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喻想,哪一天她失去祁安信的庇佑,那该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有些时候,太过宁静反而让夏言喻心慌,因为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很平静。
书店关门之后,祁安信说一起在外面吃饭。
这是少有的祁安信组织的聚会,夏言喻勾着他的手臂,感觉他越来越知趣了,而到达餐厅,夏言喻才知道原来祁安信已经订好了位置,难怪一下午沉闷着在书店呆着,祁安信喜欢安排好一切却不告诉夏言喻,有些时候是惊喜,有些时候确实惊吓。
天天太小,凌静湘只能抱在怀里,祁安信绝对是不会点菜,而夏言喻知道他不喜欢香菜,甚至是很厌恶,而自己不喜欢香菇,似乎夏言喻不喜欢的东西很多,以往和朋友聚会,每每她挑剔的时候,总是被满桌子的人嫌弃,害的夏言喻只能默默忍受。
这次避开大家不喜欢的,夏言喻与肖岳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夏言喻与凌静湘肖岳聊得开心,不时哈哈大笑,而祁安信业选择适时地插入一点话题,那样子好像是想在夏言喻朋友面前表现出一些合群来,仿佛是给足了夏言喻的面子,夏言喻只能微微叹气,这样仿佛是有些为难祁安信了,就像以前,祁安信似乎是个冰冷的人,除了事业,除了家人,便没什么让他上心,更不用出对谁释怀的笑。
而这么个大冰人被夏言喻给融化了,夏言喻便觉得她是解救世界的天使。
饭后分别,夏言喻让祁安信去送肖岳回去,而肖岳摇摇头,“反正不远,我大不了打的了,你们这还有个孩子早些回去吧。”
然后,夏言喻看着肖岳拦了出租车远去。
而凌静湘与他们一起回家,天天已经睡着了,他们不敢打扰,一路无话,而车子开的也慢了许多。
第二天,夏言喻来书店,却见书店门锁着,这是自肖岳来不常见的现象,她拿出钥匙开了门,给肖岳打电话,打到第二个电话的时候,肖岳才接听,那边传来了慵懒的声音。
“肖岳,你睡过头啦?”夏言喻问。
“不是,出了点事情。”
夏言喻赶到医院的时候,肖岳趴在床上,尴尬地笑着。
“你怎么了,这么狼狈?”夏言喻看她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她才注意到肖岳很单薄,她的额角还渗着汗。
“唉,昨晚下了出租车,只不过走了几步,忽然冲过来一辆摩托车,然后背上一疼,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肖岳确实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一下的刺痛感让她慌了,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了,那时只知道听天由命了。
“医生说,我的背上被棒球棒打了一棒子。”肖岳说的从容,但是夏言喻的惊讶程度就像是那一棒子重重打在她的身上,“抢劫?报警,赶紧报警。”夏言喻掏出手机,刚拨了110就被肖岳拦住,她伸出手去拉她的手,然后背部的痛让她龇牙咧嘴,“别。。。什么都没少?”
“那还好。”夏言喻叹叹气,忽然又一下子坐直,“是未遂,还是说报复?”
肖岳的面上也是一沉,她抿嘴沉默一会,“我也不知道,但或许这只是个警告,不然一棒子大头上,你也就只能在灵堂里见我了。”
“还知道开玩笑。”夏言喻垂下头看着肖岳,“可是,你能得罪谁呢?”
肖岳性格爽朗,待人和善,怎么会结下这样的深仇。
忽然,夏言喻与肖岳的目光对上,二人怔住,夏言喻噌的起身,便要出门。
“夏夏,夏夏,你站住。”
“肖岳,想必你和我想的一样,我要去。。。”
“讨个说法,没凭没据,不过碰的一鼻子灰,对他也不好。”
夏言喻只觉胸口有一股子难以下去,她握紧拳头,将泪水逼回,是的,这只是个小小的警告。
可是,她怎忍心将他置于这样肮脏的环境。
夏言喻花了一天时间陪着肖岳,“肖岳,你的父母会不会担心你啊?”
“我,孤身一人。”肖岳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这。。。。”
“他们已经去世了,不过留给我大笔的遗产,所以我才可以游历四海。”
夏言喻明白,肖岳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淡然,越是如此,说明她心里的伤越深,而自己对于这个伙伴居然了解的这么少,而她似乎忘记了,她还不了解她这个伙伴。
她打电话告诉了凌静湘这边的状况,因为天天她也没法来医院,只能表示歉意了,而夏言喻没有告诉凌静湘情况,只是说回家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而祁安信那边,她以同样的理由说明了。
第二天,她在书店门上挂着牌子,停业三天。
她扶着肖岳在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这些年走南闯北,肖岳的体质很好,恢复的也快,医生说在观察一下,明天就可以出院。
两人坐在长廊的石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以往觉得医院是个悲伤,让人惊慌的地方,而此时,阳光很暖,没有嘈杂的声音,一切都是祥和的。
肖岳看了一眼夏言喻,然后又别过头去,夏言喻知道她有话讲,只静静地看着她。
肖岳说,她的父母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去世,那个时候,她的父母的梦想是环游世界,而可笑的是他们在一场登山的过程中,突降大雨,而他们也永远消失了那座山里。
那时的肖岳恨死了他们,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自己身边,而是选择去冒险。
而记得以前他们说,岳岳,等你再大一些,我们会带你出去见识一下,只要走出去,你就会爱上这个可爱的世界。
而那时,肖岳跟他们走的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去别的城市的外婆家。
第一次远行,她的心中是忐忑,甚至是抗拒的,她害怕哪一天,自己也会消失在路上,消失在那些爱她的人的记忆里。
而真的当她走出去,她才明白父母的坚持,她想一辈子在路上吧,走过父母走过的那些地方或许就离他们更近些,再走远些,就可以圆了他们的梦。
以前她的性格是那种娇弱女生该有的公主病,而自父母远行,她却不得不逼着自己成熟起来,而当收到父母消失的消息,肖岳剪去了留了五年的长发,丢掉柔弱,丢点幻想,重重摔在地上。
“肖岳,你还有我这个朋友,虽然我矫情,不切实际,犹豫不决,虽然我有一大堆的毛病,虽然我普通的不能在普通,但是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夏言喻抱住肖岳,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其实肖岳根本就不需要安慰,需要安慰的人永远也走不出来,只有真正自己看开,才是值得敬佩的。
“夏夏你是特别的,你是好的,你是我喜欢的人爱的人,这或许是我愿意留在你身边的原因。纪云磊是我喜欢的,而你是纪云磊爱的。”
而夏言喻呆呆地,她看见起风了,吹来了一阵闷热,自己真的是纪云磊爱的么?为何旁人都可以看不清,自己看不清,纪云磊也看不清?
而无名指上闪烁的那如同枷锁的钻戒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危险的念头,说过不想了,为什么还要在意。
豆大的雨滴毫无征兆地落下来,花园里本来悠然的人开始慌乱,他们喜欢雨,又看怕被雨水淋湿,突然的雨会让他们恐惧。
而纪云磊便是这雨,夏言喻便是没伞的孩子。
而当时他们遇到,不正是这么一场雨么?
夏言喻回家,全身被浇了个透,凌静湘喊叫着扶住夏言喻,“夏夏,你怎么了?”
祁安信从书房听到了声音,他匆匆跑出来,正看到狼狈的夏言喻,她的头发服服帖帖的粘在身上,她的身上还在滴着水,凌静湘描述那天的场景,好像夏言喻被抢劫一空。
而夏言喻把自己丢在浴缸里,眼睛许久没有眨动一下,直到皮肤被泡的有些皱吧的时候,她才起身,用浴巾把自己裹住,她一声不说,钻入了书房里。
那一夜,她思绪颇多,十指在键盘上吧嗒吧嗒,很是和谐,房间里只剩下小台灯以及屏幕上的光亮,不知何时,她停下来,满意地看着那满满的屏幕,她扬起唇角,释然地笑了,然后按下删除键,那些字一个个消失,如同舞动的金空,只是慢慢被淹没在浓雾中。
说出的话走脑,写出的字走心,这些话要写出来,可是却无法留下来,直到文档里只剩下光标跳动中,夏言喻咧开嘴,任由泪水落下来,这样得意的哭好久没有了。
关灯,然后窝在书房里,沉沉的睡去,而一夜,是各种各样的梦,没有一次自己是笑的。
祁安信躺在床上,屋子里没有任何光亮,可是他仍是觉得眼睛是那种强光照射的刺痛,他在书房门口站了许久,他听得到那有节奏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他知道现在夏言喻肯定酣畅淋漓,而他也知道,夏言喻现在很伤心,那种无法言说的伤心。
那是什么时候,她有这样的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