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执说去找雨柔帮杨冉穿好衣服,说罢端着药碗出去了。
杨冉刚想下床出去看看,却发现门缝一开,立即钻进来一个素衣装扮的少女,她抱着厚厚一摞厚衣服,眼睛弯作了一道月牙冲着杨冉笑道:“澜儿姑娘你醒啦。”
雨柔捧着衣服进到屋内,杨冉尚在犹豫要不要应这一声澜儿姑娘,便听雨柔继续道:“谷主特地吩咐我给姑娘多加些衣裳,不然到了外面会冻着。”末了,又低低一句,却带了些许怯意:“其实,姑娘身体刚有起色,不该出去受冻的。”
杨冉知当下是冬季,且自己现在占用的这副身子重伤未愈,理应好好养伤,可好奇心占了上游,便无此顾忌,淡淡回以一笑:“我明白。”
雨柔整理了衣衫,一件件搁在床边的凳子上,开始帮杨冉穿衣。杨冉知道古人着衣礼数诸多,穿戴起来远不如现代简便,再加上如今自己丝毫不懂这里的规矩,于是不敢造次。
一件件厚衣衫上了身,屋子里还有炉火在烧,杨冉很快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雨柔已将杨冉裹了厚厚一层,拿起一件衣衫还要再往杨冉身上披,被杨冉立即止住,杨冉笑着讨饶道:“雨柔,穿这些就够多了,再穿我就裹成粽子啦。”刚说完,杨冉便想咬自己的舌头:粽子这东西,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是什么吗?
好在雨柔未察觉怪异,劝道:“澜儿姑娘身子刚好转,谷主特地交代了要给姑娘多穿些衣裳御寒,这也是为了姑娘好。”说完继续帮杨冉整理衣衫。
杨冉无奈,心想这么客气的一个妹子,总不能令她为难,不过好在这件衣裳上身之后,她只给自己再披了一件素色长袍,便将余下衣物收起,整理放在一旁柜中去了。
。。。。。。。。。。。。。。。。。。。。。。。。。。。。。
雨柔端了热水来,杨冉略作梳洗,顿觉头脑清明许多。猛然惊觉水中面庞倒影已非自己以往容貌,虽是意料之中,可朦胧之中看不真切,杨冉不由得四处张望起来。无奈遍寻镜奁不着,杨冉挠头,更发现这及腰长发还未打点,忍不住眉头微蹙。雨柔瞧见会心一笑,立即过来帮忙梳理。等到一切穿戴妥当,杨冉听到屋外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笃、笃、笃。”
雨柔已整理好了床铺,此刻正在照看炉火,敲门声响,可她竟仿佛什么都未听到,只顾认真摆弄着炉中的炭火。见雨柔久久不作声,杨冉不得不轻轻清了一下嗓子,道:“请进。”
话音刚落,便看见苏执手中不知持了何物,身披了一件厚袍迅速走进来。
门扉轻阖,苏执看了一眼杨冉,手掌展开,现出一只玲珑的白玉瓶。他从瓶中取出一粒淡红色的药丸轻放在杨冉手中:“这是暖心丹,快将它服下。外面天冷风寒,你身子弱,服下可以御寒。”
杨冉心想这身子弱归弱,可总不至于那般弱不禁风,本想拒绝,但想到对方精通医术以及对待千亦澜倾尽心力的模样,乖乖将药丸咽下了。雨柔也将备好的手炉塞入杨冉手中。见已无其他需要准备,便对对苏执道:“我们走吧。”
。。。。。。。。。。。。。。。。。。。。。。。。。。。。。
本以为自己裹成了北极熊,再加服下那颗暖心丹,至少在这回春谷里,应该不会担心再受冻了,可出门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杨冉就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屋外的寒冷。
不说是回春谷么,不应该是春回大地暖风阵阵么,这谷里怎竟然出奇的寒冷刺骨?杨冉冻得心里直哆嗦,可好在暖心丹的药效逐渐开始发作,心口处慢慢积聚起一股热流,流转周身,教人温暖许多。
杨冉余光扫了一眼苏执,她知道苏执一直跟在自己身侧,自己每走一步,他便跟着向前一步,亦步亦趋。观其满目肃意,呼吸之间溢出飘渺白气,就知道他也被冻得不轻。
谷中没有阳光,天气略略有些阴沉。屋外有一方空地,交错放着几只木头架子,架子上空空的,天气不好于是没有晾晒东西。四下有不少植物,只是现在大半枯萎了,仅剩光溜溜的枝干零落树立着,辨不出名字。不远处有水淌过,水边有许多石头,高高低低错落着,是条窄窄的溪流弯曲淌向远方,直到隐在茂密的树林中。杨冉看着四周,这么大的一处山谷,却仅有三座屋子,想再往前走走到树林边看看,被苏执伸手止住。
“澜儿,你的身子受不得冻,我们今日就走到这里,待到你伤势痊愈时,应是春暖花开,那时候我们再来好不好?”
杨冉默默望着大片寂静的林子,草树深深,仿佛藏着一个未知的世界。她轻轻摇头,继续往前走。苏执见了眉间微微一拧,无奈一叹,再度跟着前行。
明明看似很近的距离,仿佛永远难以到达。也不知走了多久,杨冉身体里涌动的暖意终于缓缓消失,发觉时,已是浑身寒冷。四肢百骸仿佛开始慢慢冻结,可脑中的巨大疑问依旧盘踞不去,不断催动着她的脚步向前。杨冉没有说话,她知道只要自己还有一丝力气,就绝对不能退回去。
而这一切,苏执看在眼里,不胜忧心。
刚出屋子时,臻儿本也打算跟来,被苏执以眼神止住。等到了屋外,他想扶着杨冉走,却被无声避开。此刻,苏执只得静静跟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想做什么,苏执猜不透,也不好强迫她回去,只能紧紧守着,偶尔搀扶一下她。但他终究还是看到,杨冉眼中不知何故的失望。苏执亦是无奈,即便自知暖心丹的药力终究不够持久,更何况她伤未痊愈,本不该在此天寒地冻中久待,可是她……
。。。。。。。。。。。。。。。。。。。。。。。。。。。
路面愈见坎坷。一没留神,杨冉身子一倾,蓦然欲倒。尚未等及杨冉惊呼,苏执的担忧却已骤显眉目,疾疾唤道:“澜儿!”
杨冉只是未留神到脚下嶙峋石头,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幸而苏执及时拦腰扶住并未跌倒。“我没事……”杨冉低声道,可等杨冉身形甫定刚要道声谢,视线中却已寻不着苏执身影。
苏执呢?杨冉左右顾望寻不到人,蓦然察觉到后背一股暖意源源不断地涌入四肢,但是渐趋微弱。这……难道是他?杨冉赶紧转过头去,可依旧未见到苏执,却看到不远处臻儿满目震惊地站在那里。
“师傅!”臻儿神情紧张,朝着自己背后大声唤道。杨冉被这双眸震住,眼睛与脚步不由得均随之一动。苏执究竟怎么了?
——可他怎么会成了这样?
方才还泰然自若的苏执,此刻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的身体僵直着,苍白的面孔上仿佛覆了一层薄薄寒冰。
“这……”杨冉被眼前一幕惊住。自己好像闯祸了,而且还是人命祸!她心中焦急,刚想蹲下身子看看苏执,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又被冻得不听使唤,好不容易弯下腰想探一探他的鼻息,却被对面疾奔而来的臻儿迅速拦下。
“且慢!”臻儿阻住杨冉急促道,“师傅身体抱恙,为人弟子当先尽一份心力。此事就不劳烦澜姑娘了。”之间臻儿神色严肃非常,话一说完就连忙蹲下为苏执号脉。
杨冉没料到苏执的突然昏厥,更没料到臻儿如此言语相待,再联想起屋中胆战心惊的那一阵,不免有些心中不悦。想自己虽不通医术,却绝无半点恶意,不过救人要紧,臻儿既是苏执弟子,为苏执诊治再好不过,反观自己这个中医文盲,在这里稍不留神反倒会误事,便识趣地退到一边。
臻儿没再说话,过一会结束了号脉,又用手探了探苏执的额头,一番观察之后,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瓷瓶,去了瓶盖贴着苏执唇边将药尽力全喂了下去。
这样能行吗?杨冉心有怀疑但没问出口。她看着苏执依然僵直的身体微微不安。其实,若非自己固执,恐怕苏执也不会这样,说到底,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哪!
杨冉深感自责,抬头正见臻儿正用力将苏执从地上扶起,可奈何女子女子力薄,咬牙试了再试终究还是扶不起苏执。心想这怎能行?毕竟人命关天必须赶紧救治,杨冉看臻儿使不上力也跟着着急,一心想着得赶紧先将苏执送到房中歇息才好,便立马伸手去帮着扶起苏执,可不知怎的,杨冉的手刚刚碰到苏执,他的身体便剧烈战栗起来。他浑身颤抖着,眸子紧闭,而面孔扭曲着,仿佛正经历着极端苦楚!
不一会,苏执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一声声的干咳,最后竟至嘴角流出一丝殷红血迹!这——难道自己又闯祸了?杨冉一怔,赶紧将手缩回去。
。。。。。。。。。。。。。。。。。。。。。。。。。。。。。。。
杨冉终于有些后怕了。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回春谷谷主究竟怎么了,想弄清楚缘由却又问不出口。虽然常看到电视剧里说受伤之人身体不能乱动,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可自己的手刚碰到苏执衣衫,这就……
果然,她听到臻儿的声音跟着立刻呼喝而来,这一刻已有了明显的怒意:“师傅已经这样了,千亦澜,你究竟想怎样?”臻儿轻轻拍苏执的后背,慢慢帮他理顺气息,再小心将他再度平躺到地上。
她的目光那样无所畏惧,静静望着杨冉质问道:“千亦澜,你说你究竟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