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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上)(续1)(1 / 1)

第二天下午,艾里雅娜一个人坐在东屋里等姐姐回家。她学了一会儿刺绣,又翻了几页书,但心里揣着事,始终静不下来,就无聊地在小屋里转着圈儿跳舞。她家租的房子面积小,有一个狭窄的外屋当作客厅,还有东屋、西屋两间小屋当卧室。父亲母亲睡西屋,两姐妹和祖母睡东屋,外屋晚上就是二哥贾比尔和两个弟弟的卧室。这套房子的厕所只有一平方米多点儿,厨房倒是挺大。大哥和大嫂实在没地方住,就紧挨着外屋的外墙,在院子里搭起了一间砖砌的小平房,平房另一头抵着堆放杂物的大棚子。每天早晨外屋里都臭气熏天,艾里雅娜认为,这臭气主要来自二哥贾比尔,他酷爱运动健身,一身汗水从来没干过,可能这半个街的臭味都和二哥有关系。

阿那耶终于回家了,艾里雅娜说想买张手帕,要姐姐陪她去逛商店。阿那耶也想去商店逛逛,就和妹妹一起出了门。艾里雅娜拖着姐姐往藤条楼的方向走,路过有手帕卖的商店也不进去。阿那耶奇怪地问:“雅娜,你不是想买手帕吗?”艾里雅娜笑着说:“姐,我不想要手帕了,我们干脆去藤条楼那边玩儿。”阿那耶说:“那儿有什么好玩儿的,路又远,我想逛商店,走,咱们进去瞧瞧。”就拉着艾里雅娜进了一家商店。这家商店里面很热闹,有许多顾客在挑选商品,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足球比赛,几个售货员既要应付顾客们七嘴八舌的询问,又要不停地从货架上取出商品给他们看,一个个都很忙碌。姐妹俩靠在花车边上,挑选着各式各样的手帕,忽然,空中传来悠扬而响亮的宣礼声,电视台的节目这时也暂停了播放,是晡礼拜的时间到了。顾客们立刻停止谈话和挑选,售货员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商店里一片肃穆,所有的人一起开始做礼拜。

等到礼拜结束,商店里又热闹了起来。艾里雅娜说:“姐,我不想看手帕了,我们去一趟藤条楼嘛。”阿那耶有些莫名其妙,问妹妹:“你到底想去那儿干嘛?”艾里雅娜狡猾地一笑,说:“这是个秘密,嗯,关于天赋的秘密。”阿那耶问:“什么天赋?”“你的天赋啊,姐,别老问了,去了你就知道了。”她不由分说,拖着姐姐就走。

藤条楼的位置比较偏僻,它下面有个荒废的大院子,院子周围是大仓库和板房。艾里雅娜拉着姐姐绕过栅栏,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宽阔的院子里。眼前就是那座高约十层的残楼,它遍体伤痕,楼顶最单薄的地方仅剩一堵墙,几扇窗,但就是不倒。阿那耶看了看四周,问:“雅娜,你在搞什么鬼?”艾里雅娜笑着说:“姐,马上你就明白了。”她带着姐姐来到高耸的残楼下,停住了脚步。周围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影,楼上也不见有人。又等了五六分钟,艾里雅娜有些不耐烦了,她想,奥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就算是要跪着求婚,也用不着从远得看不见人的地方一步一步跪过来吧。

黄昏的天空异常美丽,空中没有云层,越发显得高远纯净,落日的余辉在天幕上涂抹出粉色、金色、橙色和紫色的绚丽光晕,地中海跳动闪烁的波光似乎隐隐倒映在了空中。远处,一座宣礼塔的新月标志高高耸立在夕阳下,塔顶的弧形边沿上流淌着泉水般的金色光芒。阿那耶情不自禁地说:“真美!”

一片花瓣飘落在了阿那耶的头顶上,艾里雅娜正要伸手去拿,更多的花瓣又飘落了下来,俩姐妹仰头一看,只见无数的粉色花瓣正从藤条楼顶飘落下来,它们连绵不绝,很快就如云雾般将两人笼罩在其中。接着,楼顶又响起了音乐声,是一首甜蜜动人、婉转柔媚的阿拉伯情歌。多少年来,这栋峭壁似的残楼在日光中屹立,在星光中飘浮,超然于城市的纷繁喧嚣,以近乎奇幻的形态孤独地存留在世间。谁也不会想到,它这断裂破碎的墙体有一天竟会被情歌和花雨所萦绕。姐妹俩手拉着手,在漫漫花雨中又惊讶又兴奋地转着圈儿,纷飞的花瓣如旋风般围绕着她们。渐渐地,花雨稀疏,情歌杳然。这时,艾里雅娜的手机响了,是奥斯打来的,他说:“艾里雅娜,把手机拿给你姐姐。”艾里雅娜把手机递给姐姐,说:“奥斯。”然后就把自己的耳朵紧贴在手机上。阿那耶说:“喂?”

手机里,传来奥斯温柔的声音:“我心爱的姑娘我日夜不停地思念你走到小街的每一个拐角,我都祈祷会遇见你当我孤独地坐在咖啡店中,心里总是暗暗期待,期待着下一刻,你的手会轻轻放在我的肩头。唉,亲爱的,看见你的每一天都是我的节日。我的最爱啊,夜里望着繁星,我总会想起你明亮的眼睛,在世间的一切事物身上,我都能找到爱你的理由。你是我对爱情的所有幻想。接受我的爱吧,阿那耶,让你的梦想和我的梦想结合,让你的忧伤和我的忧伤结合,让你的呼吸和我的呼吸结合,让你的命运和我的命运结合!亲爱的,亲爱的,我们的爱情未必会是一段旷古未有的传奇,但一定会是最温馨、最恒久的拥有。我的爱是虔诚的歌词,你的爱是曼妙的乐曲,我们的情歌将从这里响起,飘扬在未来的岁月里,直到我们双双老去......”话音停止了,过了会儿,奥斯从藤条楼中走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是灰。他满脸深情,正要对阿那耶说话,谁知,阿那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起妹妹转身就走,奥斯在后面连声呼唤她也不理。

回到家中,艾里雅娜忍不住责备姐姐:“姐!你干什么呀?奥斯为了你已经豁出去了,你干嘛还不理他?他爬到那栋楼上去多危险啊!还不是为了讨好你?”阿那耶生气地说:“他太鲁莽了,谁让他爬到楼上去的?他根本不该这样做,如果出了事怎么办?”“可他没有出事啊。”阿那耶说:“那也不该这样做,他这样对别人、对自己都很不负责任。”艾里雅娜笑道:“姐姐,奥斯也是迫不得已,要是你早点儿答应他,他才不会往楼顶上爬呢。姐,你答应他吧,你再不答应,就要把他逼到天上去了。”阿那耶一笑,又正色说道:“胡说!你才到天上去了呢,我什么时候逼过他。”艾里雅娜说:“姐姐,奥斯这人真的挺好的。”阿那耶说:“雅娜,你不明白。”艾里雅娜问:“我不明白什么?”阿那耶说:“真正的爱情不是热闹和冒险,不是惊喜和意外,甚至也不是浪漫。”“那是什么?”“是心与心的相互吸引和偎依,是将一个人转变成另一个人的神奇力量。”“姐,我听不大得懂,不过,我觉得,人家奥斯已经做得够好了,难道还是不能讨你喜欢?”阿那耶嗔怪道:“雅娜,你怎么总是帮着奥斯说话?”

艾里雅娜脸蛋一红,想起了那支漂亮的钢笔和草莓冰淇淋。她回顾了一下自己对奥斯的帮助和他的报答,觉得问心无愧,就说道:“姐,我可是绝对向着你的,我还不是怕你错过了好郎君。姐姐,你到底愿不愿意嘛?”阿那耶没说话。

奥斯的日子却不大好过,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又惹阿那耶生了气,一般的女孩儿都挺喜欢这种场面的啊!他本来打算第二天就去见阿那耶,可又害怕被她当面拒绝,彻底断了希望,因此迟迟不敢去。他想过打电话给阿那耶,但一想到她可能会在电话里更加轻松地拒绝自己,就连电话也不敢打了。第三天晚上,奥斯终于鼓起勇气,给阿那耶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用电子邮件发给她。可是,两天过去了,阿那耶却没有回音。那据说才华横溢的情敌和随时可能出现的订婚仪式让奥斯越来越感到不安,他又连着给阿那耶写了几封热情洋溢的情书。不久,艾里雅娜打来电话,她说,姐姐让他别写信了。他问她阿那耶的态度,她说自己也搞不清楚,还说姐姐对他的冒险很生气。奥斯十分沮丧。但很快,奥斯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因为他忽然认识到,阿那耶生气,足以证明她很关心自己。奥斯从这个想法中受到了鼓励,立刻精神抖擞。他想来想去,决定发动情书攻势,从今以后每天至少给阿那耶写两封情书,向她奉献自己最真挚、最火热的情感,直到打动她的芳心。

奥斯的楼顶求爱让艾里雅娜十分兴奋,虽然姐姐反复叮嘱不要讲出去,但她还是很想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觉得若不找个人讲讲,自己非憋死不可。她先告诉了纳尔玛,然后又在电话里讲给了表姐沃菲雅听,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在电话里聊了很久,最后,沃菲雅告诉艾里雅娜,她哥哥撒拉哈在圣纪节的前一天过生日,要办一个生日派对,她邀请艾里雅娜家的所有表兄妹们都去做客,艾里雅娜立刻答应了。可是,大家都各有各的事,到了圣纪节的前一天,只有艾里雅娜和菲拉斯姐弟俩出发去了表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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