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张大人的这个指责是很严重的,梁与张先辉神色皆变,却半句辩驳不得。
他们没有想到,局势会变得这么不利自己。
在他们收到消息,说皇上与苏冰出游的时候,他们特别的兴奋,因为,这意味着可以问责皇帝,从而使得皇帝对他们几大家族投鼠忌器。
但是,却没想到,本该掌握主动的他们却变得被动起来,还被司空张大人当殿指责。
是他们太心急了,不该在这个时候就提出来,毕竟,皇上只是与苏冰一行人出游,那么多人在场,仔细想来并未不妥。
心急便犯了错,以后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如今把话挑开,更是不能再就此事责难皇上,除非,皇上公开把苏冰纳入宫中。
一位老臣出列,巍巍颤颤地跪下,“皇上,昔日皇太后确实有意要把苏冰大夫赐给王爷为妃,此事老臣知道,所以老臣从不就此事为难皇上,如果张大人所言属实,先帝临终前有心拨乱反正,那么,梁大人着实是在打先帝的脸,老臣不认其他,也不管什么是是非非,老臣只知道,苏冰大夫为皇家绵延子孙,有功于江山社稷,该善待,而且,老百姓是如何看待苏冰大夫的?不知道梁大人可有出去调查过?老百姓不会管皇家的那点宫闱事,他们只知道,温大夫仁心仁术,心怀百姓,他们巴不得再多几个像温大夫这样的人,老百姓敬重的人,我们这些所谓高官大人,却在这里议论着她的罪行,怎不叫人心寒?”
“啪啪啪”朱方圆拍着手出来,“孙大人这话真是大快人心,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某些人的心理就是畸形得很啊,哪怕你救了千百个人,可他们不会记你的功绩,只会把眼睛盯着人家的私生活,我们乡下有一句话,虽然是俗话,但是如今用来形容某些人,是再贴切不过了。”
君泽天唇角扬起,“什么话?不妨说说。”
朱方圆道:“我们家乡里一句话,是对那些只懂得指责别人的小肚鸡肠的人说的,臣便说原话,皇上不要怪臣粗鄙,在场的人,如果觉得自己都是洁白无瑕不曾犯过丁点错误的人,就请拿起你们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向那犯错的人。”
梁冷笑:“用你的话来说,岂不是犯罪的人都不需要接受审判了?那要衙门何用?要刑部何用?要律法何用?”
朱方圆伸出手指摇了一下,“梁大人不要偷换概念,我说的是犯错,而不是犯罪,苏冰犯了什么罪呢?她不该与她所爱的人在一起?不该生下双胞胎?不该带孩子回京?还是不该医治病人呢?就算这些都不该,那她也只是犯错而不是犯罪,别动不动就律法衙门的,听得人心里发寒。”
梁怔了一下,脸色灰白,“你才偷换概念,我并没说皇贵妃的不是,再说,今日也不过是拿出来议下,没说要问谁的责啊。”
张先辉听了梁的话,已经知道今日全盘皆输,他也此刻才明白,原来今日不是他们要质问皇上,是皇上早就做好了今日的对阵,皇上是早有准备的。
皇上是要把他们的嘴巴先堵住,之后,他们便再发不了声,至少,此事他们是万万不能提了。
君泽天满意地看着梁和张先辉,诸葛的这个计策,还真不错,本来被动的局面,一下子变为主动。
以后怎么做,便不必受他们的指点了。
梁气得发抖,冷冷地对朱方圆道:“今日朝会,你来做什么?你现在无官在身了。”
朱方圆呵呵了一声,“是皇上请我来的,以后我或许就在这里守殿门,等梁大人出入的时候,对着梁大人鞠躬。”
梁不喜欢朱方圆这种嬉皮笑脸的人,但是碍于他是朱老将军的义子,也不好太过刁难,脸色臭臭地不再说话。
君泽天伸手压了一下,声音平稳地说:“朕知道,自从苏冰带着朕的孩子回朝,便引起了各方的猜忌,尤其在朕公开了双胞胎的身份后,这些猜忌便日渐加深,流言也尘嚣日上,本来呢,朕不想解释那么多,毕竟,这是朕的家事,但是既然今日梁爱卿在朝堂上议此事,那朕便不妨说说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眸光锐利地扫过群臣。
群臣肃穆,静静地听着他说。
君泽天继续道:“双胞胎,是朕的亲子亲女,礼部也正在议封号,这说明,孩子的身份是得到朕与皇太后的认可,也得到皇室宗亲的认可,至于苏冰的身份,外面怎么说都好,都只是你们的看法,朕与苏冰一起经历了许多,有过深厚的感情,如今如你们所见,我们并未能走到一起,但是,我们还是朋友,并且,我们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那就是我们是双胞胎的父母,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朕都会把苏冰当做亲人,日后,她若找到如意郎君,朕会以千金送她出嫁,若她执意此生不婚,朕会养她一辈子。这就是朕如今的心态,梁大人,张大人,朕这样想,可有违反祖制?可有对先帝不敬?若没有的话,关于苏冰的事情,以后不必再说,退朝!”
梁等人无话可说。
皇上说的话挑不出半点错处,说他没有承认皇贵妃吗?他说把皇贵妃当做亲人,太妃也是亲人啊。
说他承认?不,他只说苏冰是他孩子的母亲,这本也是事实。
这一军,将得他太狠了,他们就是想在这件事情上再揪皇上的错处把柄都不可能了,人家压根就没有讳莫如深,还那么坦白地把心里话跟大家伙交代。
他的光明磊落,反倒叫人觉得他们阴暗。
退朝后,张先辉便直接去了梁的府中。
张先辉冷冷地道:“今日他们是有备而来的,那朱方圆从来都不上朝,无官无职,他来做什么啊?分明是皇上让他来的,他是朱老将军的义子,满朝武将,得朱老将军提拔的人不少,这朱方圆说话也有一定的分量。”
梁想了一下,“或许从他们一家人出游开始,就是一个局,要逼我们先开口,我们太沉不住气了。”
张先辉懊恼地道:“本以为抓住了皇上的把柄,没想到把后路给套进去了,以后若不能抓住这点来挟制皇上,一旦皇上向我们开刀,我们局面很被动啊。”
梁神色微愠,“今日朝堂之上,竟无人为我们说话,这些个缩头乌龟,平日出事就知道来找本官,真要他们帮忙,却指望不上。”
“他们都是见风使舵的主,还望着他们出声支援?”张先辉想了一下,“不过,就是要出声,也没办法啊,人家出去转个圈,确实不是什么事,我们错在太迫切开口了。”
梁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迫切,而是局势迫切啊,如今皇上已经渐渐集中皇权,那梁光祥的态度总是暧昧不清,也不知道他到底倒向哪一边,如果皇上连梁光祥都收服了,我们就自求多福吧。”
梁家与张家这些年在京中算是横行无忌了,真要秋后算账,只怕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啊。
如今皇上皇权不集中,所以暂时不敢动他们,看形势,这一天真的会来。
“还有,张司空此人已经咬住了我们,他的女儿千山是苏冰身边的人,是飞龙门的护法,在飞龙门有极高的地位,听闻除飞龙门主之外,她就是最大的,连长老都要听她的话。”
梁微怔,“那千山不是侍女吗?怎么还是护法了啊?”
张先辉摇头,“我的梁大人啊,你是不知道飞龙门,千山是门主的贴身侍女,等同护法,这老家伙是不能得罪的,否则那苏冰不动用飞龙门的力量,千山却用了,我们岂不是吃亏?我们得罪不起飞龙门。”
梁却不以为意,“这飞龙门已经那么多年没怎么出来过了,有什么值得惧怕的?如果真那么有能耐,苏冰也不至于一直受压,早就和皇上在一起了,之前我数次出手对付苏冰,飞龙门无人来助,倒是那苏冰也懂得武功,叫人奇怪啊。”
张先辉摆摆手,“飞龙门的水有多深,你我都不知道,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尤其如今不能以此为把柄挟制皇上,最好还是不要动她了。”
梁哼了一声,花白的胡须一抖,“本官偏不信那女子有这么大的能耐,我还真要看看她飞龙门是不是还为人所惧怕。”
张先辉知道他性
子固执,劝说无用,而且,探一探苏冰的底也好。
顿了一下,张先辉咬了咬牙,“既然梁光祥不为我们所用,我们不如向靖国候下手吧。”
梁摆摆手,“你想也别想,靖国候怎么可能跟我们结盟?他是谁啊?他可是皇上的老丈人啊。”
“不……”他凑过去,在梁耳边低语了两句。
梁大惊,“这如何使得?一旦被查出,直接就是死罪了。”
张先辉瞧着他,“梁大人,你认为我们两家一旦被皇上盯上,还有活路吗?再说了,靖国候如今掌管兵部,兵权有三分一在手,如果他死了,必定是要再安排兵部尚书,按照吏部年资表,有资格任职兵部尚书的,是陈元庆。”
“陈元庆?但是此人我们还没摸透。”梁摆摆手,“不行,他曾是皇上的旧部,对皇上十分忠心,此人我们不能接触。”
“那是以前,”张先辉冷笑一声,“如今苏冰回来了,他还会和皇上一条心吗?”
“你是说?”梁眯起了眼睛。
“没错,当日宁安王妃陈雨竹的死,他一直都迁怒苏冰,说苏冰见死不救,如今皇上与苏冰又站在了同一阵线,还为皇上诞下一双儿女,你说陈元庆心里能舒坦吗?”
梁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仔细想想,又摆摆手,“不行,当日宁安王妃的死,是可儿下的毒,原则上和苏冰没有关系,苏冰相信也没办法救她。”
“就算是事实,可陈元庆并不相信啊,记得去年宁安王妃的死忌,我遇到陈元庆,说起此事,我表示惋惜,那陈元庆怎么说,你知道吗?”
梁瞪圆了眼睛,“他怎么说?”
张先辉细小的眼睛眯起,只留出一道缝,“他说,他的妹妹本来不该死,是有些人见死不救。”
梁咦了一声,“如此说来,他还真的怪罪苏冰啊?”
“陈元庆很重视这个妹妹,苏冰的医术有多高明,大家都有目共睹,他说冰释前嫌,不过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加上他也错信了可儿,可他心里真的就不认为苏冰见死不救?不是的,他一直都这样认定。”
“如此说来,他若是出任兵部尚书,对我们很有好处。”梁说。
张先辉沉吟半响,“但是,我们还是要做点什么来分化他和皇上,这也不着急,等他出任兵部尚书再说。”
梁嗯了一声,“那既然这样决定,靖国候那边,什么时候动手?如何动手?”
张先辉眸光一冷,“事不宜迟,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梁点头,“你放心,我会派出最精锐的人。”
张先辉对他办事还是很放心的,只是,还有一人,始终让他们觉得如芒在背。
张先辉道:“梁光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态度呢?按理说,他必须依附我们,他与凌贵太妃那点事情,一旦被皇上知道,是死罪,他就不担心这点?还是他以为保密功夫做得很足?”
梁冷笑,“他是以为自己保密功夫做得足,以为无人知道他那点破事,先别着急,让他扑腾两天”
吕宁把开棺的结果告知苏冰,尸体早腐烂,只剩下骨头了。
“可儿是死了的,这点我可以肯定,是我亲手葬了她。”
苏冰却没有那么乐观,“人是死了,灵魂不死。”
吕宁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借尸还魂?”
“我也是借尸还魂才活过来的,所以,这并不奇怪。”苏冰始终认为可儿没死,蛊毒若不是她自己控制,怎可如此精准?
“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如果可儿没死,她会在哪里呢?又是什么人有这个能力可以帮她借尸还魂?”吕宁百思不得其解。
苏冰想到宋云礼,如果没有猜错,可儿应该是跟宋云礼在一起。
可儿现在会是什么心态?这无法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