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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蚩尤獠(1 / 1)

渝熙反射月光,仿佛剑芒,刺得方璘的头突突作痛。他暗恨自己实在疏忽大意——醒来时渝熙就在那石板旁边的,怎么就不随手收起来呢?!满腔怒火因着沮丧而熄灭,紧攥得关节发白的拳头也无力地垂落了。

这给了谭氏夫妇打量战利品的时间。

“照我看这劳什子也没什么特别,”泽湖帮主从山岩顶跳落下来,身后则有帮众一个接一个地绕过岩石,“铜剑本就不比铁剑坚硬锋利,又锈得绿透了,挂在墙上当摆设都嫌它老旧!这么个破烂东西,也值得咱们大老远跑来、还大费周章?”

柳三娘横了他一眼,没费心搭理,只冲着方璘吼道:“把渝熙神力的催动方法说出来,老娘放了你们!若敢嘴硬、或耍什么花招,你和你那小贱货都要生不如死——别以为咱们还在酒桌上,眼下可不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时候!”

刺耳的嗓音让方璘厌烦透顶。他紧咬着牙关,脑中飞快思索着应对之策,但却全无头绪。

这时,又听玲烟在身边低声说道:“阿璘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和你没关系!”方璘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同时左手探向身后,在她手上轻轻捏了一下,又向前迈出一步,毫不畏缩地面对着泽湖帮一众人马。“你们让开一条道,放我师妹下山去;待她走后两个时辰,我自会跟你们和盘托出!”

柳氏闻言,只是夸张地大笑。“你当我们还是三岁小童?”

“我当你们还是江湖好汉!”方璘厉声道,视线锋利地扫过每一个泽湖帮众,心里暗自期盼其中会有人还存着那么一点点荣誉感——当然并未抱太大希望,“这么多的人,欺负一个良家闺秀,传出去就是泽湖帮几辈子都收不回的笑柄!要问话问我一个就够了,放她下山!反正关于渝熙的事,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谨慎地往前走。让他安慰的是玲烟也紧随其后。这样一来,等他突然向谭氏夫妇出手时,女孩便有机会突围而出了……然而柳三娘却识破了他的算计。

“废话少说!先让你俩尝尝老娘的厉害,看你还拿啥讨价还价!”

话音未落,双刀已如银色怒涛般奔涌而来。

方璘多少有些心理准备,身体在瞬间便摆出了家传“闵生拳”的迎敌架势。这是套以静制动的精巧拳法,对方刀势来得越快,他的反应也就越快、越有效。他一掌切在柳氏的右腕,将其第一刀格开;又一个扭身避过第二刀,同时手肘上扬,直击柳氏面门,迫使这悍妇收回攻势……柳氏在一次呼吸的间隙里接连斩出三十刀,最终却连方璘的一片衣角也没削下。

但方璘一点也不敢为此窃喜——凭着精巧的家传招式,他或能占得一时便宜;然而自己与柳氏的实力毕竟相差太多,等对方看懂了他的路数,这种优势也将荡然无存。

“你快走!”于是他对玲烟大喊。同时抢攻到柳氏远离谭吉祥的一侧,想借这女人的身体挡住其夫。玲烟也很乖巧地从他身后窜出;几个帮众拎起兵刃想截住她,却被玉笛里的暗器逼退了两个,第三个则被点麻了臂腕的穴道。

方璘正感到庆幸。突然左臂一寒,剧痛连同鲜血喷溅而出。

“阿璘哥!”玲烟瞥见了他受伤的胳膊,突围的脚步慢了一瞬,泽湖帮众趁机又堵住了去路。

“别管我,你快——”

他根本来不及说话。柳三娘像是忘了还有玲烟这个猎物,只一门心思地挥刀向他;而方璘被那刀刃伤了一臂,闵生拳的招式也施展不全了。几招下来,他与玲烟便被对方的刀势隔在了两边。

同时谭吉祥也飞身跃起,手中渝熙朝玲烟头顶挥下。玲烟轻盈旋身避开,转手探出笛子,从笛口喷出一股淡黄色的辛辣毒雾,可惜稍慢了一点,被谭吉祥很容易便躲了过去、只熏到了他身后一个喽啰的眼睛。她又将笛子换进左手,右手收回胸前、运气掌中,娇喝一声拍了出去——满含劲气的掌法像波涛一般连绵不绝,正是玲烟师承自母家的“天云凌波掌”。谭吉祥被这掌法逼得连连退后;他的喽啰们想从两侧围攻,却不知凌波掌最强之处便在一掌可攻打多人,玲烟的手掌瞬间拍中他们每个人的胸膛,虽然每掌力道递减,可还是将他们都打翻在地。

“好机会!快走!”方璘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景,所以能立即发出指令。然而当玲烟转头去查看他的情景时,却当即放弃了逃生的机会。

柳三娘双刀如风,已在方璘身上割出了无数伤口——肩头、手臂、大腿,狭长的刀痕中涌出鲜血,在月光下仿佛是深紫色,将他一身鸦青色衣衫染得复杂斑驳。而就在方璘分身他顾的当口,柳氏又一刀令他躲闪不及,鲜血从他胸前的衣襟上溅了出来。他整个人缩倒在地上,半跪着、一时无力起身。

“阿璘哥——”玲烟惊叫。可随即便被谭吉祥的长枪阻断。后者已将渝熙扔在身后,重新操起了最擅长的兵刃。玲烟无法脱身,只得更凌厉迅猛地打出凌波掌,试图用连绵不绝、真假混合的招式逼退对手,再伺机去救方璘……然而谭吉祥的招式却比她的更连绵汹涌,好像是在用枪尖施展天云派的掌法。

耳边传来“嗤”的一声,她的右臂也被划破了。同时谭吉祥进逼上前,徒手一钩一抓一切,打在她余下三肢的关节上,瓦解了她的抵抗之力。身后帮众一拥上前,用刀架住了她的脖子。这时她才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也懂得天云派武功!”

“老子的师父就出自靖安府王家,论辈分,你舅舅还得唤我声师伯!”谭吉祥嬉笑着摸摸玲烟光洁无瑕的面颊,“这层关系的好处,等你过门当了姨娘就晓得了。”

柳三娘狠狠啐了一口。“你敢把她收房,老娘就养这小白脸、让你当个王八!”她也把刀架在了方璘的脖子上,刀身压在他肩头、让他很难站起身来,“说!那铜剑里到底藏了什么古怪!你再不说,我先砍你一只胳膊,再刮花那小贱人的脸!”

方璘瞪着她,眼里像有冰霜在燃烧。“随你的便!”

对方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回应。突如其来的挫折让她怒火中烧,回手将另一把刀指向玲烟额头。“你就不怕老娘一怒之下劈了她!?”

再狡猾的狼也是畜生,正如再聪明的山贼也是贼——方璘脑海中闪出这句话来,一时却想不起是谁说过。他望向玲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回应道:“她死,然后我也死。有什么好怕的?”

听了他的话,玲烟波光盈盈的眸子里闪出某种特别的光彩——好像是喜悦,他说不清,但肯定不是悲伤、怨恨或恐惧。她脸上也漾起了微笑,就在谭氏夫妇因方璘的回答而愕然的时候。不需言语,甚至连做口型也没必要,他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两颗相通的心,连跳动的频率都可和谐一致……

柳三娘亦是女子,瞬间便明了他们之间的心意交互,登时更被一股冷火烧出了剧烈的恨意。“动手!”她对丈夫喝道,“宰了那丫头,跟他玩儿真的!”

“贼婆娘……宰了她这小子的嘴就更硬了。”反倒是谭吉祥犹疑起来。

“我说动手!”

话音未落,余光所及处突然一空。方璘像是被本能所驱使一般地斜刺而出、朝玲烟那边扑去,而谭吉祥则服从惯了,亦举起枪尖欲将玲烟刺穿。玲烟早紧闭了双眼,什么都未看见。只有围在稍远处的几个帮众见到了那仿佛从天而降的巨大阴影坠落下来,当然,在那么短暂的瞬间,他们也来不及发出警告……

一只大手将枪柄牢牢抓住。

“金山猪——”谭吉祥只来得及倒抽一口凉气,接着便被一把抛入了半空。同时带起的气流就像结实的手掌,给了每个负责架住玲烟的帮众各一个耳光,将他们都打翻在地。

而方璘也刚避开了柳三娘的刀锋。他本是要扑向谭吉祥的,却未料到那蚩尤獠的突然出现,一时间只凭本能反应过来,在地上敏捷滚过。当他双脚重新踏定之时,渝熙已被牢牢地抓在了他手里,霎时放射出耀眼的绿光。

眼前的变故让柳三娘恼恨得失去了理智。她怪叫一声,舞起双刀向金山猪王扑来;而其他帮众也一拥上前——当然目标只是方璘和玲烟,蚩尤獠杨抄那高大如山岩的身形、以及野猪般的面孔早吓破了他们的胆,他粗壮巨手里挥舞的九齿钉耙则更叫他们魂飞魄散。谭吉祥在半空翻了个筋斗,才勉强于悬崖边沿站住,落地的第一瞬间,他便又举枪加入战团、同妻子协力与新的对手相抗。

可即便是面对着两个强敌,杨抄依然游刃有余。只见他的闯耙大开大阖,因携带了内力,每一扫都如狂风过境,压得谭、柳二人只能闪躲、不敢硬当。三招之下,夫妻俩已落下风。

“你个窝囊废,连头野猪都料理不好,老娘瞎了眼才嫁你!”柳三娘一边寻隙朝杨抄肩头挥刀、一边咒骂——可她那一刀却被轻易闪开了;紧随而至是直向她腹部捣去的钉耙铁柄;柳氏情急,连忙用另一把刀回救拨挡,可惜内功劲力差得太远,刀刃应声折断,她本人也被余劲带得飞了出去。

谭吉祥只听得妻子辱骂,一时怒火中烧,也不顾一切冲杀上来,将全身气劲都集中于枪尖。然而这却正中杨抄下怀。耙齿自下而上拨开了枪尖,耙齿上凝聚的力道却顺枪柄而下,直震入谭吉祥经脉。泽湖帮主被这一击震得全身血液倒流,口中也喷出了一大股污血。

眼见帮主夫妇先后倒地,其他帮众自然都吓傻了。因此即便方璘身负重伤、玲烟又只是个女孩子,却仍没有一人敢再动手。所有人都只是战兢地立在原地,静待金山猪王发落。

柳三娘不甘心地瞪着杨抄,“泽湖帮平素与梦溪十鬼无冤无仇,杨大王何苦找我们麻烦?”她的声音因内伤而带些哽咽,先前凌厉的气势自然大打折扣。

“找麻烦?”蚩尤獠嗓音粗嘎,好像钢刀擦在磨刀石上,中间还夹着细砂粒,他的笑声则尤其刺耳,“咱老一辈儿的族人总说:轩陆武林是英雄辈出之地,讲究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听着仗义,敢情在你们自己眼里却是‘找麻烦’的意思!嘿,既然这么说,那就算你说着了,老猪我今儿还就是要找你们泽湖帮的麻烦!”

谭柳二人看上去已是气急败坏,可偏偏不敢再骂出来——抢劫两个小鬼是一回事,但冒着被毒蛊啃噬得生不如死的危险、开罪令人闻风丧胆的梦溪十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路见不平?”柳三娘转而如试探一般地冷笑道,“说得好听,不过是要独吞那渝熙剑罢了。如今剑就在那里,咱们是没本事跟你抢的,可也要你先拿到手再说!”

方璘闻言,不禁暗骂这悍妇的阴险恶毒,连忙举剑护在玲烟前面。全身的伤口都在撕裂般地剧痛,可当杨抄把那对轻蔑的猪眼看过来时,这些伤痛与真正的压迫感相比、顿时变得不算什么了。

“小子,丫头,”金山猪王开口,“这几个人想害的是你们,怎么处置,你们定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方璘本人则尤甚。“我们决定?”

“蚩尤寨的规矩:被害人定罪,头人执行!”杨抄骄傲地宣告,“少说废话,快判决吧!”

方璘还在犹疑不决,玲烟却抢先开了口:“可以放他们走吗?”

这回连蚩尤獠也加入了惊愕的队伍。

“他们伤了方璘师兄,自己也受了伤,晚辈认为已算得上是以眼还眼了……若前辈准许晚辈二人来决定,那晚辈的意思,是放了他们。”她一口气说完,末尾却有些犹疑,忙转头望向方璘,“阿璘哥……你说这样行吗?”

方璘本是连站都站不大稳,要玲烟搀扶着的,这时看到她好像恳求似的视线,却立时将伤痛尽数都忘了——同时遗忘的还有前一瞬间仍在他心中酝酿的顾虑。

“我也是一样看法。”他笃定说道,同时望向金山猪王,“杨寨主,规矩是您立的,执不执行请您自便。”

杨抄一脸的莫名其妙。随后紧拧起眉,思索一番,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睛横向那对惊疑不定的夫妇。“真是狗屎运……没听见两个小鬼的话?还不快滚!”

谭柳二人连忙挣扎起身要逃,兵器掉在脚边也不敢去捡。

“慢着!”蚩尤獠突然想起一事,“就这么走了?跪下给方小子磕三个响头,再喊一声:‘谢恩公不杀之恩’——所有人都给老子照办!”

帮众中响起一片诚惶诚恐的应答声、纷纷跪下。谭氏夫妇也咬紧牙关,青着脸拜倒下来,朝方璘、玲烟连连磕头——满地的藤蔓吸收了那本该沉闷的声响,但众人齐声道谢的声音却响彻卷帘山顶的夜空之中。

两个孩子本不愿受这折福折寿的叩拜,可考虑到杨抄并非人类、又久居苗疆,大概不会懂得轩人的礼俗,因此一时也不敢“不知好歹”地拂他好意。

而等泽湖帮众人尽数逃下山去,方璘才猛然记起:这蚩尤獠或许正是他们的下一个对手。

强劲的山风吹过岩石,冲刷出细微的嚎叫声。

“在蚩尤寨,人人互相帮忙、不求回报,”金山猪王开口。他把闯耙扛在肩上,就像扛根竹竿一样轻松,“但这儿不是苗疆,是轩陆,轩人讲究的是‘知恩图报’,我说错没有?小子,你打算拿什么来谢老猪的救命之恩?”

方璘尽可能忽略越来越彻骨的伤痛,简短地想了一想,回答道:“只要是我的东西,杨寨主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如果我要你的剑呢?”杨抄道。

“这剑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家父要我把渝熙转交给适当的人,”方璘想起母亲的转述,“某位紫桐派的前辈。”

杨抄回报以爽朗的大笑——很爽朗,也很刺耳。“看来老猪又不得不干回老本行了!嘿嘿,只可惜,你小子如今欠了老猪一个人情。既是不想交出宝剑,那待会儿老猪要明抢的时候,你就得对老猪刀剑相向——这在你们轩陆算不算恩将仇报?还是说你会带着剑从这山崖上跳下去,把这笔账一举了结?”

方璘眉头紧皱,手中的渝熙横也不是、不横也不是,犹豫得直血气上涌。玲烟紧紧依偎在他身边,也不知眼前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置。

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窘迫了一阵,金山猪王又突然大笑起来。

“果然都是小鬼!就是容易戏弄!”杨抄大吼道,“你们也不好好想想:老猪会要你那破铜废铁?上次要不是你使诈,那铜锈了的小匕首哪禁得住俺九齿钉耙的厉害?日后待你伤好了,张大了,武艺学精了,老猪还要再和你较量——所以这会儿你想死,也得老猪同意才行!”

如此突如其来的逆转让方璘和玲烟都一头雾水,二人忍不住彼此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而就在这一瞬间,金山猪王那巨大的身影突然飞快移动,从他们身后笼罩了过来。方璘正要绷起防御姿势,胸口却猛地一紧、已被一只粗壮得像小树干的多毛手臂箍住了;同时玲烟也发出惊叫,被杨抄的另一只手揽住了纤腰。蚩尤獠浊重的鼻息从他们头顶喷来,带着一股难闻的烈酒和大蒜混合的气味。

方璘连忙回转剑势,将渝熙的尖端指向身后杨抄的身体。“放手!”他喊道,“不然我就——”

“小鬼闭嘴!别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杨抄粗鲁地吼道,震得两人耳膜生疼。

接着,他二人便觉得胸腹一抻,脚下也空了。杨抄的身体遮住了熹微的月光,令他们看不清地面,但那满地交缠的藤蔓似乎突然缩小了,而卷帘山山顶的轮廓也在同时被他们尽收眼底……

他们正在坠落!

玲烟忍不住尖叫出声,而杨抄则哈哈大笑。

一个笨重的身躯抱着两个纤细少年,从山顶向陡峭的山脊急速跌落,不一会儿,便有一块突兀的山石迎面撞来,杨抄伸出一只套着虎皮靴的大脚,在那块石头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又如巨枭般再次凌空起跃。山峦、树冠、夜雾、月光,在方璘和玲烟眼前逐一飞升猛降,仿佛只是纸糊的背景、正被某只巨大的手操纵着挪开再摆回……

这样起落了十余次,卷帘山的山头竟已被远远抛在身后了!

金山猪王在一处有小溪流过的谷底放开了两人。

方璘双脚一踏实,便立即扭身挡在玲烟身前,收剑指向杨抄,同时警醒地喝问:“你想干什么!?”玲烟倒仍是惊魂未定、未及言语。

蚩尤獠嘲笑般地打量着他,“怎么你的胆子变得这么小了?还怕老猪吃了你们两个不成?嘿,没我这么一下子,你俩迟早还要落到泽湖帮那些杂种手里!”

“这话什么意思?”方璘皱眉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说着,杨抄大手一扬,将指间一样东西抛到了方璘脚边。

玲烟急忙上前将那东西小心拾起细看,发现原来是一支短箭,菱形的尖端在月色下隐隐反射蓝光——而今夜却并非水曜之夜。“是毒箭!”女孩立即明白过来,“泽湖帮在山腰处设了埋伏,本来是要趁咱们下山时出手暗算的!”

方璘闻言,顿时觉得尴尬起来,脸色也几乎和伤口一样火辣辣的。他干咳了一声,忍不住低声咕哝:“这倒很像他们的伎俩……”

还是玲烟先一步朝金山猪王福了一福,柔声道:“多谢杨前辈相救。”

杨抄冷笑两声,又看向方璘。

这让男孩更脸红了——不是因为顺不下一口气,而是因为自己竟对救命恩人心存怀疑。他急忙忍着伤痛跪拜下来,像玲烟一样对杨抄道了谢。

“罢了,罢了,”杨抄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也不必谢我,是老猪我在汉州的时候就凑巧听了柳氏那贱人的谋划,心里想着,打赢了我金山猪王的人,若是被这种三脚猫暗算、弄得一败涂地,那老猪我的面子岂不更要涂地?就为了这九齿闯耙的名声,老猪也得救你们一次!嘿嘿,姓方的小子,你就好好养伤吧,等伤好了,再来吃老猪一耙!”

说着,便将钉耙扛在了肩上,转身要走。

方璘这边则松了一口气。正想由玲烟搀扶着站起身来,但双腿却突然没有力气了。周身的刀口开始变得寒冷,仿佛有冰冷的夜露渗进了血液之中,令他异常难耐。

“杨前辈!”玲烟也见他脸色苍白,连忙对杨抄求助,“您看他的样子,不对劲……”

金山猪王半回过身,粗犷的眉头紧紧皱起。“我倒忘了,外乡人类的伤口可碰不得这山中的瘴气……”

瘴气?

方璘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状况——听说南岭一带毒瘴遍布,越是暖湿的季节、瘴气就越浓;古时曾有战败于岭中的北方军队,因着伤口被瘴毒感染、全军覆没。难道他方璘也无法逃脱这种命运?……还有玲烟,她也受伤了,谁能救救她?

就在他抑制不住胡思乱想之际,蚩尤獠那粗壮的大手再次把他拽了起来。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杨抄懊恼地低吼着,“在四海轩你放我一次,在这里我救你两次!以后就是你欠我人情债了,最好给我记住!……”

说着,另一只手已取了一个满是汗臭味的桐木药瓶来,将瓶口粗暴地倒塞进了方璘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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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消失了……”薛铳盯着长兄手心里的玄武之玉,在浊重的呼吸间惊恐地大吸了口凉气,“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玲烟他们已经……”

“别瞎说!”薛钊连忙打断他,“也可能是他们已逃离了危险,所以玉石才不再示警。”

“可玉石不再闪烁,咱们要怎么确定他们方位?”

薛铭一语不发,只听着弟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此刻的他既没有因长久奔行而气息紊乱,也没有面露忧急之色,倒像是在追踪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无论追得追不得、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因此才保持着气定神闲。他站在卷帘山脊一处光秃的山岩上,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树林,终于,一丝痕迹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是散落在一条岔路口的一堆破碎荆棘和枝叶。

“很古怪的切面……”薛铭走过去,拾起一根断裂的枝条,“比利器斩断的要粗糙,又比扯断的要整齐。这是剑气所致!”

“千虹剑气!?”薛铳大喜,“看来方家师侄就在附近!”

“而且汁液还未干掉,”薛钊也凑近长兄身边查看,“他们应该是不久前刚经过这里!”

但薛铭却并不急着下结论,他又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希望找到更多的迹象、能表明这一带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他找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脚印。

这样的尺寸,显然不可能属于人类。

薛钊顿时面露为难之色,“是蚩尤獠的脚印……莫非真的是金山猪王?那可糟了!玲烟如落入那种人手里,我们可怎么……”

“有什么可顾忌的?”薛铭略微严厉地打断了二弟的话,“像这种给阉人当鹰犬的邪魔外道,不教我们碰见还罢,既是碰见了,自然容不得他活着离开!这一次,就要以‘组织’的名义给梦溪十鬼一个颜色!”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攥住了剑鞘,冷漠的双眼里重又燃起了火焰般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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