲,在他身后是刚才的那一片树林,阴风阵阵,初秋的寒意已经席卷而来。他将玄铁尖枪插在河岸上,静静地看着远方出神,在夜幕中,那个独单寂莫的背景仿佛石化一般,动也不曾动过,全身的力气因此而抽空,他要让所有的意念来回想过去的种种,然后再把它封存。
有些记忆,是应该封存,但是不需要丢弃,告诉自己还有明天,还有亲人,还有朋友,你就会慢慢从人生低谷中走出来,然后坦然地面对世界。龙守的伤非一日能愈,却也没有想到紫静将牵扯他的余生,然而他的余生还剩下多少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