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陪伴(1 / 1)

裕敏到了景仁宫门口儿,守门的太监把他拦住了,说皇后娘娘染上了天花儿,眼下正隔离着,谁都不能进去。

大阿哥无法,只好往永和宫去了。

有太监已经支应过了永和宫,大阿哥到时并无人阻拦。淑妃大半个月过得提心吊胆,听见自个儿宝贝儿子病好了,要来给她请安,她早早儿就站在门口儿迎了。

裕敏跨进宫门瞧见他额涅,迈开小腿儿就往里头跑,淑妃直喊着让他慢点儿。儿子扑到自己怀里,佟佳氏一把抱住,捧着他小脸儿仔细盯着瞧,裕敏给他额涅指指脸上那麻子,淑妃说:“不碍事儿,咱们裕敏还是位漂亮阿哥。”

佟佳氏拉着大阿哥进屋子说话儿,裕敏进门先规规矩矩的给他额涅行了个礼,可阿哥爷到底还是个四岁大的孩子,请完了安,就往他额涅怀里扑。

淑妃抱着大阿哥,怎么也爱不够,让宫女儿把时令的水果、糕饼都取来摆上,又让拿了些小木马、小木剑,陪着他玩儿。

裕敏跟他额涅说,皇阿玛让他陪着用了膳再回南三所,喜得淑妃泪珠子从眼眶子里滚了出来,抱着大阿哥左亲亲,有亲亲。

一顿饭吃的甚是和乐,淑妃自个儿没吃多少,光顾着看儿子了。阿哥终是要走了,临了儿裕敏又给佟佳氏磕了个头,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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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监过乾清宫禀报,说皇后染了天花,主子娘娘身边儿的木棉禀报,说是已经出痘了。

皇帝心才放稳当了,得了这消息又提溜儿起来,依了规矩下旨把皇后移到宫外治疗。

临行前,皇帝去看望富察氏,她整个人如丧考妣。皇后平常本就贞静端稳,得了这症候更没什么鲜活样儿。她跟皇帝絮叨说了些话儿,尽是些让他保重身体,绵延后嗣之类,可皇帝听着却像是临终遗言。

万岁爷与皇后少年夫妻,虽没什么太多情啊爱的,但也是夫妻敦睦,相敬如宾。当初奉旨成婚,崇礼不爱她,也不讨厌,一直把她当责任,皇后虽无所出,但除了这一条儿也再没别的什么可说道的了。

皇后期期艾艾被送走了,宫廷里又是一阵子烟雾缭绕。太后得知消息,自然又是一阵伤心,之宜和苏嬷嬷劝了好一阵。

同人不同命,送出去个阿哥,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可皇后这一出去竟再没回来。一场天花,要了当朝国母的命。

皇后仙去这日正赶上八月十五,太后站在大瓷杠旁边儿,对着天上那盘满月,不胜唏嘘。

“今儿是团圆的日子,孙子回来了,媳妇儿却去了,颇有些一命换一命的劲头儿。”

“太后您节哀,皇后主子要是知道您为她伤心,到了天上她也是不安生,您开开心心的,主子娘娘也好在天上保佑您不是。”

太后叹了口气进了屋。

皇帝在皇后的棺木前待了一夜,他要跟皇后说话,送她最后一程。

葬礼浩浩荡荡,出灵那天,先用72人将棺木抬出东华门。此时,皇室官府倾巢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64位引幡人,举万民旗伞;然后是皇帝的卤薄仪仗,有1628人,手举兵器、幡旗和各种纸扎或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抬棺木的扛夫,身穿孝服,每班有128人,分三班轮流抬送。在棺木后面是全副武装的八旗兵勇。之后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和宗室觉罗的队伍,车轿连绵不断。送葬行列中,还夹有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身着法衣,手执法器,吹奏、诵经,送葬队伍绵延十几里。

之后的半年多,皇帝时长一个人坐着出神,然后长吁嗟叹。

太后瞧着皇帝的模样,心里头不忍,又想不出好的法子。她把之宜叫来,说她平常主意最多,最会哄人,让她代替自己去劝劝皇帝。

之宜觉着太后是在惩罚她,这会子去,万岁爷指定不也好受,可老太太说她最会说话儿,让她帮着劝慰劝慰。

进了西暖阁,之宜瞧见皇帝站在窗户边儿望着外头。她信步走过去请安,起来后就再没说话,陪着皇帝一块儿站着。

“陪我站了这些功夫儿,也没见你劝我,太后不是让你过来安慰人的么?”

“回主子话,奴才进来以后,觉得您不用劝了。”

“怎么说?”

“奴才刚才瞧您背影儿,觉着您不缺人说话儿,缺人陪着,奴才觉着您孤单。”

是啊,她看得挺准,他是想有个人陪,不是把他当皇帝,是把他当个人。

皇帝让她跟上,两个人在窗户边儿的大榻上,面对面坐了。万岁爷要跟之宜聊天儿,从跟皇后成亲开始,之宜静静听着也不说话。说到有趣儿的地方,她跟着乐乐,说到伤心的处,她就安慰两句。

外头打更声儿打之宜耳边过,皇帝看她有些不安,扬声把李德顺叫进来了。

“去趟慈宁宫告诉太后,朕让她晚点儿回去,陪朕说说话儿。”

“嗻。”

“这回安生了罢。”

之宜有些不好意思,磕了个头,“谢主子体恤奴才。”其实,她是想回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话,奴才叫之宜。”

皇帝盯着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是出自这几句吗?”

“皇上圣明。”

“会写字儿么?”

“回主子,奴才会。”

皇帝从榻上下来,拉着她往里走,之宜没反应过来,被拖着赶紧跟上了。

“写篇兰亭序。”

之宜心下有些吃惊,怎的一上来就让写这个?也没敢多想,提笔沾墨。

她专心写着,皇帝专心看着她。之宜觉着一直有两只眼睛灼灼的盯着她,让她越发觉得局促。

“你不专心。”

之宜一听不乐意了,“您老那么盯着奴才看,奴才能专心嘛!”说完她就害怕了,撂下笔就要下跪请罪。皇帝一把拉住了,“是我的不是,你继续写。”

堂堂天子给她赔不是,之宜简直受宠若惊,愣愣拿起笔接着写。

“回主子,奴才写完了,奴才写的不好,您凑合瞧上两眼就成。”

皇帝瞅了两眼,张嘴喊人。李德顺哈着腰进来,皇帝让他送她回慈宁宫。

之宜推辞说自个儿走就成,主子爷竟说她姑娘家一个人走,夜里不安全。李德顺听了简直像听了奇谈,心道,万岁爷什么时候会担心人了,别是他主子情豆开花儿了罢。

之宜谢恩退了出去,皇帝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弯弯显出个弧度,“真的是你。”他低头看她留下的字,依然没有落款,不禁摇头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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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皇后的事儿,太后这半年过的都不怎么顺心。过了年开春儿,一日,皇帝过慈宁宫请安,说打算四月动身去畅春园,那儿有山有水,晴云碧树,太后瞧了心境也能开阔些儿个。

老太太听了觉着好,扭头告诉之宜,畅春园是个好去处,她看了一准儿喜欢。之宜一听她也能去,赶紧着顺杆儿往上爬,一脸笑模样儿敦福谢恩,直说得了老太太的际,她也好有这福气跟着开开眼,又转过身谢过万岁爷,说什么天恩浩荡,万岁圣明,那张八样儿逗得皇帝太后乐得直摇头。

下午太后歇了觉,让丫头们开始慢慢儿准备着箱笼和一应需要的物什,省的临近的时候儿抓瞎。

晚间太后在佛堂念完了经回屋儿,仍旧没有倦意。之宜伺候着用了半碗银耳莲子羹,梳洗好,换了衣裳,太后突然来了兴致说要玩儿点儿什么。想了半天,决定叫来几个丫头,一块儿击鼓传花。

本来是要让苏嬷嬷来充当那“击鼓人”的,可太后说,要让紫苏跟着大伙儿一同乐乐,就遣了另外一个小丫头去。太后、之宜、苏嬷嬷,并着另外几个小丫头围了一圈儿做好,太后制定规则。

太后说规矩前,先问了丫头们有没有知道击鼓传花的出处,不想还真有人知道。一个宫女站起来朝太后敦了个福,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这游戏原是叫作“击鼓催花”的,《羯骨录》一书中提到,唐玄宗善击鼓。有一日,李隆基击鼓一曲后,那原本未发芽的柳枝竟抽出些新绿来,众人瞧了皆道皇帝技艺高超,从此便有了“击鼓催花”的典故。后来,这典故被用作了行酒令,又延伸成了“击鼓传花”。

那宫女儿边说边比划,讲得活灵活现,一屋子人听的俱是认真。太后夸她讲得好,赏了个银锭子。

撂下这话茬儿,太后要开始说规矩了。

击鼓人要用帕子蒙住双眼,背对大伙儿防止偷看,之宜取了朵绒花来放在桌上,作为所传之“花”。鼓声响起,众人开始传递绒花,鼓声落时,手持绒花者要接受“惩罚”,所罚之事或讲个故事,或演个节目,或做一事,不拘形式,大家满意即可。

姑娘们觉着这法儿挺好,她们不若那些官家小姐,大家闺秀,会吟诗作赋。讲故事,做事儿,她们做起来,自然更得心应手些。

刚开始,鼓声缓和,丫头们都有些拘谨,随声鼓点儿越发密集,传递速度也跟着快起来,时不时还会传出些笑声。

鼓声戛然而止,绒花落在一位平日里负责扫撒的宫女手里。小丫头左看右看,瞧着有些手足无措。大伙儿也不着急,等着她,她想了想,决定唱首歌儿。

“打花巴掌儿呔,正月正,老太太爱逛莲花儿灯,

烧着香儿呀捻纸捻儿呀,茉莉茉莉花儿呀,串枝莲呀,江西腊呀海棠花儿呀,

打花巴掌儿呔,二月二,老太太爱吃白糖棍儿。

烧着香儿呀捻纸捻儿呀,茉莉茉莉花儿呀,串枝莲呀,江西腊呀海棠花儿呀。

打花巴掌儿呔,三月三,老太太爱抽关东烟。

烧着香儿呀捻纸捻儿呀,茉莉茉莉花儿呀,串枝莲呀,江西腊呀海棠花儿呀。

……

打花巴掌儿呔,九月九,老太太爱吃莲花儿藕。

烧着香儿呀捻纸捻儿呀,茉莉茉莉花儿呀,串枝莲呀,江西腊呀海棠花儿呀。

打花巴掌儿呔,十月十,老太太吃饭不择食。

烧着香儿呀捻纸捻儿呀,茉莉茉莉花儿呀,串枝莲呀,江西腊呀海棠花儿呀。

茉莉茉莉花呀海棠花。”

那宫女嗓音清甜脆生,带了股子俏皮劲儿,大伙儿一边儿听,一边儿跟着打拍子。待唱完了,屋子里头一片掌声,小宫女骚得慌,腼腆着低头坐下了。

间或又传了三两回,太后偷摸儿给紫苏使眼色,苏嬷嬷授意,最后硬是把绒花儿传到之宜手中停了,一屋子人拍手叫好。

之宜说写字儿,一屋子人嗤之以鼻,她又说给大伙儿做吃食,太后说那些平日里就能吃着,没意思,左想右想的都没赢得大家同意。

要不然,明儿个我在院子里头给大伙儿表演个踢毽子吧。姑娘们交头接耳,都觉着不错,太后也觉得新鲜,“那明日,哀家可要好好儿瞧瞧,之宜丫头能踢出个什么花儿来。”

老太太心满意足,玩儿够了道乏,宫女们跪安依次退出去,期待着明日,之宜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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