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猫小说 > 历史军事 > 巴勒斯坦的女儿 > 卷二.第七章(续1)

卷二.第七章(续1)(1 / 1)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阿迪莱彻夜祈祷。第二天,做完晨礼拜,大家就分头出门打听贾比尔的下落。但一天下来,谁也没得到他的半点儿消息,贾比尔犹如在黑暗中灭掉的一束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傍晚时分,让人心惊肉跳的爆炸声再次响起。第二天,消息传来,这次真的是以色列飞机来轰炸了,他们炸毁了昨天发生爆炸的地区内的五六家金属加工厂。于是,很快又有了几种新传言,其中一种说贾比尔是被冤枉的,那天晚上其实是以色列间谍制造的爆炸,原因是那个金属加工厂与哈马斯关系密,贾比尔可能是被以色列间谍绑架了,说不定还被灭了口。而利亚德一家已经顾不得别人说什么了,他们只想尽快找到贾比尔。天黑以后,一家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吃了些冷饭冷菜,就围坐在外屋。大家无话可说,但又不愿意分开,觉得和家人待在一起心里才不那么发慌。

又一天过去了,贾比尔还是音信全无。被刀捅死的工人亚尔古柏的一群家属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闹事,幸亏扎科特在家,用一把菜刀将对方镇住了,邻居又及时报警,这才没有出事,但电视机却在推搡时被碰坏了,窗户玻璃也打碎了几扇。这事发生以后,利亚德和扎科特一连几天都不敢离开家,怕又有人来闹事。晚上,忧心忡忡的一家人呆坐在外屋,哈希姆试图修好电视机,但屏幕上始终是一片杂乱的雪花,还传出一阵阵“哗哗”的噪音。利亚德心烦,走过去把电视机关了,可祖母却对他说:“你没看见吗?把电视打开看。”利亚德打开电视,问:“看什么?什么也没有。”祖母紧盯着屏幕上闪烁的雪花,说:“你仔细看。”利亚德又看了看,说:“没有。电视机坏了。”祖母问:“你听见没有?”利亚德不耐烦地说:“只有噪音,关了吧。”说着又要去按开关。祖母说:“是你爸。”

利亚德吓了一跳,其他人也大惑不解。利亚德问:“妈,你说什么?”祖母死盯着满是雪花的电视屏幕,说:“你爸的脸。他说,死了,死了。”阿迪莱和纳蒂娅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利亚德担忧地望着母亲,说:“妈,你还是早点休息,贾比尔的事你别太操心,他那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他肯定不会杀人。”祖母说:“你爸刚刚告诉我,贾比尔已经死了。”利亚德说:“妈,贾比尔不会死的,阿迪莱在爆炸后给他打过电话,是他本人接的电话,他活得好好的。我估计他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阿迪莱也说:“妈,我没听错,就是他本人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祖母摇摇头,说:“我知道,贾比尔已经死了,死了......”她忽然狠狠地瞪了阿迪莱一眼,说:“要不是你从小惯着贾比尔,他的脾气也不会变得这么坏,成了杀人犯。你是怎么管教孩子的!”阿迪莱的脸顿时胀得通红,她想辩解,但话还未出口,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

利亚德说:“妈,这不怪阿迪莱,贾比尔也不会杀人,警察只是说他有嫌疑。”祖母对利亚德说:“你就不该让贾比尔到那种地方去工作。”艾里雅娜不高兴地说:“爸爸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祖母冷冷地看了孙女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继续对利亚德说:“现在好了,家里出了个杀人犯。想不到我的家族还要蒙受这样的耻辱。”艾里雅娜明白,祖母说的家族,并不是指现在这个家族,而是指她父亲在雅法的那个家族。阿迪莱说:“贾比尔不是杀人犯,连警察都没有这么说!”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有人说她的儿子是杀人犯,因此对祖母也一反常态地怒气冲冲、毫不客气,“贾比尔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决不会去杀人,他没有带来任何耻辱!你是他的祖母,你不该讲这种话!”

祖母对利亚德说:“你看,她到现在还惯着他,居然还冲我吼!当初你根本就不该娶这个女人。”利亚德说:“妈,你说什么啊。这事不怪阿迪莱。天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艾里雅娜看见母亲脸色苍白,泪水涟涟,再也忍不住了,她冲着祖母叫道:“你就是个神经病!神经病!”利亚德大喝道:“雅娜,闭嘴!再说我扇你两个耳光!”艾里雅娜跑进了东屋,哥哥的失踪、妈妈的委屈都压在心头,她难过得抱着被子大哭起来。

半夜里,菲拉斯忽然发出尖叫声。艾里雅娜睡得迷迷糊糊,虽然隐约听到了叫喊声,但一翻身又睡着了。第二天清早,大家在一起吃早饭,阿迪莱问菲拉斯:“昨天晚上又做恶梦了?”菲拉斯埋着头不开腔。哈希姆说:“妈,菲拉斯跟我说,他梦见二哥了。他说,有好多肚子胀得血红的小蟑螂从贾比尔的头发里面爬了出来,又爬到他的身上,贾比尔还抓住他的手不放。”阿迪莱说:“哈希姆,你弟弟这几天吓坏了,你要多安慰他。”哈希姆说:“他自己要做恶梦,我也没办法。”艾里雅娜见祖母还没有出来,就说:“都是昨晚让祖母给吓的,这个疯婆子!”阿迪莱忙说:“雅娜,不许你骂祖母。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祖母,你不可以骂她。今天你要向她道歉,明白吗?”艾里雅娜倔强地一摆头,说:“我决不向她道歉,除非她先向你道歉。”说完,拿起半个西红柿就走了。

又是一个艰难的白天。全家人虽然四处寻找,但贾比尔还是没有消息,他的手机也一直无人接听。警察倒是天天上门,反复盘问。街坊邻居议论纷纷,有的说人不是贾比尔杀的;有的说事实已经证明,贾比尔就是凶手,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炸掉工厂,爆炸为什么这么剧烈;有的邻居上门安慰利亚德夫妇,并表示支持。然而,也有一些好事之徒,他们假装安慰人,其实是想打听内幕消息。但大家议论得最多的,还是那个烧得焦黑、头顶上嵌着一枚小海螺的骷髅头。每当说起它时,人们脸上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家里每个人的生活都乱了套,大哥暂不去打工了,哈希姆请了长假,天天出去找二哥,菲拉斯也无心上学。姐姐阿那耶终究还是得到了消息,她挺着大肚子赶了回来,但除了哭泣和让丈夫奥斯帮忙找人,她也别无办法。草草吃过晚饭,全家人都待在外屋,谁也不说话。电视机还没有拿去修,也没人想看,而且,大家心里都有些害怕,害怕在电视里看到关于贾比尔的消息。纳蒂娅抱着熟睡的当当,祖母如石雕般坐在她那把又黑又重的大椅子上。

艾里雅娜刚回到家里,就被这静默而压抑的气氛给包围了,她望着熬红了眼的父亲,才几天就瘦了一圈的母亲,心中一阵难过。她明白,现在该做的事,不仅仅是要找到二哥,还要尽力安慰父母,不能让他们过于忧虑、因此而生病。今天在外面找二哥的时候,艾里雅娜接到了乌姆的电话,乌姆表示要帮她打听贾比尔的消息。艾里雅娜迫不及待地要把这消息告诉给爸妈,好让他们宽宽心。她扔下挎包就说:“爸,妈,跟你们说个好事儿!今天乌姆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她会全力帮助我,她要发动她认识的所有人一起找二哥。乌姆认识的人那么多,有她的帮助,我们一定能找到二哥,事情也一定能查清楚。”

这话果然让大家精神一振。乌姆是本地颇有影响力的人物,她肯帮忙,实在是太好了。阿迪莱说:“咱们一定得好好感谢乌姆,她真是个大好人。”利亚德也说:“孩子他妈,明天你要打个电话给乌姆,亲自向她道谢。最好是当面向她道谢。嗯,乌姆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其他人也高兴起来,觉得有了乌姆的帮助,找到贾比尔的希望将会大增。

可是,艾里雅娜却另有一层担心。乌姆的能量是很大,有了她,找到二哥的可能性自然会大大提高,可是,如果她把二哥的消息讲给钛合金怎么办?这就是艾里雅娜这些天来虽然东奔西走,却一次也没有向乌姆求助的原因。一想起钛合金那可怕的相貌,艾里雅娜就不寒而栗。如果贾比尔落到钛合金手里,那怎么得了?可是,乌姆的帮助也无法拒绝。如果拒绝,说不定就会引起乌姆的疑心,她可能会据此认为,艾里雅娜知道贾比尔确实是犯了案,所以才拒绝她帮忙寻找。这样一来,一旦知道二哥的下落,乌姆肯定会把他交到警察局或者钛合金手里。艾里雅娜心中七上八下,但又怕加重家人们的忧虑,不敢跟他们明说。她只能向真主祈祷,请求真主保护二哥。

又是三天过去了,贾比尔还是如人间蒸发一般。阿迪莱整日以泪洗面,家中一片愁云惨雾。吃晚饭的时候,菲拉斯说:“二哥会不会已经逃到埃及去了?”哈希姆说:“以前好像听二哥说过,他在拉法镇(在埃及---加沙边境上。是加沙的一个镇)上有朋友。他可以从地道钻到埃及去。”听两兄弟的口气,倒是有八分相信贾比尔杀了人。阿迪莱说:“他又没杀人,为什么要逃?不管有什么事,回来说清楚不就行了吗?”利亚德不耐烦地说:“如果说得清楚,他何必藏起来?”大家又沉默了。利亚德最害怕的,是贾比尔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因此被囚禁了,或者,被灭口了。而艾里雅娜最害怕的,是二哥已经被钛合金那帮人抓住了。这些可怕的念头谁也不敢讲出来,怕吓坏了家人。

一天下午,艾里雅娜的手机响了,她刚刚接到过纳尔玛的电话,以为又是她,拿起一看,才知道是法哈勒打来的。这些天,法哈勒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但艾里雅娜一个也没接。她猜得到法哈勒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安慰自己,可她现在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来自法哈勒的同情,他的同情让艾里雅娜感到羞辱。可是,她心里又期待着法哈勒的电话能一遍接一遍地打过来。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艾里雅娜终于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法哈勒关切的声音:“艾里雅娜,你还好吗?”艾里雅娜心里顿觉暖意融融,泪水一下子挤满了眼眶。忽然间,她万分渴望能靠在法哈勒的怀里,向他哭诉心中的惶恐,倾听他温柔的抚慰。

法哈勒又说:“艾里雅娜,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很想帮忙,如果有需要,你一定要告诉我。塞日娅也很担心你。”艾里雅娜努力让自己去想他的未婚妻,那个皮鞋女索菲娅。这很有效,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等法哈勒说完,她语调轻松地说道:“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没什么,只是有些累。我二哥是无辜的。他很快就会回来。”法哈勒说:“他当然是无辜的,我们都希望他能早点回来。以贾比尔的为人,是决不可能杀人的。”这本来是法哈勒的真心话,但艾里雅娜这时听起来,却觉得他的话语中带着讥讽。她不由得怒气上升,生硬地说:“他当然不会。别人相不相信,我们家并不在乎。”沉默了一会儿,法哈勒问:“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能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艾里雅娜冷冷地说:“谢谢你,家里还好。”其实,她家里现在已经乱作了一锅粥。警察天天来,死者家属也来闹了几次,还受到过不明身份的人的骚扰,妈妈也病倒了。但是,艾里雅娜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些事。法哈勒越是关心,艾里雅娜越是感到难以忍受,她恨不得对法哈勒大吼:“我们家的事你别管!”法哈勒又说:“艾里雅娜,我家里的人都说……”艾里雅娜一听到他说“我家里的人”,立刻又想起了那个皮鞋女索菲娅,她立刻打断他的话,说:“谢谢你们的关心,我们自己会想办法的。我还有事,就说到这里吧。”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可是,法哈勒的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艾里雅娜心里一阵慌乱。直到手机铃声响了五遍,她才接通电话。法哈勒的话音里透着焦急:“艾里雅娜,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我的气?我们一直是好朋友,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突然起了这么大的变化?”艾里雅娜没有回答。法哈勒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想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以致冒犯了你。但你要明白,无论如何,我不会是故意的。请你告诉我,我一定改。你二哥是我的老朋友,他的事对我震动也很大,这几天,我就一直在想,这世道真的是太乱了,人总是无缘无故就突遭横祸,好像每一个人都站在悬崖边上,不知道明天谁就会被风吹下去。说不定,明天要掉下悬崖的人就是我。所以,艾里雅娜,不管我有什么过错,趁我还好好活着,还没有掉下悬崖,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好吗?”

艾里雅娜的双眼早已噙满泪水,嗓子也堵了,根本没法说话,她尽最大努力“嗯”了两声,就掐断了电话。她好想现在就跑到法哈勒面前告诉他,她为什么怨恨他、疏远他,为什么如此冷淡;她还想对他说,别娶索菲娅!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决不会这样做。法哈勒和索菲娅就要结婚了,如果他把自己的话讲给索菲娅听,这个皮鞋女孩一定会很得意,她一定会取笑自己。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现在自己和法哈勒已经疏远了,就永远维持这种状态吧,永远不要去想他了。

最新小说: 那年,那雪,那个醉酒书生 彪悍农女病娇夫 让你出国留学,你成了毛熊少将? 亮剑从狙击山本特工队开始 从今天开始做藩王赵煦张寒 贞观极品小女婿 404 查无此城 帝国小赘婿 寄生谎言 在暴戾封爷的怀里为妃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