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装了一小壶刚制的酒,亲自给慕迟送过去。
隔着不远,她很快就走到了他院子门口,却发现庑廊下立了几排穿着圆领长袍腰间配剑的侍卫,个个表情肃然,严正以待的模样,最前头还有个手拿拂尘,面容略显娇柔的男子在来回踱步。
青松同样严正以待,腰板挺直地守在正房门口。
原来他有客人在,这么大的仗势,这客人身份只怕不简单。
清浅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改日再来,青松却已看到她,朝她小跑了过来。
清浅只能顿住脚步,等着他过来,青松一过来便慌慌张张地把她拽出了院子。
走得太急,他弯腰喘了两口气,才拍拍心脏跟她说:“姑娘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把我吓坏了!”
清浅不免有些茫然,她怎感觉他话里带着点她见不得光的意思?不过回头一想,也确实是如此,里边的是贵客,万一她不小心冲撞了人家,只怕他也不好交代。
清浅无意为难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壶,跟他说:“我本是过来送酒的,却没想到他有客人在。”,她把酒递给青松,“这是今天新制的酒,你帮我拿给他尝尝。”,她透过抄手游廊,看了一眼离间,笑着跟青松说,“酒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清浅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茉儿正坐在书案前,她手肘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动着书页。
阳光透过隔窗照在她身上,愈发地显得她面容沉静。
她极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清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林嘉茉其实只是在房里等她等得有些无聊了,又见她书案上放了一大堆书,才会想着过去看看她平日读的都是什么,其实书里的字她都不认识几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一抬头便看到姐姐已经回来了,她立马就坐不住了,丢下书,飞快地蹦了过去,“姐姐,你回来了,怎没跟慕迟哥哥一起用个膳再回来?”
清浅便说:“他有客人在,我不好打扰。”,又拉着她走到书案前,问她:“你看什么书这么出神?”
林嘉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倒也没看什么,就是随便瞧瞧。”,又问她:“浅姐姐,我瞧你书案上放了本医书,您是想学医术吗?”
林嘉茉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她却一时之间想不到该怎么回答。她只是想看看他平日读得都是什么,便随手拿了本看起来比较陈旧,翻得比较多的,却没想到会是医书,她拿回来其实都还没看过,哪谈得上学。
便跟她说:“我只是随便看看,并非一定要学的。”,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那是医书?”
林嘉茉扬了扬眉,“慕迟哥哥教我认过草药,我记得那上面的画。”
清浅便笑了笑,暗自感叹,小孩子记忆力就是好。
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儿话,如锦便端了午膳进来,笑着跟她说:“爷正在会宾客,恐怕不能跟姑娘一起用膳了,他怕姑娘饿着,特地让青松嘱咐我,先让姑娘用午膳。”
清浅点了点头,“费心了。”
如锦便说是她分内之事,清浅便笑了笑,没说什么。
清蒸牛乳白、煠银鱼、凉拌嫩黄瓜……菜色清淡,样样都是按照她们的口味上的。
茉儿却也只吃了几口就便说吃不下了,晌午时吃了不少糕点,倒也不至于饿到,清浅心里想着事,没什么胃口,便让如锦收了碗箸,两人坐在矮榻上说着话。
清浅抱茉儿坐在自己的膝盖上,问她:“明日便要去学堂了,你可准备好了?”
茉儿摇了摇她的胳膊,漫不经心地回答:“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笔墨纸砚慕迟哥哥都给我备好了,到时候直接去便是了。”
清浅失笑,她这淡定的性子,倒是有点像慕迟,不过她能这样想也好,不会有压力。
清浅又嘱咐她:“去了学堂可要好好跟夫子他们相处,莫要跟村里一样在顽皮捣蛋,惹了事我可饶不了你。”,她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
林嘉茉撇了撇嘴,“这些慕迟哥哥早就跟我说过了,他还说,盛阳不比村里,做事要顾着点后果,否则会连累你。”
她拍拍小胸脯,跟她保证道:“浅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再顽皮也会有分寸的。惹不起我总能躲得起吧?我见着学堂里那些勋贵小姐就绕道走,这样总不会有错了吧?”
原来她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跟她说:“茉儿,谢谢你一直这么懂事。”,让娘少操了很多心,让她以有这么个妹妹为荣。
林嘉茉明日便要去学堂了,清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午歇过后,便拉着茉儿坐在书案前,拿了本三字经,亲自教她认字。
林嘉茉却为她认识这么多字而惊奇,拉着她问东问西的,都被清浅三两句话敷衍过去了。
她怕是明白清浅心里的紧张,一下午都很认真地跟着她在学,半点不耐烦也没有。
清浅为此感到很欣慰,直到天渐渐黑下来,两人才停下来,慕迟却始终没有来过。
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说不出为什么。
到了第二日,清浅一早便把茉儿叫了起来,给她换了身素净的衣裳,梳好头,亲自送她去了学堂。
在学堂外,遇见了郭夫子,两人说了几客套话,郭夫子却突然问她,“你是他什么人?”
郭夫子穿着一袭暗青色的直襟长袍,眉目和善,脸上挂着三分笑,气质很是文雅,清浅却一时之间答不上来,有些尴尬地立在了当场。
往来的学子渐渐多了起来,见郭夫子站了门外跟一个女子说话,都停下脚步,好奇地往这边看过来,一边向夫子行礼,一边目光灼灼地打量清浅。
学堂虽是新开不久,但郭夫子在盛阳颇有盛名,他在学堂里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就算几品大官亲自前来,他也敢拒之门外,哪曾有过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
她还梳着少女的发髻,很显然还未嫁人,却能得到郭夫子的另眼相待,来送行的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清浅并没被外界目光所扰,而是低头沉思,说朋友过于生分了些,说是邻居,郭夫子可能又会觉得敷衍,她还真想不到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重新抬起头,看着郭夫子,答道:“多年的知己。”,然后又让茉儿给他行了个礼,跟他说:“舍妹顽劣,日后还请夫子多多教导。”
郭夫子伸手捋着白花花地胡子,眼眸深邃地看着她笑,“既然入了我的学堂,我自然会好好教导。”,他又看了茉儿一眼,被这么多人看着,她脸上却没露出半点的怯弱,反而不卑不亢地任由他人打量,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沉稳的性子,确实不错,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赏道:“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清浅这才放下心来,目送茉儿进了学堂,这才重新上了马车。
赶车的是青松,青松便问她:“姑娘是直接回逸轩居还是在外头逛逛再回去?”
清浅想了想,便问青松:“你可知道陶家的事?也不知陶家老太爷有没有答应把梁麦卖给我们……”
青松嘿嘿一笑,“有爷出手您就放心吧,哪有什么事是爷办不成的。”,想到什么,又跟她说:“这梁麦的事姑娘倒是不用担心,现下青松却有一事想告诉姑娘。”
清浅见他一副慎重的模样,便问他什么事。
青松一边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边神色凝重地说道:“凭君楼对面那家商铺买主定下来了,不日便会重新开张,开得恰好也是家酒楼!”
闻言,清浅手微微抖了一下,差点一脚踏空,幸好青松及时扶稳了她。
虽然之前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亲耳听到她还是有点震惊的,新楼本就没有什么名气,如今又多了个竞争对手,那凭君楼想要起步岂不是更困难了。
她悄悄握了握拳,问外边的青松,“你可知道开楼的是何人?可有实力能威胁到凭君楼?”
青松叹了口气,跟她说:“其实这东家你也认识,便是曾经跟姑娘在会仙楼斗酒的展氏兄妹。先前那商铺是被一个米商购下的,后来不知怎得就落到了展氏兄妹手上,如今正忙着规整,不日便能开起来。展氏兄妹还向外头放话,说是……说是……”
听出他言语间的犹豫,清浅便问她:“说了什么?可是跟凭君楼有关?”
青松点了点头,“明目张胆地跟凭君楼宣战呢,说是要击垮凭君楼。”
见她神色有些担忧,青松又劝道:“姑娘也别太过在意,看他们那嚣张跋扈,急功近利的模样就不像是能做大生意之人,指不定还没等我们收拾它,它倒先自己关门了。”
清浅笑了笑,没有答话,展氏兄妹来自偏远的锦州,在盛阳无依无靠,若背后没人撑腰,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