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什么意思,难道她认为自己故意在找苏执麻烦?
“我……”杨冉张了张口,脱口而出的解释硬生生憋住了。无心之失?杨冉心中冷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手指头刚碰到苏执衣服,他便……这些臻儿肯定看在眼里,可即便如此,她竟还这样质问自己,分明是故意找茬。
难不成她以为自己想害苏执?杨冉心里苦笑,于自己来说苏执可是救命恩人,只是——莫非是千亦澜曾对苏执做过什么?杨冉想起有几次臻儿欲言却被苏执止住,还有刚刚醒来她居心叵测的探访,对此怀疑更加深了一层。但自己毕竟不是千亦澜,岂会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杨冉心中不禁唏嘘:我又不是千亦澜,我怎么可能给得了你解释!
可臻儿继续冷冷道:“千亦澜,师傅为救你一命,不管该不该做、能不能做的事情都一一做了。”她蹲下身帮苏执拭干了嘴角血迹,再次帮苏执把了脉,望着满脸写着不知何故的杨冉道,“你知道三生渡的厉害,救人五分必先自伤七分,师傅每次施展之后,都必须立即闭关静修一月身体才能恢复。可为保你无恙,每每师傅出关之后不见你伤势有好转便会复施此法,周转往复,直到半月前,见你微有起色,师傅便不顾身体未恢复再施了三生渡。不单如此,猜测今日你可能会醒,师傅闭关之前不断嘱咐我等小心照料你,现在闭关之期未满,师傅身体尚未恢复便急急提前出关看你,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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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儿的眼睛里,分明流露出一丝怨恨。而站在一旁的杨冉蓦然怔住。
她确实不知苏执之前对自己做过这么多。其实这件事不管是谁遇到心里都会不好受。对于这份照顾,杨冉心存感恩,但——被悉心照顾不假,可自己……苏执放心不下的那个人其实是千亦澜!只是想起苏执现在身体未恢复,连累他陪自己受冻确实不该,然而其中种种……自己也是冤大头好不好?
见杨冉不说话,臻儿继续道:“可你倒好,醒来之时,不给师傅好脸色看也就罢了,还要故意到屋外受冻。你知师傅必定看不下去,为保你无虞,他不断将自身真气渡你。现在你是安然无恙了,可是师傅……”
臻儿说得字字含恨,杨冉听得字字戳心。杨冉屏息长叹:这种叫人揪心吐血的戏码怎么就让自己赶上了?
“住口!”
躺在地上的苏执,不知何时眸子动了动,苏醒过来。他霍然打断臻儿,语调幽幽,纵然吐字已很吃力,但声音中依旧透着威严。
听见呵斥,臻儿立即收声。
但苏执看起来仍旧虚弱,一双眸子更多了几分清冷。他看着臻儿,面带责色,然后缓缓目光移开,似要找寻什么。寒风瑟瑟中的杨冉,正浑身冰冷,不过看见苏执昏厥中醒来,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带着歉疚的笑。他是在给自己解围么?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到苏执也朝着自己微微笑了,然而再定睛望时,苏执的眸子已经开始迷蒙欲阖,仿佛要再度昏睡去。
“苏执!”杨冉不由得紧张唤道。
但在说完“住口”那两字之后,苏执已再无力气,不一会,便又阖眸昏睡过去。
“苏执!”“师傅!”二人跟着同时急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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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另一个声音也在此刻急急响起:“谷主!”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雨柔提着一只灯笼模样的东西快步跑来。杨冉分辨不清是何物,等到走近了,才看出她手里提着的正是暖炉,一只只上下串着,隐隐冒出丝丝热气。
雨柔小心翼翼将手中提着的暖炉一一取下,分别放置在苏执四周,暖炉虽小,却还是带来了一丝温暖,她望着苏执苍白的面孔不解道:“臻儿姐姐,谷主这是怎么了?”
臻儿抬头看了一眼杨冉,帮雨柔调整暖炉的位置:“师傅提前出关,现在身子受冻,脉象时急时沉,气息紊乱,刚刚服了凝息丸,希望能有好转。”
“澜儿姑娘怎么样了,她刚刚苏醒,这谷里天寒地冻的,她的身子恐怕吃不消。”看到杨冉朝着自己神色复杂地点头以示安好,雨柔稍稍安了心,走近了将杨冉扶到离炉火更近一些的地方,“澜儿姑娘,你别担心,臻儿姐姐医术精湛,肯定会医好谷主的。”
杨冉不知如何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而臻儿赶紧再度为苏执把脉,本就冷肃的面孔此刻再添几分冰冷,跟着,她眸色竟然越发露出惶恐,不由低声嚅嗫道:“怎会这样……”
臻儿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在自语,可隐隐流露出的慌乱被杨冉捕捉到了,杨冉不禁急问道:“苏执,苏执他怎么了?”
臻儿抬眼望了眼杨冉,只是冷冷一道目光,竟也让杨冉感到森森寒意,她没有说话,只迅速从身上携着的一个布袋里取出一个小包裹,小心打开。
是一套银针。这是要针灸?
臻儿的一举一动,让杨冉的心里越来越没底。原本丰神俊朗的一谷谷主,现在……竟仿佛生命垂危,随时准备撒手人寰。不就是稍稍受冻,自己这副重伤未愈的身骨现在都能好好站着,他这堂堂谷主反倒躺在了地上……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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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柔退到一旁,将随身带来的衣袍展开,替苏执挡风,杨冉望着这个贴心细致的女孩子,在寒冷中战栗的身体微生了些许暖意。转头看到臻儿手持银针,神色起伏。
她的眼中透着紧张和无措,她的手在抖,手里的针也跟着抖。难道说是自己抖得厉害,竟也看别人也在颤抖,还是她这针,终究下不了手?
雨柔默默站在风口,替大家挡风,一语不发,杨冉不敢再有动作,生怕造成更大的麻烦,静静蜷于一旁。所有人都密切注视着臻儿手中的银针,静静等待。
就在此时,身边忽然不觉多了一个人,杨冉只感觉到他意味深长地朝自己望了一眼,俯下身观望了一眼:“苏先生是用了三生渡?”
这男子是谁?只见来人一身黑衣长袍,同样清俊的容貌,模样要比苏执年长几岁,少了些许谪仙气息,多了几分江湖洒脱。杨冉不禁诧异,只一眼就知道苏执用过三生渡,这能暗示什么?他称苏执苏先生而不是师傅,便不是他的弟子,难道……
臻儿收起银针郑重道:“谢大哥。”他果然是之前苏执提及的回春谷守卫。臻儿向谢揖简要说明了苏执的身体状况,听老不容乐观,但是杨冉听不懂高深的医道,只有不明觉厉,可谢揖和雨柔仿佛耳闻目染久了,在听完臻儿叙述之后,担忧的眸子更深几许。
谢揖深深看了一眼杨冉,迅速回了头。
在臻儿帮助下,他将苏执扶起端坐在地上,然后自己也盘膝而坐,凝神静气之后,双臂探出抵在苏执背后,整个人便不动了。
这是……运功疗伤?杨冉愕然。
等过了一会,谢揖深吸一气,停止了运功,起身便让臻儿和雨柔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杨冉已冻得缩作一团,在炉火的氤氲热气中哑然,几乎成了所有人都淡忘了的所在。谢揖也背起苏执起身欲走,突然背影微顿,忽然放下苏执转身走向杨冉,抓过她的臂弯轻轻一握。
不想他却是眉头皱起:“想不到你还这么胡闹。”
“我……”杨冉再次张口无言。
“经历那件事之后,我以为你那臭脾气多少会收敛些,没想到……”谢揖本想继续说什么,忽然收住了口,他扶起苏执对雨柔道:“雨柔,你先送她回去,谷主这里,我和臻儿随后就到。”
“可他……”但这种时候,杨冉心中怎会放心得下苏执。
“千亦澜,”却是臻儿的声音冷冷飘过来,“你应该先想一想我今天跟你说过的话。”
谢揖也一言淡淡飘来:“你先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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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揖嘴上虽说没给杨冉客气,但临走之前没忘帮她运气疏通经脉。杨冉身上恢复了些许暖意,一路由雨柔搀扶着走回了之前待的小屋。
“雨柔,我想看看苏执。”
雨柔脸颊一动,面孔里掩着几分无奈:“澜儿姑娘,谷主那里请放心,有谢大哥和臻儿姐姐全力照顾,不会有事。”
但杨冉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觉得心中有愧:“可是臻儿……”
“澜儿姑娘,千万别介意臻儿姐姐说的话。臻儿姐姐素来不苟言笑,偶尔说话不顾情面,可心眼儿是好的。”雨柔转而低声道,语调柔柔的,给人以暖意,“相信今日谷主见到姑娘醒来,比什么都要高兴,不管之前做过什么,也都是值得的了。”
难道她听到了臻儿之前说的那些话?就算听到也无妨,杨冉明白雨柔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心中对千亦澜这个女子和谷主的关系愈发好奇起来。
同时,敲门声也在这一刻响起。
杨冉随即应声请进,原以为是臻儿过来,却没想到来人是谢揖。雨柔已将杨冉扶到床铺上歇下,见到谢揖,杨冉不知该怎么称呼,只得朝着他微微点了头。
雨柔嘴角一弯,柔声道:“谢大哥。”谢揖朝着二人点了点头,对雨柔道:“我有些话要和她说,你能不能先出去?”“好。”雨柔快速掩门离开。
谢揖望着杨冉,目光陡然变得郑重,仿佛深思熟虑了很久,终于慢慢道:“千亦澜,我现在过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
“那个东西,我大概知道它的下落了,你还要不要继续找?”
杨冉不明所以,皱眉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然而望着杨冉满目疑问的眸子,谢揖终究是叹了叹:“罢,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绝不会再问你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