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孙若雪的到来,忘忧每天都要跟她怼两句,心情反而好了许多,也没注意到何妈妈与往常的不同。
然而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这天晚上忘忧多喝了半碗汤,三更多天的时候迷迷糊糊的醒了想要起身,隐约听见外面有哽咽声。再细听,又听不到了,只有然而帐幔外面孙若雪熟睡时发出有偿的呼吸声,她心中呐喊,又不想惊动人,便没有出声,自己轻轻轻的推开身上的薄被,无声的下了床榻穿上鞋子。
出了寝殿之后,忘忧又听见了哽咽声,于是循声找去,走到了何妈妈居住的屋子。屋门虚掩着,屋里有灯光。忘忧轻轻地推开门,木门吱呀声响把何妈妈从悲伤之中惊醒。
“皇后娘娘?”坐在床前脚踏上的何妈妈慌忙起身迎上来,“您怎么来了?”
“你在哭?”忘忧看着何妈妈红红的眼睛,蹙眉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何妈妈忙抬手抹了一把脸,强作欢颜,“我就是恨自己,恨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居然把小公子弄丢了……”
“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宏儿既然找回来了,兄长想必也不会责怪他。你又何必大半夜的在这里哭呢?”忘忧劝道。
何妈妈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愧疚,只低着头抹眼泪。
忘忧看她这样,隐约觉得不妥,又追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并没有。娘娘别多想了,夜里凉,您还是快回去吧。”何妈妈劝道。
“不对。”忘忧越发觉得不对劲儿,皱眉说:“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看着我……”
何妈妈一时着急,心里更没了主意不知道怎样托词,却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冷笑道:“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却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你还好意思说?是怎么守夜的?大半夜的娘娘出来了你都不知道。”何妈妈立刻埋怨孙若雪。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还在这里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孙若雪抬手把手臂上的披风裹在忘忧的肩上,看都不看何妈妈一眼,又放软了声音劝忘忧:“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忘忧看了何妈妈一眼,心里猜着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跟着孙若雪回了寝殿。然而重新躺在床榻上之后她却没有了睡意。
“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忘忧以直白的叙述冷静的问。
孙若雪笑了笑,说:“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呢?”
忘忧坐起身来盯着孙若雪的眼睛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宏儿真的还好吗?”
“你不放心,明儿打发人回去看看不就行了?你相信谁,就让谁回去。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讨论这样的事情没有意义,快些睡吧。”孙若雪劝道。
忘忧审视着孙若雪的神情,不见一丝的异常。心里的疑虑便消散了几分,暗想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于是她又缓缓地躺下,看着孙若雪说:“你不要跟何妈妈过不去,这些年若不是有她照顾我,我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孙若雪点了点头,敷衍道:“知道了!我会感激她的,一辈子都记着她的恩情。”
忘忧不满的皱了皱眉,但也懒得再说什么,转身向里睡下。
第二日一早,孙若雪趁着忘忧还没睡醒,悄悄地拉了何妈妈至无人之处,说:“你若是撑不住,就找个借口出宫去吧。”
何妈妈皱眉说:“我不走。这种时候我若是走了,娘娘更会多想。”
“你若是不走就给我打起精神来!一天到晚丧着个脸,别说她了,任谁都会怀疑的!”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何妈妈保证道。
何妈妈这边下了保证,但忘忧的心里却像是多了一根刺。人就是这样,一旦对什么事情起了疑心,若不弄个究竟是不会轻易放下的。身为皇后的忘忧也不能免俗,自从这个晚上之后,忘忧的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
张俞颖的计划再一次被打断,一时急怒攻心挥手抽了画眉一个嘴巴。画眉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捂着脸不敢吭声。
“没用的东西!”张俞颖指着画眉骂道:“你一门心思跟姓吕的卿卿我我,却把我的事情不放在心上?我可提醒你一句,你的身契还在我的手里,我若不松口,你休想跟你的心上人双宿双栖!”
“昭仪娘子明鉴!”画眉跪在地上求饶,“这件事情并不是吕公子的意思,这是陛下为了隔绝外面的消息传递进去而设的一道屏障。这内宫之事别说吕公子了,就是中书令王著也不敢随便插手啊!”
“那怎么办?她若好好地,我父兄的案子就翻不了!必须让她死!必须让她死!!”张俞颖跟疯了一样在屋里打转。
画眉匍匐在地上劝道:“大公子的事情现在还没有结果,吕公子说吕相会竭力周全的。请昭仪娘子暂且稳住心神,这棋局已经布下,纸是包不住火的!奴婢保证,林家小公子出事的消息一定会传进未央宫的!”
“一定?”张俞颖停下脚步弯腰问:“什么时候?在我兄长被砍头之后吗?!”
“昭仪别着急,奴婢一定想办法在这两天内把消息送进未央宫去。”
“这两天?”张俞颖不信画眉说的。
“明日是便是林家小公子的头七了。咱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制造出一些谣言来。这些跟神鬼有关的谣言最是惹人议论,未央宫里那么多人,凭谁听见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张俞颖一听这话极有道理,又皱眉说:“你要仔细些,把首尾收拾干净,别叫他们查到咱们的头上。”
“昭仪放心,您先在因为母家出事儿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事儿呢。”
张俞颖点头说:“这话说的不错,我这头又疼了,一会儿叫太医来给我瞧瞧。”说完,她抬手揉着太阳穴进了内室。
几日之后便是中元节,往年这日宫中也会有祭祀,但今年因为皇后怀胎的缘故,一切从简。
十六这日,赵祯来未央宫用午膳,忽然问起被王樱领去凝萃宫的灵熙,忘忧忽然也举得十分想念女儿,便对姜兰说:“你去凝萃宫请了贵妃来吃茶,就说陛下想两个孩子了,让她把灵熙灵韵都带过来。”
姜兰答应着下去,另外打发了人去凝萃宫传话。
没多久,王樱果然带着两个孩子过来请安。
灵熙见着父亲,只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就扑过去。赵祯把女儿抱在怀中摩挲着她的垂髫软发细细的问着一些吃吃喝喝的小事,听灵熙一一作答,便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们灵熙真聪明,说话也清楚。长大了一定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赵祯笑道。
“陛下不知,大公主已经会背三首唐诗了。”王樱说着又叫灵熙:“灵熙给爹爹背一首诗来听听。”
灵熙从赵祯的怀里挣扎出不来,站直了小身板便郎朗背诵起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赵祯欣喜的看着灵韵,直到她背完了最后一个字方大笑起来:“灵熙真棒!真聪明!爹爹太高兴了。”
忘忧把灵韵揽在怀里,递给她一块山药糕方笑道:“这都是贵妃教得好。陛下怎么只管夸孩子?”
赵祯忙又夸王樱,王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起身谢恩。
这边三个大人和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吃茶,外面却是另一番情景。原本守在忘忧身后的姜兰先发现了异常,便悄悄地出去看个究竟。
外面院子里却是一片碎瓷片并一些七零八落的点心,还有一脸怒气的白芷和一个脸生的小宫女。
“怎么回事儿?陛下和贵妃都在呢,你们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还不赶紧的收拾了出去!”姜兰低声呵斥道。
小宫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求饶:“姐姐……我,我刚听到一个消息,吓坏了,所以才失手打了这些东西。还求姐姐开恩,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你且说是什么事?”姜兰生气的问。
“我刚才在外面听说,国舅府的小公子今日头七,请了清风观的道长做法事却出了怪事……”
姜兰听了这话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好,厉声叱道:“胡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这蠢货胡说八道?!来人,给我堵上她的嘴送去内廷司好好地教教规矩!”
“慢着。”忘忧的声音从姜兰身后传来,“让她说清楚,谁的头七?做什么法事?又出了什么怪事?”
“没有谁。”赵祯慌忙接了话,并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骂道:“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很该乱棍打死!来人,把她拖出去!”
赵祯话音未落何妈妈便第一个冲上去揪起那个小宫女就往外拖。忘忧厉声喝道:“住手!”
“忘忧,灵熙和灵韵都在呢,别吓着孩子。”赵祯拉了忘忧的手,温声劝着并给王樱使眼色。
王樱也上前劝道:“娘娘怀着身孕,很不该为了这些琐事生气。不如就把她交给臣妾吧,皇后娘娘陪陛下进去吃茶,我一定把事情问仔细了来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