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辛子当下也不拖延,随手拾了一根枯枝在手,权当佩剑,道:“老朽这剑术乃是新近草创,骨架已就,然而细节之处尚需补完,具体威能…目前尚不得知。wくw w√. 8 1√zw.”
少羽闻言嘴角一扯,心道:“这不是拿我做试验吗?”只是已然答应了人家,此时反悔殊无趣味。
古辛子双足微分,与肩同宽,道:“此剑名唤“谪凤九歌”,合共九势,少年人,瞧好了。”说罢左手广袖轻挥,一道透明影人凭空出现在他对面,少羽吃惊之下,不由自主捂住了嘴巴,只见那影人须容貌、袍服打扮与古辛子一般无二,便连手中执的枯枝也一模一样,便似对镜而视一般。
目及少羽震撼神色,古辛子轻笑道:“不过是水元幻形,小道而已,少年人,别分心!”
话音刚落,那影人突然难,挺身疾刺古辛子前胸,古辛子左足轻蹬地面,化作一羽惊鸿闪退。
“敛翼式!”
影人不等剑招用老,挽剑上撩其裆,古辛子挥剑下劈,正中来剑尖端,身形陡然偏折,仿佛随风飘荡一般,掠向影人左侧。
“燕翔式!”
影人回剑斜削,古辛子也出一样剑势,两剑缠在一处,霎时间砰砰交击数下。
“合鸣式!”
此时两人相隔近在咫尺,影人左手倏出,抓中古辛子脖颈,古辛子下颌一沉,锁住影人手爪,使其不得躲避,右腿携无俦巨力踢在影人肚腹,影人骤逢重击,翻滚出一段距离,身形显得明灭不定。古辛子并不追击,气定神闲地对少羽道。
“衔芝式!”
影人翻身跃起,抢上一通猛攻,古辛子妙招频出,游刃有余,不仅将影人剑招尽数化解,且每每以瑰奇剑势悍然反击,端的是精妙绝伦,把少羽看得是目眩神驰。
而后古辛子更将余下剑势一一使来,分别是“冲天式”、“扑地式”、“栖梧式”、“鸣珮式”、“殒身式”。这九势剑招攻守兼备,身法邈邈,寓凛凛杀机于宕逸绝尘之中,正是一套极为上乘的剑术。尤其是最后一招“殒身势”,一旦使来,其人跃然居于九天之上,携决绝之意纵情扑杀,虽九死而无悔。那影人便是被这一势由上自下击中脑门,裂为碎片湮灭不见。
少羽看得心中鼓荡不已,也有一些明悟,此剑术分明便是模仿禽鸟动作推演而成,一招一式,尽得羽踪鸿迹之奥,不由忖道:“这套剑术名唤谪凤九歌,难不成真是模仿的凤鸟么?”
此时古辛子收剑抚须,问道:“可看清了?”
少羽重重点头。古辛子便将枯枝交于他,随手再幻一个影人,道:“练来看看!”
少羽看那影人,却是与自己一般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好奇,还有些紧张,一失神间,那影人已经刺了过来,少羽见状大骇,适才从旁观战,只道影人笨拙不堪,每每被古辛子玩弄于鼓掌之间。此时轮到自己上阵,才现自己的想法何等可笑,这影人的剑术,分明也是极为高妙的绝杀之技。
影人剑尖已抵胸口,少羽仓促之间也顾不得使什么精妙剑招,屈身滚在一旁,那影人弓步再刺,已然击中少羽小腿。一阵剧痛传来,少羽瞳孔猛缩,“这幻形竟然真有攻击力!”
古辛子见他身形狼狈,不由得掩面叹息,喝道:“留神!这影人虽然杀不了你,但是苦头是少不了的!”
少羽先机一失,处处受制,面临影人疾风骤雨一般的进攻,只得以零碎剑招格挡,不一会儿便又挨了几剑,疼得他冷汗直冒。心中苦道:“若是真人,我岂不是死上好几回了?”这一走神,又被刺中一剑,这一剑正中后心,身上虽不见伤,然而那疼痛却不遑多让,直把少羽疼得抱胸伏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影人并不抢攻,收剑峙立一旁。古辛子神色严峻,一语不。少羽忍痛少时,起身再战,这一回却是循到了章法,堪堪使出三势,便被影人刺中要害。不知何时,那唤作灵儿的小女孩儿吃光了肉干,也凑过来观看少羽练剑,一双大眼睛明波流转,小脸上时而现出跃跃欲试之色。
日头过了南天,又渐渐西沉。少羽不断被影人击败,又不断挺身尝试,屡战屡败之余,九势剑招渐渐娴熟不提,于避免要害被伤也颇有了一些心得,如此一来,一场比斗下来存活得也久了些。
直到日薄西山的光景,少羽终于使出殒身势,与影人拼了个玉石俱焚。影人散去,他则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便连呼吸也须得极为轻缓。
古辛子见他已然掌握了全部剑势,叮嘱道:“你虽已学全剑势,仍须时时砥砺,勤加练习。这套剑术能否于你手中绽出光彩,老朽拭目以待。”
少羽唯唯应是,古辛子也是利落人,当下拉了灵儿便走。
少羽挣扎着站起来,道:“这么晚了你们往哪里去?不如到我家歇一晚吧!”
古辛子洒然笑道:“谢过你的美意了,只是老朽答应了一位故人,不再踏进南疆半步,这便告辞。”
少羽不知道怎么劝说,问道:“不能走南疆,那你们可怎么返回中土呢?”
古辛子道:“少年人勿虑,老朽自有妙计。”说罢也不纠缠,拉着灵儿往落马坡下行去。
少羽呆立原地,目送二人去了,心中有些怅然,忖道:“所谓萍水相逢,便是如此吧…”
此时天色渐晚,少羽也不逗留,收拾起一应物什便要返寨,一步踏出,便被什么硬物咯着了脚。少羽俯身去看,却见尘土中半掩着一块寰形器物,心中一跳,“这老翁掉东西了!”
拨弄出来,掸去灰尘一看,却是一面古怪的青铜镜子。少羽估摸着他们还没走远,拔足往坡下追去,可是一直追到了落马坡底,也不见二人人影,心中不由奇怪,怎地走得如此迅!
此时别无他法,少羽怏怏返寨,寻思着来日有缘见到,再还他就是了。
九天之上,古辛子拉着灵儿御风望东疾行,原来这老儿却有如此高蹈天外的手段,只是不想太过惊世骇俗,这才避过少羽。这样一来,少羽又怎么追得上。此时便听古辛子促狭道:“落神老儿不许老朽踏入南疆一步,如今他的子裔却习了我的招数,来日看他一张老脸,想必十分有趣!”
灵儿被他挟在腋下,看神色似乎一点也不以凭虚御风吃惊,只是双目扑闪地盯着古辛子,不明白他在偷乐些什么,她忽然掩嘴窃笑起来,声如振玉,十分悦耳。
古辛子奇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灵儿伸出两根手指头,小脑袋晃悠悠地,学足了古辛子的派头。
“其一,我笑你逢人便忽悠。”
古辛子面色一正,慨然道:“这岂能叫忽悠,老朽身为人族祭酒,本来就有教育万民的职责。这等茁壮少年不好生激励一番令其振作,老朽自己都过意不去。还有其二呢?”
小女孩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盯得古辛子有些不自在。
“你那煞费苦心骗来的镜子呢?”
古辛子足下一个踉跄,竟在云团上跌了个跟头。
少羽去山珮家报了个安,晚饭也不吃,便回到了自己家。他将里外屋的油灯尽数点上,看起来好像一家三口俱在,心中稍觉温暖。每到夜里,少羽便抵不住潮水一般的思念,山继祖正好于他最快乐的时光去世,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这印迹既暖又冷,暖的是阿爷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冷的却是对生离死别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少羽在空旷的石屋内了一会儿呆,便自怀里掏出那面铜镜查看,明晃晃的油灯下,只见是一块巴掌大的寰形铜镜,背钮一面满布繁复纹路,细细辨别,好似山川草木,鸟兽虫鱼俱在其中,端的是森罗万象。可供鉴照的那一面却居中凹陷,少羽奇道:“这样怎生照人,照出来的莫不是丑八怪么?”整个镜身铜绿丛生,散着盎然古意,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
少羽翻来覆去看不出端倪,不一会儿便失了兴趣。群峰之末金铁之物极为罕见,这一面铜镜,不论有用无用,其价值便自不菲。少羽想了想,找了块布帛裹了,贴身放在心口。一时间左右无事,心中遐思不断。
“没准明日那老翁现丢了铜镜,便自己找回来了呢…”
“若是他不来寻,又该怎地?”
“他说自己是什么神宫的祭酒,难不成还要我寻上门去么?这天地之大,我该哪里去找那什么神宫?”
“爹爹常说,外面的世界异彩纷呈,无奇不有,无所不包,我倒是向往得紧…”
这样想着想着,少羽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梦里他处在一个混沌不清的世界里,失去了视力,什么也看不清。他足狂奔,直累得筋疲力尽,天边忽然出现了一座突兀的孤山,那山笼罩在一股灰败的气息之中,阴惨惨地令人心生惧意。
此后接连几天,少羽都做着这个怪梦,不由得心中疑云顿起。他也曾尝试在梦中靠近那座孤山,奈何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它面前。
这一天,山猪兴冲冲地上山来,他的半边脸肿得老高,说话也有些囫囵,“俺听俺阿爹说,族里要去小连山狩猎,俺也要跟去,被俺阿爹给揍了一顿。”
少羽闻言微愣,奇道:“你莫不是想揍回来?”
山猪一窒,道:“俺想偷偷跟着去狩猎,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