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这三十年从未这般尴尬过,要如何同她解释夫妻之道,是需好生思量的。她懵懂无知,他却是心知肚明,未免觉得自己太无耻了些。躲不开她好奇的目光,只得讷讷地道:“唔,这种事情还是待成亲的时辰,我再教你。”他挑着眼角眉梢,风情万种,暧昧的意味扰得心慌意乱。秭姜只道他的话颇有玄机,她不明白的事情多得数不完,可巧洛央却是知道的,不由得万分敬佩起来,“先生你果然是个学识渊博的人,难怪做了那么些年的太学夫子,通晓的事情可真多啊!”人生的好看,极是聪慧,有这等的人做自己的郎君再好不过了。她这么想着,方才不爽利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洛央瞠目结舌,朝堂上的能言善辩遇上她都成了一块沉沉的旧木,半句话也答不上来。这也算是学识渊博么?待到来日教她知晓了,定是得好一顿叱骂,什么老不正经登徒子都得打嘴里过上一遍,不把他嚼烂了当真不能善罢甘休,可真是头疼啊。洛央瞧着她弯弯的眉眼,撇开目光,决定换一番话题,“好了好了,时辰不早,路上就喊着饿,如今还不打算用膳么?教人送到屋子里来,就你我二人可好?”“不好不好。”甩开了脾气,一等一的瘌痢头。洛央心疼,抱着坐在腿上哄,“怎么又不好了?”拈过她的手指放在嘴边吻,耐性十足。“我才不要和谢甄吃同样子的饭菜……唔,要吃馄饨。”她扳着指头数,满怀期待的瞧着他。面前的人是神祇,行云布雨无所不能,“要鸡肉为馅,佐上香菇;还要鲜香的松菌骨汤,炖上一二个时辰,裹了芜荽和葱花……嗯,最重要的,你亲手做!”洛央盯着她,面无表情地哼哼地了两声,“我倒是给你做,等熬上三个时辰你还不得同我闹翻了天……乖,吃馄饨就教人做,先把肚子喂饱了。”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她瘪了嘴,委屈万分,“瞧吧瞧吧,你们男人的心海底的针,先头不同你好的时候万事都应着;这回把我蒙到了手里,连顿馄饨都不做,真是坏透了!”什么叫蒙到了手里?洛央挑了眉头,伸手扯了小小的一张脸到跟前,“我几时蒙你了?小丫头。等寻了空,我自然做给你吃……来,咱们先用膳,用完了再同我怄气。”她羞恼,干巴巴地从他怀里跳在地上,“谁要同你怄气?老不休!”洛央笑:“好好好,我老还不成么?嘴巴嘟了两寸来高,后头也不用牵着你的步景,索性拴在嘴上去遛马可好?”这人果真是坏透了!她瞪了眼睛,“你你你还敢嘲笑我,大胆!”洛央赔了笑,正正经经行了个大礼,“微臣老不正经,胆敢嘲笑清河郡主。看在微臣以身相许的份上,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微臣罢。”她脸更红了,这人一本正经的取笑她都有一股说不明白风流。完了完了,她变得愈发不知礼数,真是羞死人了。她一抖袖子,蔷薇花似开似合,骄矜的紧,“你以身相许我还不定要呢……你不过就是生得好看,权势大一些,学识渊博……笑什么笑,我又不是在夸你。我眼光高的很,如果没有这些,我才不稀罕你以身相许呢!”他从身后拥住她,娇娆的身姿全在怀里,吻着她的发顶缠绵,“可我稀罕阿姜儿以身相许,阿姜儿能答应同我在一处是我的荣幸。”他贴着她的耳朵细细地亲,“没有比这再教我欢喜的事情了。”她听着欢心,偏偏做出一副骄纵的模样,扭脸躲他,“那可不是的,你就应该打心眼里乐出花来。你是个坏人,能有个娘子,还是我这般貌美如花的娘子,那是老天……不对,是我大发善心普度众生来拯救你……你又笑我!”可不是么?有了她,他才是被救赎的那个。他拥着她往落地花窗外走,“不笑不笑,只是觉得郡主说的极是有理。”“那可不,我事事有理。”洛央笑,“自然是的。郡主说什么都是有理的,微臣当是要马首是瞻,事事遵从。”秭姜撑了手往暖榻上蹦,回过身来坐好一脚踩在他膝头,毛绒绒的鞋鞘抖来抖去,把进门送馄饨的易安和砚盏唬了一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大气不敢出一声,手脚麻利地夺门而出。她撇嘴,“谄媚的主子,坏人一个!”他卷起衣袖盛了一碗端在手里晾着,抽了个空问她,“我哪里坏了?”她瞪眼,预备着反唇相讥。不知怎的却又想到秋狩那日的事情,他问她微臣哪里好色?她也是被堵得没话说,这下可好,越发的可恶了。她横了眉眼,气吞山河,“说你坏你就是坏,哪里都坏,不许问!”他温和地望着她,讷讷地点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分明心思不在这上。低着头吹凉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馄饨,仔细地咬了试试觉得恰好入口便递到她嘴边,“好,先生是坏人,来,吃一口,吃完了攒了力气接茬数落我。”小小的人怎么都喂不胖,掂在怀里越来越轻可真是愁死人。娇滴滴的美人被喂得欢腾,漱了口,捧着玉如意倚上软枕悠哉地瞧着他解决残羹冷炙,不由得开始抱怨,“洛央,晚上不好吃这么些。宫里的那起子娘娘掌了灯就不用饭,说是身子丰腴了就不入眼了。”他瞥她一眼,冷笑,“你是我的姑娘,哪个敢多瞧你?”秭姜气哼哼地嗤他,“蛮横无理,把我养胖了左右没人愿意要,都给你。果真是精明的洛大人,半点亏都不肯吃。”洛央饮了口茶道:“这事来不得半点亏……同我出门散散,要我抱你,还是自己个儿走?”哪敢劳烦满身是伤的摄政大人?她手脚麻利地下了榻,弯着眉眼缠了过来。他极是满意,面上不动声色,将人裹进怀里往后头的花园里进。已过了二更天,府里头的规矩,仆从不大往外头走,幽深的小径上就他二人,搀着手。秭姜蹦蹦跳跳地闹,连带着洛央也歪歪斜斜地不得要领。站在桥上往下瞧,凋残的荷叶藏在水里半块,羞涩得紧。她记起来,太子府里的河洲大抵也是这般的模样。秭姜有些不安,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她同郭邺打小长大,习惯了他柔弱温吞的性子,前些日子进了太子府自然也不会多想。自打回了这里,越发的觉得不对劲儿。论理,洛央行事谨慎,府里的暗卫也是无处不在,旁人要是想明白这府中的布局自然无从下手。那么郭邺又是从哪处晓得,她住的闲步斋是如何的模样,极近相似?她低着头想心事,脚底下一点点的磨蹭凸起的石纹。洛央自身后环住她,拉了手横在胸前,同她的发胶着在一处,低声问:“想什么呢,小傻子?”她不安,有些彷徨,“洛央,我今儿同郭邺告了罪了。”“嗯。”他听恩康说,二人一同往坤宁宫赶。生怕温贤说出甚的话来,紧赶慢赶终究是有些迟了,她在怀疑他。“他似乎不在乎……可我觉得,经过昨天一事多少有些变化,他是在隐忍甚的……”他摸摸她的发,“不用担心这些,左右你是不会嫁给他的。圣上即使想要赐婚也要顾及着我几分,你既然同他解释明白,日后能不见便不见。”她点头,心下畅快起来,“晓得了。”她扭脸看他,碰上他峰峦俊挺的鼻梁顺势蹭了两下,“明儿上朝,躲不开前儿那事。我想着他们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说,也就是郭协那起子人,少不得添油加醋。洛大人,我瞧瞧你这仕途,挺是坎坷呀!”他笑,温和柔软织了一张密密的网,将她罩在其中,“小丫头,想的倒是不少。你呀,和往常一般,在府里骄横,在京里跋扈,好生过你京城魔障的逍遥日子。等我将你娶过门日日供起来养着可好?”她嘟嘴,点了头。不晓得是不是居安思危的意识作祟,她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对她,对洛央来说都是奢侈。她仗着他的名号为非作歹,逍遥快活,可当真能长久么?郭协舅甥,谢家,皇家,哪个能轻易地放过他们?她心里有事,开始怀疑起那些诺言来,患得患失。洛央下了朝,却在西华门见到了郭邺。这个时辰朝臣相互行了礼告辞,人渐渐的稀疏了,没人注意到这处。郭邺行了礼笑道:“洛大人!”“殿下!”他以礼而揖。郭邺笑容和煦,伸手搀起了他,还是朝上那副恭谨的模样,“恭喜洛大人。”他瞧着洛央疑惑,又自顾自道:“今日断清了章家的罪,哪里想那般的不堪。大到通敌叛国,危害社稷;小到我府邸里的子嗣,姜儿的安危都出自章家的手笔,真是罪孽深重!”洛央俯身听着,淡漠道:“殿下所言甚是!”郭邺笑,“洛大人就不问问我为何恭喜大人?”"微臣洗耳恭听!""华容垂青大人,想来不久你我也便成了姻亲。我倒是攀个大,唤你一句妹夫,大人应是不应?""微臣不敢!"如此笃定,当真是要成事的么?"没什么不敢的。"郭邺含笑接着道,"来日我娶了姜儿,自然得唤大人一句先生才好。大人说可是?"也未待洛央回话,他转身向马车那处慢行,笑道:“还有一事甚是好奇,章家没了,这朝堂上就剩了你我二人……洛大人,你我究竟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