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冰块冷得刺骨,叶云泥眼前一直是谢不语微笑的样子,他已经下楼,她还呆呆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中文? w=w≤w.
“这样善良单纯的孩子,你忍心欺骗他伤害他么?”令狐缭幽幽地睁开眼睛,语气有些虚弱,却依旧犀利。叶云泥错愕地回头,正巧对上他深入幽潭的双眸,她不禁生出一股畏惧:“我没有……”
令狐缭的眼神陡然尖锐,“你撒谎。”
“我没有!真的没有!”叶云泥失控地朝他大喊,捏着冰块的双手冷得颤抖:“不语对我这么照顾,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我最不想……最不想看到受伤的人就是他,我那么喜欢他……”
“那你就不应该靠近他。”令狐缭别开眼睛望着苍白的天花板,冷冷地说:“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说谎,也不管你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样的目的,如果让我知道你会对小不不利,我不会放过你。”
谢不语将生菜茎根、白萝卜片和生姜和着冰糖水一起煮,在等的时候,他将长怜揪到跟前让它乖乖坐好,自己也蹲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长怜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真的就跟那个鹘蛉子说的那样,令狐缭……活不了太久了?”
“我不知道。”长怜难过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也看到了,最近阿尊的身体不是很好,其实我早就有所察觉的,只是不敢相信会这么突然这么快。阿尊自己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他活了上千年,为别人做了很多事,也许就跟他说的那样,厌了……”
谢不语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许久才道:“那天卷呢,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得到它?它又怎么会被令狐缭封印到我的眼睛里?”
仿佛早就料到谢不语总有一天会这样问,长怜淡淡地说道:“持天卷者,得令天下妖灵。你应该听懂了,一直以来它都是天下众灵争夺的对象,包括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类,所以只要天卷一出现,世间必定大乱。因此每一代都会有被指定的能力很强的守护者在梵境山上看护着天卷,直到他死。”
“令狐缭……就是这一代的守护者么?”谢不语问道,长怜点头:“所以他这漫长的一辈子都已经是被注定好了的,不必知道自己何时生何时死,唯一的职责就是固守在那座阴山拼上自己的性命护住天卷。只是15年前的那场地震的生使梵境山的法阵松动,天卷流落了到了人间。至于它为何会被封印进你的眼中,阿尊会告诉你的。小不点,现在封印已经开始渐渐解除,或许你已经觉你在吸食天卷的力量了,这使得我们更难取回天卷。我原本是想杀了你省事,可是那样阿尊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只是你区区一副人类的身躯,又无法控制天卷的力量,不光你的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而丧命,就是被天卷的气息吸引来的敌人也是大麻烦。所以小不点你只要记得,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天卷藏在你这儿。”
“我知道了。”谢不语好不容易才从长怜天方夜谭的话里反应过来,愣愣地抚上自己的左眼,半开玩笑道:“我现在才明白这只眼睛有多值钱……”看到长怜朝他翻了个白眼,他“呵呵”干笑两声,想了想继续道:“还有一件事,长怜,为什么每月的十五令狐缭会变成那个样子?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治好他么?”
“这又不是病,说治就能治的……”长怜瞪了他一眼后沉默了,似乎在迟疑是不是要将这件事告诉他,末了它还是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阿尊跟我说过,如果你问起来,千万不要告诉你,他就是怕你听了难受。他会变成那样,是因为存在于他本身诅咒一样恶毒的‘反噬’,你还记得那天在竹斋里见到的重诡吧?”
见谢不语点点头,长怜凝重地望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就是他让阿尊变成现在的样子,每月十五承受炼狱之苦。因为……重诡就是阿尊。”
什么叫重诡就是令狐缭?!谢不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他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长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人终年守在一座山上太孤独了,阿尊就抽了自己的魂和魄赋予他的影子生命,重诡就是这么被造出来的,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阿尊要用‘影人‘来充当自己的影子了吧。先前的数百年一直安然无事,有重诡给阿尊作伴,泡泡茶下下棋养养花,他的笑容比以前多了很多。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延续下去,也不必算计什么时日,日复一日,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是重诡心生邪念,竟然想偷走天卷据为己有,幸亏被阿尊及时现,他一怒之下将他的手脚全部废去,把人棍一样的重诡活埋于地下,他不会死,却是生不如死。然而重诡和阿尊本是一人,他因他得以生,阿尊却由于他而受到伤害,重诡变成那样,对阿尊的‘反噬’是极大的,他所要承担的痛苦,阿尊也少不得一分。”
汤汁煮好的时候,谢不语还在想着长怜的话。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令狐缭的事有了那么多的了解,他身上所肩负的重任,是他难以想象的,而他所要承受的了无止尽的孤寂,也让他同情。他想到令狐缭有时候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想到他对他彻骨的歉意,虽然因为天卷他的生活的确变得有些混乱,他总会陷入莫名其妙的危险,但是令狐缭把他保护得很好,而且他并无讨厌现在这样的日子,相反他还要感谢他,感谢这段时光以来他对他的照顾与宽容,感谢他引导着他学会喜怒哀乐,感谢他昨夜那场照亮他幽暗灵魂的萤光之宴。这些话他不知道如何告诉他,但是这份珍贵的心情,希望有一天令狐缭可以明白。
谢不语小心地地盛好一碗汤,在转身的时候看见叶云泥正无声地倚在门口看着他。他朝他笑了笑:“怎么了,云泥?令狐缭没有欺负你吧?”
“怎么会呢,我下来拿些冰块……”叶云泥笑得有些勉强。她走到谢不语面前,将珠子摘下来系回谢不语手上,“你也真是的,不语,这是令狐先生送给你的东西吧,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给人家了,主人会很伤心的。现在我已经没事了,就让它物归原主,你好好戴着,可别弄丢了……系好啦。”
“谢谢。”谢不语心里有些愧疚,就如她所说的,这珠子是令狐缭给他的,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这样随随便便处置了,何况长怜说过,它对令狐缭很重要。
叶云泥背着手,微笑着目送谢不语上楼,她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谢不语走进房间的时候,令狐缭睁开了眼睛向他手里的碗看去,有气无力道:“小不,我不要吃药。”对于他幼稚的挣扎谢不语感到不齿,他大步走到床边坐下,将他扶起。大概是烧的原因,令狐缭两只眼睛都是红红的,就像一只仍人宰割的小兔子,着实可怜楚楚极了。看他苦着一张脸,谢不语实在不忍心再骗他,于是叹气道:“小时候我生病,奶奶就给我煮这个汤喝,很管用。我放了不少的糖,应该不会难喝,你试试?”他盛了一勺汤,吹了吹凉后送到令狐缭嘴边,这厮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乖乖张开了嘴,咽了下去。谢不语笑了,“算你识时务,刚刚差一点我就要动手翘你的嘴了……怎么样,没有那么难喝吧?”
令狐缭张开嘴喝下又一勺汤,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还好吧……为了保护你脆弱得如同玻璃一般的自尊心,我只能这么回答你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跟臭猫一样的德性。”谢不语瞪他,想起家里没有药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等会儿出去买一些回来。抬头地时候现令狐缭笑得贼兮兮地一直在看他,谢不语好脾气地问他他脸上是不是粘了饭粒,虽然他还没吃饭,这样一想他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小不,你瞪起人来的样子也挺好看的。”令狐缭朝他眨眨眼睛,补充道:。“尤其是瞪我的时候。”
“那我就多瞪你几眼把你瞪穿了瞪烂了。”谢不语被令狐缭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幼稚起来还真是无药可救。“上次我烧的时候也是你照顾我的,现在我们扯平了……”就这样让他也能做点什么吧,让他也可以在他困难的时候帮助他,就是小事也能让他心中无法抑制地愉悦。这样想来,幼稚的人似乎不止令狐缭一个。
“等会儿我做好午饭会出去一趟,如果没有食欲的话我把云泥早上煮的粥热一热,你多少吃一点然后再休息。”谢不语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婆子,而躺在床上朝他眨巴眼睛的就是他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令狐缭要是知道他这会儿的想法,会不会气得高烧?他果然如同他所说的,最近愈腹黑了。
谢不语简单地做了几样小菜,潦潦吃过后对叶云泥和长怜说:“我出去买点退烧药,就麻烦你们先看着令狐缭了。”长怜从饭碗里抬起头来,胡须上还粘着饭粒,它问道:“你一个人行么?”谢不语笑了出来:“什么行不行的,平常我不都是一个人出行的么。”猫咪想想也是,于是难得憨厚地笑了笑:“非常时期嘛,我难免会变得很敏感些。”
“不语,早去早回。不用担心家里,我们会照顾令狐先生的。”叶云泥从刚刚开始就心神不宁,她看着谢不语远去的背影,掌心渐渐渗出汗来。
她真怕,他不会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