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这般反问回去,太后便知道这是他不喜她过多询问前朝之事。
景帝对外戚的防备一直极重。
这种时候太后还哪里敢再提起她看上了曲清言,想要配给五公主做驸马,只能说着。
“还不是这事一波接一波的太过热闹,母后在这后宫中都能听到。母后就是好奇,这十七岁的少年是不是真有大才担得起这样的名头。”
景帝伺候着她起身,母子二人在殿内缓缓的的走动着。
“朕廷对后钦定的状元,才学自是不差的。”
只是不差,离极好还有不小的差距。
太后摸到了景帝的想法,再是不去提及曲清言这人。
只他这里歇了将其配给五公主的心思,聂皇后那里却是没有,她自回了坤宁宫心头惦记的就一直是成亲二字。
太子和豫王年岁都已是不小,今年就该为他们二人定下人选再由礼部去合算日子,张罗婚礼。
太子成婚的对象,按例应是家世不显的平民女子,只她自己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在这后宫中想为儿子送去些助力都做不到,她又哪里舍得让朱瑾钰也娶一个平民女子做太子妃。
可景帝的想法又哪里是他能左右的。
太子的婚事她要操心,豫王虽然年前就已就藩,可朱瑾睿同样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也不能不管。
已是有两个儿子要管,按说要操不完的心,可皇后偏心头还是不愿放过曲清言。
曲家一而再的撞到她的手上,她总要想个法子去整治一番才是。
太后那里的五公主景帝定是不会为她去破例,她倒是可以让人在聂家寻上一人塞到曲家。
她身为皇后赐婚给当科状元,成就一番雅事就是景帝那里也说不得什么。
余有台离京时,曲清言还不是为人称道的文三元,曲清言同曲清闻原想去送行的,被余有台回信拒绝。
待文三元一事沸沸扬扬的传开,曲清言反倒是收到了余有台的书信,只书信上无非是劝她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平常心……曲清言反复念着这三个字,突然失笑。
都已是阴差阳错间变做现在这般,又是状元又是连中三元,她若是失了平常心岂不是离投江也快了?
她摇头笑着,再不去理会头顶的封号。
四月初十,她同曲清闻要一道去翰林院报道,在此之前他要到午门外接受御赐的六品朝冠、簪花,以及朝服、补子、带靴。
再由她去代所有进士上谢恩表,只这个谢恩表应请前科状元代作。
曲清言还未待赶往翰林院去寻前科状元,就自曲文海那里收到对方重病已是两月未能当差的消息。
可这谢恩表哪里能省去,寻到再前一科的状元送了润笔之资这才将谢恩表做好,亲自入宫谢恩。
一番忙碌下来,她那稍稍喜欢轻省,不愿多同人打交道的毛病彻底被治愈了。
待到了她同曲清闻一道进了翰林院,这一科科举引发的种种似是都随着京中新的传闻被压了下来。
升任礼部尚书的曲文海每日里早出晚归,礼部的一应事务他都需要熟悉和上手,偏礼部之事涉及礼法向来繁琐,只记那些条条款款让他头发又花白了不少。
曲家似是真的在京城中站稳了脚跟,只不论是曲文海还是曲伯书、曲清言等人,大家行事都越发低调起来。
升任正二品京官又是位列内阁,赵堂子胡同的曲府规制已是配不上曲文海的身份。
景帝的行事风格向来不算绝辣,对何平丘的处置上却让人背脊发寒,全族上下流配辽东,永世为奴。
曾经正二品的内阁大臣转眼就苍凉流放,所有人心道天子无情时也都明白这是他犯了景帝的忌讳。
景帝的忌讳能是何事?一干人精只看破不说破,全都越发的谨慎。
曲文海家中人丁不算兴旺,现今的曲府已是够用,但景帝不知是何做想,散了早朝将他传至武英殿,当这一众阁臣的面,将曾经的何府赐给了他。
那座宅院在曲文海手中就如同烫手的山芋,他丢不得还要感恩的叩谢。
景帝御赐,责成礼部全权负责,又命工部对院子进行翻新重建。
这皇恩浩荡得只让曲文海几乎站立不稳,他作为礼部尚书又哪里敢交由旁人去办,只得亲自督促着。
又每日陪着笑,凑在工部尚书周泽廷身边,只求不要大操大办,让他们能赶紧住进去就是。
景帝的行事风格向来难以寻到痕迹,曲文海都是每日战战兢兢的候着,更不要说没见过景帝几面的兄弟二人。
翰林院的差事并不忙,每日按时上差到了时辰按时下差,生活规律的让她忍不住生出几许恍惚。
要不是一众同僚下了差经常会凑在一处去饮酒,她都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
“四弟,祖父刚差人来交代,命咱们二人下了差去新宅子看一下情况。”
何平丘在京中经营多年,就是入阁也有数年,何府就在灯市口大街上,规模气度丝毫不亚于顾府和周府。
何府维护的极好,按说丝毫不需翻新,但皇恩浩荡扫到他们身上就只能生生的受着。
兄弟二人明白曲文海未细细交代之意,曲清言微微点头就各自继续去忙手上的宗卷。
待到下了差,兄弟二人坐着马车一路到了灯市口大街上的新宅院,何府左邻顾府右临张乾远的府上,按说位置极佳。
只现在,一路提拔曲文海入阁的钱疏本都未能得到如此殊荣,细细想去就格外值得玩味。
高宅大院,两间三架的门房,桐油重新刷过的大门黑亮黑亮,入门就是一块白石玉雕琢而成的影壁,其上是连年有余。
绕过影壁向后沿路行至正院,五间七架的厅堂堂顶绘着藻井,四周抄手游廊上也绘着吉祥纹样。
这还是曲清言第一次到这曾经的何府,她心中带着震惊总觉这宅院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大哥,按会典所定这宅子是……逾制了吧?”
曲清闻心头一颤,终于是也回过神来。
“我先命人送口信给祖父,让他今日务必过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