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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衣公子(1 / 1)

跌入有间地狱的长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五千多年前,自己还是个人的时候,在凡间曾有过一段不得善终的单恋。

那时候她年十八,是相府独女,长了一副好容颜,相貌皎皎,加之家底浩浩,于是求亲的队伍可以从金銮殿前排到长安门后,也不算是多夸张的事情。长容即使在梦里还在怀疑,自己做的这个梦究竟有没有美化往事的可能性。但这不并妨碍她继续梦下去,直到那个雨像是针一样掉下来的傍晚,她遇上卫言轻的时候。

那时候卫言轻还未在朝堂上混到一官半职,只是个长相干净的落魄书生,落魄到连把伞都买不起。

如果长容当时没有偷偷跑出来去茶楼里听书,如果长容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如果她没有恰恰好从窗口中望出去,一眼在人群里分辨出那个白衣少年,如果天上没有不合时宜地下起雨,而又如果,她身上没有带够买一支伞的钱,那么也许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但世上有那么多的路,年轻的姑娘们总是选择最难走的那一条。后来长容才明白,卫言轻对自己而言,究竟最难走的那一条路。但即便如此,她终是选择了一条路走到底。

那时节长容做过最蠢的一件事可能就是和卫言轻初见的时候穿了男袍,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对自己犯的这个错耿耿于怀。从二楼的窗口向下望去,卫言轻像是漆黑布景板上的一抹扎眼的白,在人来人往奔走避雨的人潮中,他步履从容,脊背挺直,发末一丝不乱,若针尖一样的雨扎在长容的额头,长容却不觉得疼,因为她疼的,是眼睛。

长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一个人,也是机缘巧合,说书的老先生恰好讲完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大约是女扮男装的官家小姐和她命中的天子狭路相逢,二人意气相投耳鬓厮磨发展成知交好友,最后故事中的男主角发现自己辛苦爱慕着的好兄弟竟然是女儿身,二人欣喜若狂由此衍生出一段荡气回肠的佳话。长容听得浮想联翩时那老先生放下一句且听下回分解便没了下文,意犹未尽的长容惆怅地望了望窗外,被天上骤降的大雨勾出抹愁绪,这抹愁绪用比较文雅的字眼来形容就是情窦初开。

情窦初开的长容在人潮中遥遥一望,便被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吸引了眼球。她瞅了眼自己身上的男装,不由觉得这是个上佳的机会,于是便决定要把握住机会,将话本里的故事在生活中实实在在演绎一番,才不枉她在说书先生那里耗费掉的大好时光。

长容从雨里冲出来的时候白衣公子还没走远,雨水顺着他干净的下颔淌下来,他眼尾的一抹郁色像滴跌落在宣纸上的墨晕染开来,长容仰头看得尤其细致,口中装腔作势:“兄台,雨这样大,你怎的不避一避?”

白衣公子被突然横在面前的这个文弱小生吓了一跳,轻轻蹙眉,往侧边让了让,欲扬长而去。

长容知难而上,紧紧攀住公子的衣袖。

“你作甚么?”公子终于开了口,只是目光十分不友善。

“卖伞咧,卖伞咧!诶,公子,买把伞吧?”檐下小贩望着驻足在路边的二人,殷切地缠上来。

白衣公子让了让,那小贩又喋喋不休道:“一两银子买一赠一,绝对保质保量,这辈子都不愁下雨……”

那小贩打得一手好广告,白衣公子却忽然凌冽地望过去,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笑意:“你瞧我像是有一两银子的人么?”

那小贩节节败退:“半两银子一把?十吊钱?三吊?”

“一文钱,你要是不要?”公子说着竟真的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铜板,不似玩笑。

“我说你这人,不买就不买,戏弄人做什么?”小贩终于不高兴了。

“等等,我要了。”长容终于开了口,袖中甩出一块碎银,从眉开眼笑的小贩手中取了一把伞朝公子递过去,又从公子手中顺走那一枚铜板。

自那之后长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去茶楼,公子深深看她的那一眼让她午夜梦回都觉得满心欢喜,公子手中的那枚铜板被她穿了根红绳挂在颈上,公子淡淡一揖说的那句:“在下卫言轻,共伞之谊他日再报。”被她深深烙在心上。

卫言轻没肯要她的伞,她只好为他撑了一路,比肩而行时公子身上清爽的气息一缕一缕钻入她鼻中,让她心猿意马深深垂了头。这就是喜欢了罢?长容想,自己当真是不知羞耻。

公子家徒四壁,家中无米下锅,一件白衣袖口都已经磨烂,长容便央着兄长以求学之名请他到家中做西席。

隔着一道薄薄屏风,长容很想问他:“可还记得昔日共伞之谊,交浅言深?”

但千言万语终是淡淡。她始终觉得时机未到。

她不懂文才武略,不懂天下大势,不懂人情世故,只是以虚言自己有好学之心,但无才无德,愿请他指教。

他淡淡一笑,于她重若万钧,他轻轻一瞥,于她有千缠万绕。长容坐在屏风后面遥遥望着他,觉得自己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卫先生为何不娶妻呢?”

得到的答案是千万年来被用烂的借口,她却当了真。

“不建功立业何以成家立室?我要我妻上有天子余荫庇佑,下有百仆驱策,门外有高粱马车相送,门内有锦衣玉食可享。”

公子语气中踌躇满志,长容在屏风后一笔一划勾勒他的眉眼,心里千呼万喊,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需要啊。我什么都有,我只要你。

然而她不能说出口。她甚至不能流露出一点点这样的心思,她怕唐突了公子的自尊从此连相见也不能。

越是朝夕相对,越是欲言又止。长容终于觉得心中有淡淡苦涩。

公子不知道她心中的苦涩,只管尽责:“昨日教你的《南园其五》可会背了?”

“先生,学生会背了。”

“请小姐背来。”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公子在屏风外缓缓点头。

“先生,你为何常常不开心呢?”长容在屏风后小心翼翼地问,可是因为‘若个生万户侯?’”长容最近常听他轻轻叹息,翻了很多诗书,才了解了这句诗大概是个有志难抒的意思。迟疑地问道。

公子不说话。

长容接下去说道:“先生,谁说书生不能成为万户侯?你才高八斗,必定前程似锦。”

公子轻笑一声:“托小姐吉言。”语气终是悲凉。

长容心中有难言滋味,双手交握,心中做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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