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疯子(1)(1 / 1)

明河岸边,一个人正在垂钓。?中?文 w?w?w.

因为十五刚过,所以出现在正南方向银河最宽阔处的月亮分外明亮。而她的周围星光黯淡。月亮下方的北落师门刚刚跳出地平线。不过,天顶由织女星、河鼓二和天津四组成的夏季大三角依旧与月争辉,而群星闪烁的天蝎座正懒洋洋的沐浴在灿烂的银河中。

在浩瀚的星空下,罗基和我躺在如茵的草地上闲扯,不知不觉又聊到太极村这几天所生的一系列怪事上。

“真是邪门,鬼婆婆说三日内有血光之灾,果不其然,第二天龙银的头就不翼而飞了。这事也太巧了吧?”

“不错,其他的死亡方式可以归结为事故或自杀。但一个人的头被砍掉了,无论如何结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谋杀。”

“流年不利呀,我的头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挂彩。我又不是孙悟空,可没在八卦炉里炼成铜头铁臂。这都怪那个什么守心?”我想起鬼婆婆的话。

“荧惑守心。荧惑就是火星,心指心宿二。他们是全天最红的两个天体。”罗基指着天蝎座,“因为天蝎座是黄道星座,行星的轨迹几乎又都在黄道附近,而且行星因为视距很近,所以很容易遮挡住离地球遥远的恒星。火星和心宿二视线重合的天象在古代被称作‘荧惑守心’。在我国古代,心宿二是帝王之星,有时也被称为火。而火星因为其忽明忽暗的亮度变化和飘忽不定的运动轨迹,而被星象家称为妖星,主死丧和灾乱。在古人眼里,妖星替代了帝王,当然是不得了的国之大事。荧惑守心无论在东西方都被视为大凶之兆。但现在火星明明是在室女座,与土星和角宿一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

果然,在西南夜空上,两颗红色的星星在交相辉映。

“鬼婆婆一定是老糊涂了。没想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有人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

罗基笑着说,“在太极村,二十一世纪只是个概念而已。”

“哼,人类就是愚蠢的!启蒙运动领袖伏尔泰不就说过‘迷信就是傻子遇到了骗子的结果。’”清爽的声音从垂钓者的方向传来。

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底红格子的衬衫和蓝色牛仔裤,束着马尾辫的帅哥。一时间,这种熟悉的打扮使我仿佛回到了大学校园,如果他再抱个吉他唱beyond的歌。

“我叫赵锐,兄弟怎么称呼?”我伸出右手。也许是他身上那种学生气息使我产生了认同感,尤其是置身于太极村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古村,因此对他我是倍感亲切。

“柳星张。”

“柳星张?!”

老天爷,自从我进了村,蓝灵和杨冰就不止一次的提到柳星张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本村的百事通。我以为柳星张不是个老头,至少也得是个中年人。哪知道竟然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他和我握了握手。看不出极度消瘦的他手劲还不小。

“你就是那个警察吧?”柳星张语气轻松的问道。通常来说,一般人提到警察这个词都有点紧张。

“原来你就是柳疯子!”一直枕着手臂看着星星的罗基来了兴致。

“不错,我就是柳疯子。”说完,柳星张和罗基也握了握手,彼此做了介绍。“很高兴认识你们!”

“柳姓也是人才辈出啊,既有坐怀不乱的柳姓始祖柳下惠,又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风流才子柳三变。柳星张,二十八宿中南方七宿的三宿。在古人的岁星纪年法中,柳、星、张三宿又恰好位于南方鹑鸟的心脏处,因此又合称为鹑火,很有趣的名字啊。鬼宿的分野应该在秦地即古雍州的西北地区,为何此村要以鬼宿为名?”罗基笑着问。

“我的先祖可是在南宋的司天监任职。司天监你们知道吧?先祖的职位可是相当于现在的国家天文台的副台长呢。何等的荣耀啊!他告老还乡后回到了九江老家。没多久,蒙古大军南下,不堪一击的大宋朝顿时灰飞烟灭土崩瓦解了。于是就与自己做太医的弟弟和自己的至交好友逍遥子道长及前户部尚书黄凤合计,召集起曾经同朝为官的旧友们。最终大家商定好,各率领族人和村人一路向西避祸。说来也巧,因为当年初到此地时,大雾弥漫有如尸气,难民彻底失去了方向,结果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这个世外桃源,所以说全是拜大雾所赐。由于尸气般的大雾正好应了天上鬼宿中的积尸气,为了纪念,故此得名。”

“那你和柳成荫是什么关系?”罗基问道。

“柳成荫啊。哼,他是我的族兄。不过已经出了五服。”柳星张的声音里透着对柳成荫的不屑。

如果那个盛气凌人的乡村医生听到族弟这么说自己,不知道会做何感想。我真的想看到这一幕。

“原来如此。”罗基点了点头,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柳兄的生日应该就在这几天吧?”

柳星张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罗基。

“柳、星、张三个星宿在现代天文学里属于长蛇座。当太阳进入狮子座时,距离长蛇座最近。柳兄家学渊源,取名必有来历。”

“罗兄好学识。不错,我正是室女座的。”

“等等,”我插了一句,“到底是狮子座还是室女座啊?”

“哈,这里也可以看出占星算命的漏洞。”柳星张仰天大笑,“黄道十二宫是古巴比伦时代的产物,当时的学者把黄道带分为十二等份并命名。之后的欧洲占星师根据古巴比伦的十二宫和古希腊神话故事把黄道附近的天体在天幕上的假想连线虚构出十二个区域并辅之以占卜的意义。这些意义都是根据星象和故事所延展出的,当时的春分点正在白羊座,但时过境迁,经过三千年沧海桑田的变化,春分点在双鱼座也快走到了尽头,进入宝瓶座纪元。可占星师却依然使用白羊座纪元的那一套所谓的理论来愚弄大众。”

“别人为什么叫你疯子呢?”罗基开门见山的问道。

“哈哈。那是他们嫉妒我!”柳星张仰天大笑,“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感恩。”

罗基马上说,“你是说你的先祖引领村民来到这里,却没有被选为村长一事吧?”

“谁告诉你的?”柳星张生气的问。

“村庄现者的后裔被村民遗忘,换了谁也会抱怨。”

“哈哈,你倒是很会联想。”柳星张的语气又缓和下来,不紧不慢的说,“记恨愚昧无知的人本身就是愚蠢的做法。其实都是先祖的谦让,才有了黄家在村里的地位。先祖为人谦和,视名利如粪土,平生的兴趣就是天文历法和堪舆术数,偶尔还和弟弟钻研医药,与逍遥子切磋琴棋书画。与他相比,沽名钓誉,爱财如命的黄凤就世俗得多。哼,直到现在,黄家的人还是那副德行。”柳星张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黄家的轻视。

“柳兄也是村里的医生吧?”罗基问。

“哦?”

“因为你身上有一股药材特有的气味。”我替罗基做了回答。

“哈哈。”柳星张仰头笑了笑,“这么说倒也不错。我们柳家世代为医,而且鬼宿村的历法一直也是由我们来编制。直到与外界取得了沟通,有了外面世界的新历法,才不再负责编制历法。我闲来无事也会给村民看看病,一般来说,柳成荫那个废物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都要我来解决。但那只是我的副业而已。”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连族兄都不放在眼里。从这一点看,他和目空一切的柳成荫倒是如出一辙,不,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才对。

“能问问何为主业吗?”罗基穷追不舍。

“如果我说自己是炼丹的,你们会怎么想?”

“我会说你是疯子。”我脱口而出。

“可我的的确确就是在炼丹。只是我的研究方式是以传统的阴阳五行理论和现代化学为基础,结合了道家的炼丹术和西方的炼金术,”

“老天,听你这么一说。”我瞪大了眼睛,“我都要疯了。你刚才还说什么‘迷信就是傻子遇到了骗子的结果。’结果你却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在炼丹。”

“可我也说过,我的研究是以化学为基础的。我可是n大化学系的。”

好嘛,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已经有了三个n大的学生。可以搞个校友会了。

柳星张继续自说自话,“西方的炼金术士如果了解化学,就不会傻乎乎的沉迷于不切实际的炼金术。炼金术从现代化学的角度看,就是置换反应。而金元素稳定的化学性质决定了自然界中几乎只有单质,因此一切试图从矿物中炼金的想法就是天方夜谭。”

听一个自称以“炼丹”为职业的人嘲讽古代炼金术,真是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

“看起来你们好像不相信啊,这样吧,”说着,柳星张站起身来,“你们跟我回家看看。”

罗基和我互相看了看,就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柳星张的家位于村子西南角的一片竹林中,与其他村民的房屋明显的分离开,由此也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格。

月光下的竹林带给人梦幻般的感觉,皎洁的月光洒在青翠的竹子上,清风吹拂的竹叶沙沙作响,连我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被美景吸引住了。

推开竹门,柳星张点明了煤油灯。屋子里很干净。可他又直接来到了与正门相对的铁门前面。用身上挂着的一大串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一大串锁头。就是银行金库的门锁也不会比这扇铁门再多了。柳星张开锁的度很迅,但当他把最后一把锁打开时,距离第一把锁也有十分钟了。

终于可以进入到神秘的里屋了。我擦了擦头上的汗。

里屋很宽敞。柳星张把煤油灯放在屋子正中的八仙桌上。原来桌子的四个方向上都有一面大铜镜,铜镜的反光使屋子里显得格外明亮。

在明亮的光线下,我才得以仔细的看清柳星张:一张美得近乎妖异的面孔,白里透红的肤色,饱满的额头,澄澈的双眼,优美的鼻形,帅气的下颌,披肩的长松散的束成马尾,几缕长从额前垂下。

“看看我的收藏!”柳星张得意洋洋的指着墙壁。

墙上挂着各式稀奇古怪的东西足以使一个神智健全的大人崩溃:对面墙上是河图洛书,先天八卦图,后天八卦图,六十四卦方位图,太极图,五行相生相克图,《步天歌》,《推背图》,南北天星图,人体穴位图;左面墙上是元素周期表,天使画像;右面墙上挂着拉丁十字架,希腊十字架,埃及十字架,马耳他十字架,凯尔特十字架,五芒星,六芒星,卍字符,桃木剑,十字弩,洞箫。

靠在对面墙上还有一张长条的方桌。方桌上有一个天平和砝码盒,一个插满了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试管架。桌子正中间放着一个翻开的大本子,本子上面画着由八个形状奇异的磁线圈组成的八卦图,一个中间画着无穷大符号的五行图,一条和泰勒公式写在一起的不规则曲线,一个由很多极复杂的分子式排列成的行列式。方桌不远处立着一个破旧的三脚架,上面架着个简陋的天文望远镜。

左边墙角有一个丹炉。

屋子里的气味也很奇怪,各种中药材自不必说,化学品燃烧的气味,还有植物的气息,例如大蒜。

参观完了柳星张的藏品,他赶忙把我们带出了里屋,重新把锁一道道的锁好。

我坐到竹床上,感到床有些晃动。借着昏暗的灯光现床下垫着两本树。仔细再看,原来是《黄帝内经》和《周易参同契》,而旁边的桌子下则垫着《黄帝八十一难经》和《神农本草经》。

“怎么样?我的藏品很惊人吧!有一些是二百年前的一个神父送给先人的。”

“是唐涅瓦吧?”我脱口而出。

柳星张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们知道的可真不少啊。”

“因为孙修士死在祠堂,所以对祠堂里面那些怪异的木雕的来历产生了兴趣。”

“原来如此。”柳星张拍着手说,“唐涅瓦大人在炼金术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专家。他对于炼金的知识和历史可谓知之甚详。只可惜死于黑暗的权谋和愚蠢的民众手里。”

“你到底想研究些什么呢?”看着这一屋子人神共“疯”的古怪玩意,我禁不住问。“真是物不惊人死不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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