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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章(中)(续1)(1 / 1)

贾比尔问:“哈希姆,你们到底是怎么蒙顾客的?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哈希姆笑了笑,说:“里面的门道太多了,比如说,把顾客车子上的新零件偷偷换成旧零件,再把换下来新零件卖给别人。或者,汽车上的某个零件明明没有换,但他们在这个零件表面喷上一层新漆,贴个标签,然后就骗顾客说这是换上去的新零件,还拿出一个坏零件给顾客看,说是刚换下来的,反正顾客又不懂。”菲拉斯叫道:“太缺德了!”哈希姆笑道:“还有更可恶的呢,他们会偷偷往变速箱里面放白糖,过不了多久,变速箱就会出问题,顾客就又会来厂里修车了。”阿迪莱生气地说:“真不该让你去那家黑店工作。”

哈希姆说:“妈,你不知道,随便哪家汽修厂的老板都这么干。”阿迪莱说:“我就不信家家都会这么干。”艾里雅娜说:“下次你们放白糖的时候,别忘了再加点鸡蛋和面粉,这样顾客临死前还可以吃个新鲜蛋糕。”纳蒂娅说:“哈希姆,换个工作算了。难道不能干别的?”哈希姆说:“我喜欢修车。我最喜欢钻到底盘下面,躺在地上修车,那种感觉很棒。你背后是结实的水泥地,你可以全神贯注地工作,没有人能从背后袭击你。”贾比尔笑道:“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谁有功夫袭击你。”哈希姆说:“你不懂,有没有人来袭击是一回事,能不能袭击是另一回事。”

纳蒂娅问:“哈希姆,你们老板是什么时候开始让你骗顾客的,一当学徒就开始了吗?”哈希姆沉默了一下,说:“反正很久了。老板让我干,我就干。我不干,其他人还是会干,顾客还是要被骗,损失一点也不会减少。如果我不答应,老板马上就会开除我。”一家人都不说话了。家里穷,还背了一堆债,阿迪莱没有勇气让哈希姆马上离开汽修厂。她只能在心里诅咒那个黑心老板,又想着再去托人,看能不能给儿子换个新工作。

祖母似乎没有听见大家的谈话,她正坐在靠墙的那把又黑又重的大椅子上,拿着她的银勺子,以一种非常优雅的姿势在空气中舀东西。然后,她又把勺子里的“东西”倾进几只看不见的杯子里。她慢慢地重复着这两个动作,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一种恬静而愉悦的状态中。

这是祖母的老习惯了,有时一天要做几遍,大家早已见怪不怪。菲拉斯想模仿她的动作,被贾比尔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菲拉斯朝二哥做了个鬼脸,转头对阿迪莱说:“妈,明天也这样吃,好吗?”艾里雅娜用食指刮了一下他的鼻梁,说:“馋鬼,咱们家哪儿有钱天天吃这么好。”菲拉斯说:“我将来做了名人就好了,名人都有钱,可以请厨师,住大房子。”扎科特笑道:“我小时候也特别崇拜名人,但长大以后,就不那么在乎他们了。我觉得名人们越有名,他们身上虚假的光环往往就越多,咱们小老百姓就越容易上当。有些名人确实货真价实,可是还有很多名人,他们只是看上去像是一座座高大的山峰,但走近一瞧,大半都是背后的团队吹出来的肥皂泡。”哈希姆嘿嘿一笑,说:“大哥,你难道就不想作名人?我可不相信。”扎科特说:“我早就不想作什么名人了,我只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当个平平安安的老百姓,只要生活平静、衣食无忧,我就很满足了。”

贾比尔说:“哥,你说这话也太丧气了。年轻人就应该有做人上人的愿望。如果都像你这样想,小老百姓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我将来的事业,就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你们这种小老百姓啊,糟就糟在不敢想也不敢做,当然一辈子一事无成。”扎科特说:“老二,你口气倒是挺大。但愿你将来能成功,我们也好沾点儿光。不过,老二,绝大多数人命中注定只能做一个平庸的老百姓,不管他的心曾经有多么热烈。而且,想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并不容易,也得努力挣钱,而对大多数人来说,挣钱都是这世上最难最苦最无奈的事情。”贾比尔说:“我可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扎科特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上的老茧,说:“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得认命。我们竭尽全力之后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命,我们应该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贾比尔笑道:“大哥,看你平常不吭声不出气的,原来都快修炼成哲学家了。你是不是被老板炒鱿鱼的次数太多了,精神受到了严重打击啊?大嫂,你得想办法鼓励一下大哥,他这样下去会很没出息滴。”

纳蒂娅不高兴了,说:“你将来就一定会很有出息吗?你大哥可天天都在努力工作,我没觉得他哪点儿差。”哈希姆说:“爸爸说,加沙的小伙子个个都没理想没抱负。”阿迪莱说:“这也不能全怪他们。现在工作太难找了,他们无事可做,只能一天到晚瞎混。”

菲拉斯望了望窗外,对阿迪莱说:“妈,天都黑透了,我们该出去逛夜市了。”阿迪莱点点头,说:“好,我们去逛逛。”全家人一起出了门。逛夜市是斋月里的一大乐事。在斋月,几乎所有的店铺白天都关门歇业,但到了晚上,各家店铺全都开张了,街上人来人往,到处灯火通明。阿迪莱一家来到了扎瓦耶市场,这里的人更多了,熙熙攘攘,磨肩接踵,沿着街道缓慢地向前移动。街道的两边摆满了水果摊、小吃摊和熟肉摊,百货商店里灯火辉煌,大小商品琳琅满目。孩子们提着精美的斋灯,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乐癫了似的乱跑,又是尖叫,又是大笑。

阿迪莱一家人走散了,几个兄弟兴冲冲地东看西看,很快就把女眷们弄丢了。艾里雅娜拉着菲拉斯的手,阿迪莱扶着祖母,大嫂抱着当当,六个人挤在一起,跟着人群慢慢往前走。忽然,在前面的人群中,艾里雅娜看到了两个人,他们手牵着手,很像是纳尔玛和萨拉杰。她吃了一惊:“纳尔玛和阿卜杜勒不是快要举行婚礼了吗?”她正要赶上去细看,但市场里人太多,那两个人很快就不见了。艾里雅娜疑惑地四处张望,心想:“应该是看错了,纳尔玛没这么傻。”街道两旁玲珑满目的商品逐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拉着菲拉斯和妈妈的手,边走边看。

大家走到一家斋饼摊位时,艾里雅娜被摊主唱歌般地叫买声吸引住了。大胡子摊主挥舞着胳膊,耍杂技似的翻动着“吱吱”作响的斋饼,很多人都停下脚步看他翻饼。摊主一边翻饼,一边亮起嗓门儿有节奏地吆喝:“今晚烤的是法塔赫斋饼,不好吃就不要钱喽-----不要钱!明天就没有喽!没有喽!”他的伙计问道:“明天你不卖饼了?”摊主说:“明天还卖饼,卖哈马斯斋饼!”大家都乐了。菲拉斯问艾里雅娜:“姐,他这个饼为什么叫法塔赫斋饼?”艾里雅娜笑道:“笨蛋,动动脑子呀。因为这个斋饼很软嘛。哈哈,逗你的。因为斋饼是黄色的,法塔赫的旗子就是黄色的。”伙计又高声着问摊主:“明天你打算怎么做哈马斯斋饼?”摊主笑呵呵地说:“我可以加很多菠菜汁儿!”众人哄然大笑。艾里雅娜对菲拉斯说:“想明白没有?哈马斯的旗子是绿色的。”伙计又问:“老板,你做不做美国斋饼?”摊主答道:“倒是想做,就是没那么多蕃茄酱!”人们哈哈大笑。

艾里雅娜转过头,发现妈妈、大嫂和祖母已经被人群挤到前面去了,连忙拖着菲拉斯往前面钻。可是人太多,往人缝里钻了几次,还是赶不上去。她换了一边儿又往前面挤,衣服却被往后一拽。艾里雅娜忙回头看,原来,她的衣服被一个朝反方向走的女人的皮包给勾住了。那女人也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来解,艾里雅娜高兴地叫道:“塞日娅!”那女人一抬头,惊喜地说:“艾里雅娜,怎么是你!”两个女孩亲亲热热地拥抱了一下。菲拉斯说:“塞日娅姐姐好!”塞日娅说:“菲拉斯你好!”艾里雅娜问:“家里其他人呢?法哈勒没来?”塞日娅说:“早就挤没了。我刚才还打电话给你呢,你没接。”艾里雅娜笑道:“一点儿也没听到,幸好你的皮包咬住了我。下次要找我,就把你的皮包放出来好了。”

三人在一间卖斋灯的小店前停了下来。这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斋灯,有的大如箩筐,有的小如拳头,一个个做工精致,光彩夺目。很多斋灯都做成了尖顶房屋的形状,有些斋灯的上部和下部是两个完全对称的尖顶房屋,给人一种时空倒错的奇异感觉。有几个斋灯做得非常精致,把房屋的墙壁、窗户、梁柱、房檐、雕镂纹路等复杂细节都一一做了出来。许多斋灯被糊上了多种颜色的灯笼纸,里面的烛火一亮,斋灯便放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的斋灯可能是世上最精美的灯笼,每一盏斋灯都是一件艺术品,制作它的高超技艺常常让人惊叹不已。

艾里雅娜打小时候起就很喜欢斋灯,因为那些斋灯看起来就像是真的房子,从里面发出温暖的光芒,仿佛一个富裕而安全的家。她常常想象着自己和家人一起住进去,里面又温暖,又安全,从此再也不出来了。塞日娅一边看斋灯,一边说:“艾里雅娜,告诉你个喜事,法哈勒定婚了。”艾里雅娜一怔,胸口突然堵得慌。她勉强笑了笑,说:“恭喜,是哪家的姑娘?”塞日娅说:“是爸爸一个老朋友的女儿。他家是做皮鞋生意的,住在法图赫区。女孩叫索菲雅,今年16。”艾里雅娜忽然失去了看斋灯的兴致,她好像突然间被一层生牛皮紧紧地裹住了,几乎无法呼吸。

夜渐渐深了,艾里雅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无法平静。法哈勒定婚了!那个卖皮鞋的索菲雅夺走了法哈勒!艾里雅娜的心一阵阵抽搐。她蜷缩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起来。一个少女的初恋,就像是从她的心尖肉上开出的一朵鲜花,它绚丽却娇柔,当花瓣突然被扯掉,那颗心也会碎了似的疼。不过,艾里雅娜是个坚强的姑娘,哭过之后,她渐渐振作起来。“不能让人知道我爱过法哈勒。”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但她心中又产生了另一个想法:“我爱过他,不管结果如何,应该让他知道我的感情。”这两种想法如同两根橡皮筋绞在了一起,绞得她心烦意乱。

艾里雅娜干脆走到院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爽的夜风浸润着她燥热的皮肤,感觉很舒服,抬头一望,天上那弯新月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辉。艾里雅娜看看表,快十二点了。她心想:“我能挺过来。我要做点什么,我可以忘掉法哈勒。”她的心忽然间又痛了起来,但这阵悲痛很快就过去了。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拜哈艾丁的电话,有些激动地对他说,自己很想再和他出去夜巡。拜哈艾丁打着哈欠,说:“大小姐,你真的不怕野狗?我现在就差随身带枪了。”艾里雅娜说:“不怕,野狗想咬人很正常。如果它们想穿皮鞋,那才可怕。”拜哈艾丁在电话那头哈哈地笑了,他说:“好吧,后天,后天我们老时间老地方见。”约好了拜哈艾丁,艾里雅娜又给安瓦尔打去电话,告诉他夜巡的事。安瓦尔在电话里快活地说:“太好了,我一个人在海边,正想着你们呢。啊!-----听着,啊!艾里雅娜,星光中的仙子,烟雾里的精灵,鼓声就是你的飞毯,波浪就是你的长裙,为了你,我愿穿山渡海,上天入地。”艾里雅娜笑道:“得了,安瓦尔,你就别拿我作诗了,后天见。”艾里雅娜放下手机,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艾里雅娜过得忙碌而充实,没有给自己留一点儿想念法哈勒的时间。凌晨一点过,艾里雅娜偷偷溜出了门。祖母就睡在布帘子后面的床上,艾里雅娜可以确定,祖母当时没有睡着,并且知道自己起床以后出了门。在这种情况下,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说,女孩子晚上独自出门有危险,不能出去,但祖母却连一点点阻止她出门的意思都没有,连嘴都懒得张一张。艾里雅娜倒宁可被祖母骂上两句,也比现在被视而不见好。“我到底哪儿有问题,让祖母讨厌成这样?”她打着手电,边走边想:“上次祖母发病,我看见妈妈偷偷高兴,心里还怪妈妈冷血呢,可祖母平常都是怎么对妈妈的,谁受得了!算了,不想这些了,想别的,也别去想法哈勒。”她走近约定的地点,周围没人,唯一的一盏路灯倒是亮得反常。

“艾里雅娜!”安瓦尔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艾里雅娜抬头一看,见有个人站在墙头挥手,然后就“唿”地跳了下来,正是安瓦尔。他一身白衣,头上系着飘带,显得潇洒帅气。安瓦尔说:“嗨,美女,好久不见。”艾里雅娜说:“嗨,你怎么又打光脚?白天穿鞋吗?”安瓦尔说:“我很少穿鞋,鞋让我的血管和肌肤无法贴近大地。”艾里雅娜说:“还让你的血管和肌肤不会被玻璃割破。”安瓦尔说:“不怕,老茧厚着呢。”艾里雅娜说:“你头上的丝带真漂亮。”安瓦尔得意地一扬头,说:“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艾里雅娜嗔道:“看把你得意的,才夸你一句,你就蹦了三尺高。以后我可不夸你了。”正说着,拜哈艾丁也到了,三个人立刻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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