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又沉思了片刻，抬头问我：“令月？她是什么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我猜，她是李叔伯最爱的女子吧。他给我讲起她的时候，脸上都带笑，”我陷入了回忆，道：“你不懂，就是那种仿佛只要谈起心上人心里就会有的甜蜜。”
“我不懂，不懂什么？”宇文反问了一句，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宇文思考了片刻，又道：“是了，令月，李令月，她大概就是前拓国的王后吧。”
我问道：“什么？”
宇文道：“恕我失礼——你那位李叔伯，是不是叫做流川？”
听到他这样问，我有些伤感，道：“说来惭愧，我与叔伯生活了这么些年，只叫他李叔伯，并未多问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姓李的。”
“他养在身下的，南宫兄妹...”宇文顿了顿，忽而笑道：“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个中关系了。”
我听的摸不着头脑，看着他，他却没像往日里一般看我疑惑就解答，只是闭了嘴。我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也就不问了。
天色擦黑，宇文抬头看了看天，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道：“清水也该是出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咯咯的笑声，道：“嘻！宇文公子这么惦念我？”这样妖媚的声音，听得我浑身酥麻。应该是个很美的女子吧，留着长长的头发，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宇文道：“我们寻来了美人面的草药，只看你现在若是想好了，那我们便立即施法。”
水面拱起一个漩涡。我这才第一次看见那水妖，却惊的倒退几步。她和我想像里的模样可是大相径庭，生的极丑陋，厚重的，疙里疙瘩的皮，只能勉强的看出眉眼的位置。我不禁有点退惧。那水妖对着我，盈盈笑道：“小姑娘别怕，我是这衡河里的河妖——我叫清水。”
在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的是一个样子很美的妖冶女子站在水上，在对我眨着眼睛笑。我觉得，她不应是现在这种模样的。
这样想着，我不那么害怕了，清清嗓子道：“李璇玑。"
清水朗朗笑着，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动听。她道：“璇玑，倒是个好美的名字。”她想了想，问我道：“是那个星宫的名字吗。”说着抬起手，指了指清清朗朗的夜空，“呐，北极星。”
我跟着她手指的方向，发呆。今夜的星星很明亮。我木讷道：“大概是的。”
“你们说的要给我的法子，是要怎么施法。”
宇文道：“脱掉皮，要用尸草的汁液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后，方得重生，有脱胎换骨之奇效。”
清水道：“我略有耳闻，只是...只是这脱皮之法...”
宇文点头道：“是你要亲自动手的。”
清水大惊，道：“什么？”
宇文淡然：“用自己的手，凝聚起灵力，一点一点把皮一整张剥下来后，在尸草的汁液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这些日子里你的身上不会生长新的皮肤，只是毒液一点一点把刚新生的皮肤再次摧毁，只有□□的皮肉，”宇文顿了顿，道：“我已经说过了，会很痛，是痛不欲生。这法子代价也很高——也许你只能再以这样美好容颜活上一两百年就会死去，堕入轮回。作为妖，原本可是有千年的生命啊。值得还是不值，在你。”
清水咬牙道：“我宁愿用一张好看的脸过百年，也不愿，用这样一副皮囊活过千年，这样的千年，与死了有什么分别。只是，在我脱皮的过程中，你们不会...”
宇文挑眉：“你很清楚我们交换的条件，再说，除了我们，还会有人帮你么？于情于理，你也该相信我们。”
清水惨然一笑，道：“是了，我不得不相信你们...赌上这一把了。”
宇文又突然道：“清水，这时间，你可否告诉我们那见过先知者的人在哪。”
清水考虑了一下，一来一去这些对话之间，她大概已经相信了我们。她没再迟疑什么，直接答道：“她在灵泉山谷。”她顿了顿，“你们应该是听说过。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大概都在里面迷失了自我。你们有罗盘么？没有的话，可是要走失的。也许，你们也会落的和那些人一个下场。”
宇文点头。清水又道：“进了山谷，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就按着指引走。旁人不行，可有着我的面子，自然是没问题的。我怀疑，那些失了踪迹的人都是她搞的鬼，我与她年少相识——她脾气一直如此，喜欢捉弄人。你们进去，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见到了她，就告诉她，是我告诉她你们的，那么她不会为难你们。”她又转而笑了笑，道：“我怎么忘了，不用告诉她，她自然会知道。”
“好。”我们答应。
闲话说的够多了，终于回了正题。清水紧张的空咽了几下，自嘲的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多闲话，大概是紧张。你们别在意，尽快开始吧。”
宇文点头，他的手很平稳，他道：“我第一次施行这个法子，这个法术我未曾用过，但我有自信不会出错，你不用紧张。”
这样惨烈的仪式。我闭上眼，不敢看。清水也请求我们不要看她痛苦的样子，于是我们走进树林。宇文道：“痛苦的时候还很久。”
我无言。宇文借着光看那本看起来很古老的书，嘴里轻声念着什么法术。
他忽然顿了顿，道：“处子之血...”
我并未听他自语，只是坐在一个木桩上，枕着胳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宇文问我：“小丫头，你知道处子是什么东西么。”
我没回过神，宇文伸手轻轻敲了我一下。我说：“怎么？”
宇文指着书给我看，道：“这里，道：美人面，需以尸草作汤，处子之血为引。我只看着前面一行，如今才看见引子。要知道，那引子比主药要重要的多，只是不知道现在去寻还来的来不及。”
我楞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了，尴尬道：“这个，这个...大概就是...女孩子...没那啥的，你懂吧。”
宇文睁着眼睛，看我大概已经涨得通红的脸，茫然道：“要去哪找。”
我尴尬道：“我，大概，也是，可以的。”
“你这总给我帮倒忙的小丫头，要去哪儿找？”他依旧还是不明白。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摆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宇文过了一会才明白，脸色也涨红了。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们两个就相顾无言的，等待着清水叫我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唤道：“哎——”
我一个激灵，急于打破现在这样的尴尬境遇，急忙道：“她大概好了，我们出去吧。”宇文点头。
眼见着赤身裸体的一团肉，全是鲜血淋漓的筋肉，我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旁边褪着一堆厚厚的皮，我难以想象这皮是清水褪下来的，原来清水没了这样一层皮也是很娇小的一个人。
清水虚弱道：“尽快开始吧。”她的声音即使很是微弱，却带着上挑的尾调，不知是不是太痛了，她喘着气。光听着她的喘息声，我都要脸红了。
宇文没说话，点点头，他唤起灵力，击碎尸草，溅起一层一层带着血腥味的汁液，漂浮在半空中。他看了看我，又有些尴尬，我别过头，拿起剑，轻轻在手指上划了一道。滴下的血液混在一起，悬在空中。宇文推出手掌，那些带着腥臭味的血液纷飞，尽数附在清水的身上。
在血刚刚碰触到清水□□的皮肉上时，她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
这声音实在太过惨烈，若是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定以为是鬼哭狼嚎，恶鬼出来害人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轻轻的抖了一下。宇文见了眼前这景象，却不为所动，波澜不惊。
宇文括开手，形成一块气泡般的保护膜，将清水包在里面。看清水的表情，她依旧仍在惨叫，张大嘴，或者说只是一个血红色的大洞，可我们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大概是这有隔音的功效。宇文提高声音道：“这七七四十九天，你暂且呆在水底，有这个保护，什么东西都伤不了你。我们过了这段日子后会回来，你只忍着，这样的法子虽然残忍了些，可才能保证你今后才不会再痛。”
清水痛苦的点点头，随着那气泡沉到了水里。
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平静。耳边刺耳的尖叫声恍若隔世，但是还是隐隐能听到。宇文看着那水面很久，道：“她为了一身好看的皮囊，真是不要命了。”
我道：“自然也不能这么说。我为女子，也很能感受到她的难过之处。我仿佛能看到她旧时的模样不是这样不堪的。女子毁了容貌，那真是生不如死。我不敢想像哪一天我会老去，换上一副旧皮囊。若是我毁了容貌，我会怎样呢？别人都不敢靠近我。刚才我初次见她，真是觉得很可怕的。如果别人这样看我，”我低下头，道：“我会很难过的。”
宇文沉默了一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